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泰蘭紀元 1369年 12月31日 地點象鼻村
    長槍擦著華逸的臉頰劃過，冰冷的金屬帶起一串血珠。華逸趁機抓住槍杆，手臂肌肉繃緊，猛地一甩——
    "砰！"
    13歲的男孩被甩出幾米遠，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痕跡。其他幾個娃娃兵剛要衝上來幫忙，一陣清脆的銀鈴聲突然響起。
    "叮鈴——"
    周圍的枯樹突然扭曲變形，樹皮裂開露出猙獰的麵孔，粗壯的枝幹化作手臂朝娃娃兵們抓來。最小的孩子嚇得跌坐在地，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樹、樹妖啊！"
    為首的男孩卻出奇地冷靜。他咬緊牙關，掏出匕首在指尖狠狠一劃。鮮血滴在雪地上，綻開刺目的紅梅。
    "破！"
    幻象如玻璃般碎裂。華逸挑了挑眉，轉頭對菲爾雅道"解開幻術吧。"
    菲爾雅手腕輕轉，惑心鈴安靜下來。華逸抹去臉上的血痕，嘴角勾起一抹痞笑"你們看清楚——"
    他張開雙臂，在飄落的雪花中轉了個圈"有這麽帥的野人嗎？"
    寒風卷起他額前的碎發，血珠順著下頜線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幾個娃娃兵瞪大眼睛，長槍"哐當"掉在地上。
    13歲的男孩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華逸。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珠。
    "華逸表哥？"男孩用青嵐城與西狼城交界處特有的方言喊道，聲音裏帶著不確定的顫抖。
    華逸渾身一震，久違的鄉音像一記重錘敲在心頭。他下意識用同樣的方言回應"你是我住在西狼城的表弟阿強？"
    男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丟掉長槍衝過來，一頭撞進華逸懷裏"華逸哥！真的是你！"他的手臂緊緊箍住華逸的腰，髒兮兮的臉在華逸衣襟上蹭出幾道黑印，"我們早就聽說你回來了，沒想到真能見到你！"
    華逸被勒得喘不過氣，笑著揉了揉男孩的腦袋"臭小子，你咋會在這兒？你爸媽還好吧？"
    阿強的身體突然僵住了。最小的娃娃兵怯生生地走過來，凍得通紅的小手拽了拽華逸的衣角"大哥哥強子哥的父母都沒了。"
    寒風卷著雪粒呼嘯而過，華逸的手停在半空。阿強的腦袋埋得更深了，肩膀微微發抖。菲爾雅輕輕按住華逸的手臂，草藥香囊的清香混著血腥味飄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華逸領著幾個娃娃兵走進青嵐靈韻破敗的議事廳，靴底踩碎地上結冰的水窪。他踢開幾塊碎木，在廳中央生起篝火，跳動的火光照亮斑駁的牆壁。
    "坐。"華逸從行囊裏掏出幾塊肉幹和麵餅，扔進火堆旁烘烤。
    幾個孩子立刻圍上來，髒兮兮的小手抓起食物就往嘴裏塞。最小的那個被燙得直哈氣，卻舍不得吐出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菲爾雅蹲下身，從藥囊裏摸出幾顆裹著糖紙的果脯"慢點吃，別噎著。"
    阿強狼吞虎咽地啃完半塊餅，把剩下的仔細包進油紙，塞進懷裏。火光映著他消瘦的臉頰，顴骨投下深深的陰影。
    "表哥，"阿強抹了抹嘴，"我不難過。爸媽是為了保護西狼城死的，光榮。"
    華逸往火堆裏添了根柴，火星劈啪炸開"跟我說說，西狼城現在什麽情況？"
    阿強的拳頭攥緊了膝蓋上的布料"前赤潮解散後，周邊山寨像雨後蘑菇一樣冒出來。"他的指甲摳進掌心，"開始隻是搶糧，後來"
    七歲的娃娃兵突然插嘴"他們燒了我家的藥田！我爹去理論，被他們吊死在城門口！"
    議事廳裏安靜下來，隻剩下柴火燃燒的嗶嗶聲。阿強深吸一口氣"現在西狼城的主力，就是我們這些沒爹沒娘的娃娃兵。"他猛地站起來，破爛的衣擺掃起一片灰塵，"但我們寧死不做亡國奴！"
    幾個孩子跟著跳起來，七八歲的年紀，眼睛裏卻燃著成年人都未必有的決絕。他們髒兮兮的小手緊握著比自己還高的長槍，凍裂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篝火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恍惚間竟像一支真正的軍隊。
