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泰蘭紀元 1370年 1月10日 地點西狼城
    銅鼓震顫，時空扭曲
    華逸的手掌剛貼上銅鼓，鼓麵便蕩開一圈漣漪。阿強站在他身旁，抓住他的袖子"哥，地麵在動——"
    話音未落，整個地窖的牆壁如水麵般波動起來。
    火把的光暈被拉長成金色的絲線，木桌、石椅、青銅器，全都扭曲成模糊的色塊。華逸想抓住阿強，卻發現自己的手指穿過了對方的身體，像穿過一層薄霧。
    "抓緊我！"他低喝一聲，斬月劍猛地插進地麵。劍刃與石板摩擦，迸出一串火星，卻止不住下墜感。
    黑暗吞噬了視線。
    再睜眼時，腳下是鬆軟的青苔。濕潤的風裹著花香拂過臉頰，遠處傳來溪水叮咚的聲響。
    "這是哪？"阿強揉著太陽穴，聲音有些發虛。
    華逸環顧四周——參天古木的枝椏間垂落藤蔓，葉片上凝結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暈。這不是西狼城的寒冬，而是盛夏的山林。
    "百越故地。"一個清冷的女聲從背後傳來，"三千年無人踏足了。"
    兩人猛地轉身。
    溪邊巨石上，臥著一隻雪白的狐狸。九條尾巴如流水般舒展，尾尖泛著淡淡的金芒。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瞳孔裏映著兩人的倒影。
    "塗山氏？"阿強輕聲詢問，卻未感受到敵意。
    狐狸輕笑，聲音像風鈴相撞"聰明。你們為何而來？"
    "借兵。"華逸直視它的眼睛，"西狼城需要守護。"
    狐狸的尾巴輕輕擺動"十萬英魂沉睡於此，憑什麽為你所用？"
    阿強上前一步，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城牆上的浮雕，和銅鼓上的紋路一模一樣——你們從未忘記西狼城。"
    狐狸沉默片刻，輕盈地躍下巨石。落地時，身形舒展，化作一位白衣女子。她的發間別著青銅發簪，簪頭是精致的蛇紋。
    "跟我來。"她轉身走向密林深處，"讓百越的將軍親自決定。"
    穿過霧氣繚繞的竹林，眼前豁然開朗——
    遼闊的平原上，整齊排列著十萬青銅甲士。他們靜立如雕塑，長戈指天，盾牌上的蛇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最前方的高台上，站著一位戴青銅麵具的將軍，腰間懸著一柄蛇形短劍。
    塗山女子躬身行禮"將軍，有人想帶戰士們回家。"
    麵具下傳來低沉的聲音"故土還在？"
    "在！現在叫西狼城！"阿強搶著回答，"但快守不住了！"
    將軍抬手，一麵青銅鏡浮現在空中。鏡麵泛起波紋，顯現出西狼城的景象——焦黑的城牆、疲憊的守軍、哭泣的孩童。
    "三千年了……"將軍的手指撫過鏡麵，"族人竟落魄至此。"
    華逸上前"請將軍助我們一臂之力。"
    "代價呢？"將軍反問，"百越戰士不為人奴。"
    "不是奴役。"華逸解下白虹劍，平舉於胸前，"是契約——共同守護家園，生死與共。"
    塗山女子輕笑"有意思。"她轉向將軍，"不如再加一條？若西狼城得救，每年冬至，以歌舞和美酒祭奠英魂。"
    將軍沉默良久，拔出蛇形短劍，劃破手掌。鮮血滴落在地，化作火焰般的符文"以血為契，百越軍魂聽汝調遣——但記住，若負約定……"
    "萬箭穿心。"華逸同樣割破手掌，與將軍擊掌為誓。兩股鮮血交融，在空中凝成赤紅的蛇形圖騰。
    阿強有樣學樣，剛想割手，卻被塗山女子攔住。她笑著搖頭"小孩不必見血。"指尖在他眉心一點，留下朵桃花狀的印記，"這個就夠了。"
    契約既成，四周的景象開始褪色。塗山女子站在溪邊，九條尾巴如羽衣般展開"該回去了。"
    "等等！"阿強急道，"怎麽召喚他們？"
    "銅鼓為號，心念為引。"她的身影逐漸透明，"記住，英魂隻能在月夜顯形……"
    話音未落，華逸感到腳下一空。再睜眼時，已回到地窖。銅鼓安靜地立在原地，鼓麵上多了一道蛇形血紋。
    阿強摸了摸眉心——桃花印記還在，散發著淡淡的暖意。
    "成功了？"老將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
