洪叔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我自己的閨女，我自己養得起，沒吃別人的，喝別人的。”
    那個潑辣聲音更尖銳了，“您親孫子不養，去養一個外姓人？”
    “您和娘是不是糊塗了？”
    “你們這麽大年紀了，老了還不是靠我和洪順養老？”
    無休止的爭吵，摻雜著孩子害怕的哭聲。
    洪英在這一刻崩潰了，怒聲喊道：“都別吵了！”
    “我自己的孩子自己養，誰也不靠。”
    話落，
    她不顧洪母哭喊，抱著孩子衝出娘家門，通紅的眼睛對上蘇鳶的目光，
    “蘇鳶，你怎麽在這裏？”
    蘇鳶暗歎一口氣問道：“你打算去哪裏？”
    家屬院的房子被收回去了，總要有個住的地方，才能從長打算。
    洪英擦擦眼角的淚水，笑著說：“走一步看一步，人還能被眼前這點事兒逼死？”
    蘇鳶聽到院子內的踉蹌腳步聲，知道是洪家人追出來。
    她改主意了，不想讓洪家人聽到，“嫂子，你跟我來，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洪英明明自身難保，聽到蘇鳶這話仍舊跟了上去。
    所以，她配得上蘇鳶對她的好，更配得上蘇鳶為她打算。
    遠離洪家後，蘇鳶方才說道：“嫂子，我想在我家旁邊的空地上起一座房子。”
    “這活你能接嗎？”
    洪英沒想到蘇鳶跟她說的是這個，驚訝過後，第一個念頭便是自我懷疑，“我能行嗎？”
    蘇鳶沒有安慰，沒有鼓勵，而是反問道：“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而是問你自己，你能行嗎？”
    她不相信昔日的女炮班長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
    懷著孩子依舊堅守在哨所，依舊參加訓練。
    男人不忠，她沒有自怨自艾，而是奮力自強。
    這樣的女人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可憐。
    蘇鳶相信，隻要自己提供一個平台，洪英就能扶搖而上。
    像關麗霞，現在已經代替艾秀，成為海帶廠的領班了。
    洪英沉吟片刻，像是下了某種決定，“我能接。”
    “蘇鳶，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蘇鳶：“你說。”
    洪英有些難以啟齒地說：“房子建好後，我能不能租一間？”
    “你放心，我一定會按時交房租。”
    這正是蘇鳶的本意。
    果然，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一點就透。
    “行，我答應了。”蘇鳶痛快點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洪英跟上去，對蘇鳶隨意的反應不放心，再次重複道：“我們可以簽協議。”
    蘇鳶：“好。”
    洪英：“我一定會付錢的。”
    蘇鳶：“好！”
    兩大一小的背影看上去非常溫馨。
    回到家，洪英就要去看宅基地。
    蘇鳶將人攔住，“嫂子，房子不急，您先幫我做頓飯。”
    “我待會兒去軍區給我小姑送飯。”
    順便看看黎雙和翟輝的進展怎麽樣。
    “哎。”洪英一口應下。
    她住在蘇鳶隔壁，是知道蘇鳶沒有做飯天賦的。
    洪英按照蘇鳶和黎雙的飯量，從糧食袋子裏舀出一碗大米，準備要去清洗時。
    蘇鳶過來，二話不說又添了一碗米。
    洪英沒阻止，隻嘴上念叨，“多了，剩下冷飯不好吃。”
    蘇鳶語氣隨意又自然，“你和大勇不吃？”
    洪英心中一暖，紅了眼眶，忙低下頭去，“蘇鳶，謝謝你。”
    蘇鳶：“真想謝謝我，就多做幾個好菜，讓我好好吃一頓。”
    “嫂子，家裏的食材你隨便用。”
    洪英不再扭捏客氣，拿了一個桃子，洗好塞進兒子大勇手裏，讓他乖乖在一旁坐著，她好做飯。
    蘇鳶提著飯盒來到軍區，敲開翟輝的辦公室門，發現翟輝在吃飯，黎雙在一旁看書。
    “翟師長，你吃飯，我小姑幹看著？”
    翟輝哼笑一聲，“我倒是想讓你小姑吃，她吃嗎？”
    蘇鳶拉過一把椅子，放在翟輝對麵，招呼黎雙：“小姑，過來吃飯。”
    黎雙放回書的間隙。
    蘇鳶探身湊近翟輝小聲說道：“你還想拿喬到什麽時候？差不多得了。”
    “你要是真不願意，回頭我去造船廠問問。”
    她還不信了，這麽好的小姑，沒人要。
    這時黎雙走過來坐下。
    翟輝輕咳幾聲，沒有回答。
    “你們先吃著，我去小礁島一趟。”蘇鳶扭頭向外走去。
    “你去那裏做什麽？”翟輝想讓蘇鳶留下，他和黎雙獨處一室太尷尬了。
    蘇鳶：“黎星回喜歡吃海貓子蛋，我去弄點來。”
    又到了海貓子繁殖的時候，必須讓自家男人實現海貓子蛋自由。
    “哐當。”
    門關上，辦公室的氣氛重新陷入尷尬。
    經過一上午的時間，黎雙完全適應了，已經能做到泰然自若。
    反而是翟輝不自在，偷瞄黎雙小口小口的吃飯，看呆了。
    黎雙淡定抬眉，問道：“你在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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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突如其來的對視，嚇得翟輝瘋狂咳嗽起來。
    黎雙給他倒了一杯水。
    翟輝喝過後好多了，“咳，謝謝，咳咳”
    “咚咚”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翟輝：“進。”
    黎星回進來看了一圈，沒發現自家媳婦的身影，眼底藏不住的失望，“阿鳶呢？”
    他聽戰士們說‘蘇鳶來了’，興衝衝過來，結果沒看到人。
    翟輝尷尬地說：“蘇同誌去摸海貓子蛋了。”
    “你什麽時候喜歡吃海貓子蛋了？我怎麽不知道？”
    黎星回：……
    想到那個小女人，氣得咬牙切齒。
    翟輝敏銳發現黎星回臉色不對，湊近黎雙低聲道：“你要是能問出海貓子蛋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我今天就打結婚報告。”
    蘇鳶帶著黎雙進軍區，估計沒背著人，現在整個軍區的人應該都知道了。
    他和黎雙又共處一室一上午，不娶人家真不好收場。
    黎雙瞪了他一眼，奈何實在好奇的要死，“星回，阿鳶為什麽給你摸海貓子蛋？”
    自從菲菲大了，已經很久沒往黎家寄信了。
    黎家人不知道少了多少樂趣。
    黎星回沉默不語。
    黎雙隻好拿輩分壓人，“我還是不是你小姑了？”
    黎星回揉了揉額頭，頭疼地說：“去年，我帶她去過。”
    “四五月份，海貓子交配繁殖。”
    前後不搭的兩句話，在場的人卻都聽懂了。
    “哈哈哈哈”翟輝毫不客氣地仰頭大笑，“你向人家表達愛意，結果蘇同誌以為你想吃海貓子蛋？”
    “哈哈哈，黎星回，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哎呦喂，不行了”翟輝笑出了眼淚。
    黎雙也扭過頭去，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
    她一定要寫信告訴爸媽。
    “哐當”
    用力合上的辦公室門，充分表達了黎星回的心情。
    蘇鳶背了一兜子海貓子蛋，還在幻想著黎星回見到這麽多蛋的驚喜表情。
    她不經意抬頭，發現了意想不到的身影，暗道：
    他們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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