    篝火劈啪作響，華逸盯著跳動的火焰，眉頭緊鎖"這麽說，西狼城現在不就相當於一座空城？"
    阿強往火堆裏扔了根木柴，火星四濺"城裏還有十萬老弱婦孺，能打仗的兩萬成年人，三萬娃娃兵。"他掰著手指頭數，"剩下的都是走不動路的老人和抱在懷裏的奶娃子，還有重病的傷員。"
    七歲的娃娃兵站起來，挺起瘦小的胸膛"我們西狼城七歲才能扛槍！我剛好到年紀！"他拍了拍腰間的小號長槍，"接到象鼻村的委托，我們就來抓野人了。"
    菲爾雅撥弄著藥囊裏的草藥，眉頭微蹙"你們都自顧不暇了，怎麽還來附近的村子幫忙？"
    阿強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亮"象鼻村是西狼城的屬村。以前有青嵐靈韻保護，現在"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要是連我們自己人都不管，還有誰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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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華逸一腳踹在阿強屁股上，少年踉蹌著往前撲去，差點栽進火堆。
    "看把你能的！"華逸笑罵道。
    阿強揉著屁股爬起來，臉上卻帶著笑"還有這裏以前是華逸哥的公會"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想著"
    華逸一把拽過阿強的衣領，把他拎到跟前。少年的臉被篝火烤得通紅，睫毛上還掛著融化的雪水。
    "傻小子！"華逸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哥啥時候靠你來保護了！"
    木柴在火堆裏爆開，火星如螢火蟲般飛舞。阿強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整個雪夜的星光。
    雪地上留下一串雜亂的腳印，阿強走在最前麵，時不時回頭衝華逸擠眉弄眼。
    "表哥，"他故意落後兩步，壓低聲音，"菲爾雅姐姐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華逸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臭小子，皮癢了是吧？"
    "疼疼疼！"阿強齜牙咧嘴地求饒，眼角餘光卻瞥見菲爾雅別過臉去，耳尖微微泛紅。
    轉過最後一個山坳，眾人同時停住腳步。
    "這"華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西門外，黑壓壓的山寨聯軍像潮水般鋪滿整個平原。刀槍如林，旌旗蔽空，粗獷的戰鼓聲震得樹梢積雪簌簌落下。
    "至少四五萬。"華逸的聲音有些發幹。
    阿強踢飛一塊石子"這才西門一路。東、南、北三麵加起來，少說十幾萬。"
    菲爾雅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藥囊"山寨不都幾百人規模嗎？怎麽"
    "早變天了。"阿強解下腰間的水囊灌了一口，"附近上百個山寨，這幾年互相吞並。"水囊在他手裏捏得咯吱作響，"現在剩下東南西北四大山寨，每個都養著幾萬亡命徒。"
    七歲的娃娃兵突然插嘴"他們攻了七八次城啦！"他踮起腳比劃著，"上次差點打破東門，是強子哥帶人用滾油澆下去的。"
    寒風卷著遠處的叫罵聲傳來，華逸眯起眼睛。山寨聯軍的陣前，幾個頭領模樣的人正在爭吵，隱約能聽見"先入城者得之"的吼聲。
    阿強啐了一口"這群雜碎約好了，誰先破城，西狼城就歸誰。"
    雪粒打在臉上生疼，華逸望著遠處搖搖欲墜的城牆，拳頭捏得哢哢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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