    華逸看向窗外的夜空，一彎新月正爬上城頭"冬至之前，我們必須準備好美酒。"
    當晚，銅鏡立在城中央，月光灑在鏡麵上，泛起一層銀白色的漣漪。
    華逸站在鏡前，手中捧著一隻青瓷碗，碗底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血。西狼城的居民排成長隊，一個接一個走上前，用匕首劃破指尖，滴入一滴鮮血。
    "真的有用嗎？"一個瘦小的男孩仰頭問阿強。
    阿強揉了揉他的頭發"試試看唄，又不會少塊肉。"
    男孩咧嘴一笑，接過匕首，毫不猶豫地在指腹上一劃。血珠滴落，在碗中蕩開一圈微弱的波紋。
    "下一個！"老將站在一旁，聲音沙啞卻堅定。
    隊伍緩緩前進，血碗漸漸滿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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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最後一位居民滴完血，碗中的血水突然沸騰起來，咕嘟咕嘟冒著細密的氣泡。
    "退後！"華逸低喝一聲，拉著阿強後退兩步。
    銅鏡的鏡麵劇烈震顫，銀光暴漲，刺得人睜不開眼。緊接著，一道模糊的影子從鏡中緩緩浮現——
    那是一名百越戰士的虛影，身披輕甲，手持長戈。他低頭嗅了嗅空氣中的血腥味，眼中閃過一絲紅光。
    "血……百越的血……"
    他的聲音沙啞如砂石摩擦，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渴望。
    下一秒，虛影猛地撲向血碗，張口一吸——碗中的血水化作一縷血線，被他吸入體內。
    "哢——"
    骨骼生長的聲音響起，虛影的輪廓逐漸凝實，肌肉、皮膚、毛發……一點點覆蓋上來。
    "活了！"人群中有人驚呼。
    第一個百越戰士睜開眼，瞳孔如狼般銳利。他活動了下手腕，嘴角勾起一抹戰意"三千年了……終於回來了。"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的虛影從銅鏡中飛出，貪婪地汲取著空氣中的血氣，重塑肉身。
    最後，銅鏡中浮現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戴著青銅麵具，身披蒼狼毛皮鬥篷，腰間懸著一柄短刀。即便隻是虛影，那股淩厲的氣勢也壓得眾人呼吸一滯。
    "傳說中的柏峰將軍……"老將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敬畏。
    阿強上前一步，將自己的血滴在碗中最後一處空白處"將軍，請！"
    柏峰的虛影微微一頓，麵具下的目光落在阿強身上。
    "小孩？"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你也是百越後裔？"
    "嗯！"阿強挺起胸膛，"我奶奶是蒼狼部的！"
    柏峰低笑一聲，伸手接過血碗，仰頭飲盡。
    刹那間，狂風驟起，月光如瀑般傾瀉而下，籠罩在他身上。青銅麵具寸寸碎裂，露出一張冷峻的麵容——劍眉星目，左臉一道淺淺的疤痕，嘴角卻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肉身重塑……"他握了握拳，感受著久違的血肉之軀，"不錯。"
    華逸上前，抱拳行禮"柏峰將軍，西狼城就拜托您了。"
    "有意思。"柏峰轉頭看向已經列隊完畢的十萬大軍，朗聲道，"百越的兒郎們！"
    "在！"十萬戰士齊聲回應，聲震雲霄。
    "三千年了，我們的故鄉還在。"柏峰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今夜起，我們為守護而戰！"
    "戰！戰！戰！"
    吼聲如雷，驚起林中飛鳥。
    華逸看著眼前這支鐵血之師，嘴角微微上揚。
    西狼城，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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