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篆刺入眉心的刹那，蘇墨渾身骨骼爆發出編鍾般的轟鳴。混沌清光自七竅噴湧而出，所過之處的虛空竟生出混沌青蓮的虛影。冰封的宗主屍骸突然整齊劃一地屈膝叩首，他們手中凝結的《清風十三式》劍訣化作流光長河，浩浩蕩蕩注入墨麟劍身。
    "錚——"
    劍刃斑駁鏽跡如蛇蛻般剝落，露出的劍骨並非金屬，而是十二根泛著玉髓光澤的脊椎。每節骨紋都浮現祖巫真形：帝江的翅骨流轉空間波紋，共工的水紋髓腔湧動天河，祝融的炎髓在劍柄處凝成赤蓮。當蓐收的金戈道韻自劍尖迸發時，整個不周山遺跡回蕩起洪荒戰鼓的轟鳴。
    初代劍祖的虛影自星河深處踏來。這位上古大能此刻褪去神光，粗布麻衣上沾滿補天時的五色泥，唯有手中酒葫蘆還泛著昆侖玉色："當年老夫佯裝入魔，將十二祖巫的脊骨煉成劍胚..."他彈指震碎虛空，露出劍骨內部封存的畫麵——巫妖量劫戰場上，十二祖巫自願兵解，將本源融入劍祖佩劍。
    太昊的腐血就在這時徹底失控。巫碑裂隙中探出的已非血蟒，而是顆生著萬千觸須的混沌頭顱。每根觸須末端都掛著枚命鎖，鎖鏈碰撞間發出的竟是億萬生靈的慟哭。南宮璃的九尾狐火突然暴漲，冰藍烈焰中浮現青丘狐族禁地的月晷圖騰："蘇墨！拜月典儀第三重"玉輪倒懸"！"
    她尾尖的月牙印記應聲離體，在虛空凝成九輪寒月。當月光交織成囚籠籠罩血顱時，蘇墨福至心靈地揮動墨麟劍——劍鋒劃出的弧光竟與當年青丘祭壇上的祭司舞步完美契合。被月光束縛的太昊腐血突然沸騰，那些命鎖觸須如同被炙烤的毒蛇般瘋狂扭動。
    "藥王穀第七十三代弟子紫萱，恭請祖師開眼！"
    紫萱的舌尖精血在丹爐表麵繪出神農嚐百草圖。爐膛內沉寂萬載的九幽冥火突然化作青鸞衝天而起，撞碎三十三重天外的混沌屏障。墜落的屏障碎片中，具青銅棺槨裹挾著補天息壤的氣息轟然落地——棺蓋中央的蛇身人麵圖騰，與卦嬰額間的媧皇印記交相輝映。
    卦嬰突然停止嬉鬧。小家夥肉乎乎的臉頰浮現出不屬於孩童的滄桑，胖手按在青銅棺的刹那，棺槨表麵的補天圖突然活過來。畫麵中捏土造人的媧皇側過頭，石雕般的麵容竟勾起一抹笑意："終於等到薪火相傳之人..."
    "喀嚓——"
    棺蓋應聲開啟的瞬間，十二祖巫的咆哮自劍骨中同步炸響。棺內躺著的並非屍骸，而是具以星辰為發、江河為脈的泥土人偶。當人偶睜眼的刹那，瑤池殘存的冰層下湧出汩汩溫泉，枯死的蟠桃樹抽出翡翠新芽，連紫萱碎裂的九轉金丹都重新凝聚。
    太昊腐血凝成的頭顱突然發出驚恐嘶吼："不可能！這具媧皇遺蛻早該..."
    話音未落，泥土人偶已踏出棺槨。她每步落下都有五色土憑空而生，指尖輕點便喚出十萬大山虛影。最令人震驚的是，她抬手接住墨麟劍的姿勢，竟與蘇墨施展《清風十三式》時如出一轍。
    "師尊？" 南宮璃的狐火突然搖曳不定。她認出人偶捏訣的手勢——正是太虛宗開派祖師太虛子在藏經閣壁畫中的姿態。
    初代劍祖的殘魂突然大笑著灌了口酒："老妖婆，你這具身外化身藏得夠深啊！" 酒液潑灑處，浮現出上古秘辛：女媧補天後，竟將半縷神魂封入泥土人偶，假托太虛子之名開創劍宗一脈！
    泥土人偶的瞳孔突然泛起神采。她左手執墨麟劍引動十二祖巫之力，右手虛握喚出媧皇煉石鼎，雙器交擊的震蕩波竟將太昊腐血頭顱震出裂痕："太昊，你當年私吞盤古心頭血時，可曾想過人族會反噬天道？"
    蘇墨靈台突然湧入海量記憶。他看到初代劍祖與媧皇化身對弈星落湖，十二祖巫的脊骨在湖底擺成劍陣；看到太虛宗曆代掌門將腐血引入經脈，隻為溫養這柄弑神劍胚；甚至看到南宮璃的前世——那位青丘九尾祭司，在拜月典儀上偷偷將族運注入月輪...
    "原來我們..." 蘇墨的瞳孔化作混沌漩渦，墨麟劍突然掙脫掌控懸於頭頂。十二祖巫的脊骨劍身節節碎裂，露出的核心竟是截焦黑的桃木——正是太虛宗山門前那株被他斬斷的千年桃樹殘枝！
    泥土人偶突然化作流光沒入桃木劍芯。焦黑的表麵迅速褪去，綻出比昆侖玉更溫潤的質地。當劍身徹底成型時，所有人都看見劍脊處天然形成的紋路——那是縮小版的洪荒山河圖，圖中奔騰的江河竟是南宮璃的狐火所化。
    "人定勝天，從來不是虛言。" 初代劍祖的殘魂開始消散，他最後將酒葫蘆拋給蘇墨，"這壺裏裝的是巫妖量劫時，共工撞倒不周山濺起的弱水...咳咳...省著點喝..."
    太昊腐血的頭顱突然自爆。飛濺的血珠每顆都化作微型命鎖，卻被卦嬰眼疾手快地用青銅棺槨兜住。小家夥興奮地爬進棺內打滾，那些命鎖沾染媧皇息壤後，竟在棺底生長成璀璨的星辰砂。
    瑤池水突然倒卷上天，形成貫通三十三重天的水鏡。鏡中映照出諸天萬界的景象：書生用桃木劍斬斷田間枷鎖，婦人持玉輪平息山火，連垂髫小兒都握著星辰砂撒向天空。每個破碎的命鎖都化作流星，墜向蘇墨手中的墨麟劍。
    南宮璃的九尾突然將蘇墨層層纏繞。她咬破自己與蘇墨的指尖，將交融的金血抹在劍柄處的山河圖上："這一劍，該叫"人定勝天"還是"紅塵煙火"？"
    未等回答，重鑄的墨麟劍已自行揮出。劍氣輕柔如三月春雨，所過處太昊腐血凝成的血霧竟綻出朵朵桃花。當桃花雨籠罩不周山遺跡時，那些曾被共工撞碎的山石自動拚合，形成四個通天徹地的古篆——【人間值得】。
    卦嬰抱著裝滿星辰砂的青銅棺睡得香甜，小肚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紫萱的丹爐重新凝聚，爐內跳動的九幽冥火竟化作盞長明燈，溫柔地照亮了蘇墨手中那截桃木劍芯——那裏沉睡的泥土人偶麵容，不知何時已變成南宮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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