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桁負氣而走，那些姑娘們很快也都走了。
    孟姑娘則是一個旋身，悄然從蘇然的身上站了起來，笑意盈盈，淺淺向他行了一禮。
    蘇然卻看著她，片刻沒有說話。
    他有些意外，也有感慨。
    天宸帝國帝都，這裏竟還有大梁的人，最關鍵的是，這裏的大梁的人還認他這個皇帝，願意幫他。
    從這孟姑娘的心聲來看，她似乎是自己穿越這個昏君皇帝的附近安插在天宸心髒的一枚棋子。
    但可惜，伴隨著先帝逝去，昏君當道，她也就永遠地沉寂下來了。
    這就更讓蘇然感到不可思議了。
    大梁都忘了，很多人恨不得馬上就改弦更張，但這孟姑娘一輩子都沒怎麽在大梁呆過，卻仍惦記著他這個大梁皇帝，甚至認出他來。
    相比早就看過自己的畫像。
    隻不過此刻，這孟姑娘的眼睛裏，看向蘇然的神情，多少有些失望。
    其實，正如蘇然所想，她已來到月城蟄伏多年了，為的是她的大梁，大梁滅亡後，傳言很多，她也不怎麽相信是因為新君昏聵，隻認為是天宸太強大了。
    身處天宸帝國首都，她這些年來親眼見識了那位天宸女帝的勵精圖治，這讓這座中原邊緣地帶的帝國變得無比強盛，遠超大梁，絕對的優勢之下，以大梁的彈丸之國，被滅亡也未必是因為君王有多無能。
    因為選派她來這裏的大梁先帝她是知道的，那是一位明主，她不相信那位先帝選中的繼位者會如傳聞般那樣不堪。
    聽說天宸女帝俘虜了大梁皇帝回到月城之後，她還一度想要去救人，認為那位大梁皇帝隻是受人裹挾，不得已才一路示好，對外表現出無能的一麵來。
    隻可惜，她勢單力孤，一直沒能成功，隻能日夜看著大梁皇帝的畫像，深深把她的陛下的麵孔記在了腦海之中，而今天，當蘇然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認出這位“公子”就是他們大梁的最後一代皇帝的時候，她興奮地幾乎要跳起來，幫助蘇然，更是義不容辭。
    她甚至都不在乎自己暴露不暴露了。
    可隨後，蘇然在與何桁對話之中表現出來的樣子，對於她來說卻像是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中複國的希望還有對這位她從未見過的大梁皇帝的希望。
    這位，似乎還真是個昏君。
    因此，這時候，她臉上雖還帶著笑，隻是眉宇間已籠上了深深的失望與落寞。
    蘇然看著她，張了張嘴，也沒說什麽，隻是拱手道：“多謝姑娘幫我解圍了，以後若有什麽用得到的事情，隨時可以來找我。”
    這孟姑娘對自己這個大梁皇帝失望了，不想自曝身份相認了，蘇然也沒有說破的打算。
    因為就算說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解釋。
    隻能是沉默。
    而這時候，那老鴇則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對孟姑娘氣跑何公子很是不滿。
    蘇然沉默片刻，讓青梅留下一兩黃金，離開了這暖香閣。
    他把何桁氣了個半死，本應該高興，但想著那孟姑娘眼睛裏的失望神情，心裏卻總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蘇然那昏君的樣子是裝出來的，但孟姑娘的出現，讓他意識到，這事情並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大梁已經滅亡了，很多人投誠了天宸女帝，但同樣的，也有還對大梁忠心耿耿的人，心心念念與期待著可以亡國複辟，尤其像是孟姑娘這樣的人，甚至心底裏還願意相信大梁的皇帝沒那麽荒唐昏聵，拚出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身份也要幫他。
    當然，蘇然清楚，那孟姑娘頂多就是挨一頓說，她的身份沒暴露，剛剛的行為也不算太過分，不會對她產生太大的影響。
    可如孟姑娘這樣的人，還有多少人?
    蘇然穿越過來的時候大梁就亡了。
    沒見過幾個大梁的人，也對大梁沒什麽感情，亡國複辟全是因為係統的任務和對女帝的向往。
    可今天，他承蒙了人家的幫助，忽然察覺到了那份沉甸甸的責任。
    他不認識不了解不知道的那些人。
    都在默默地向往著他，甚至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幫助他。
    走在路上，沉默片刻，蘇然忽然微微一笑。
    他現在才意識到，他穿越成這個亡國之君，也不是那麽特別倒黴，他也得到了好處，隻是那些好處並不顯見罷了。
    身後的青梅不知道蘇然在想什麽，一直跟在他後麵，看他走神又神叨叨地笑起來，忍不住道：“嘿，你在想什麽?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孟姑娘，沒和孟姑娘比劃比劃是不是很不高興啊！”
    蘇然愣了一下，扭頭看著青梅這個一臉吃醋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道：“怎麽可能?那孟姑娘一開始就沒準備和我做什麽，她那是在幫咱們對付何桁呢。”
    “啊?”青梅有些愣住。
    蘇然就笑著搖頭道：“我是人盡皆知的昏君，比一下時長，我可以做，但那何桁乃是宰相之子，是名門之後的正經公子，今天為對付我，又在暖香閣裏自曝了身份，他要是真那麽做了，必是要盛名變臭名，他的未來都毀了，怎麽可能會真的應戰?”
    青梅這才怔怔地回過神來：“原來如此，那我們……還真的謝謝那孟姑娘了，隻是，她到底為什麽幫我們呀?”
    玉竹聞言，也往這邊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在意蘇然這番話背後展現出來的清晰的思路。
    而蘇然則像是沒看見玉竹的目光一樣，笑道：“很簡單，因為我生得好看，比那何桁好看多了，她是個顏控，自然就是要向著我的。”
    青梅等了半晌，聽到這麽一個回答，頓時傻眼，臉上瞬間又氣鼓鼓起來。
    蘇然對此隻是笑，他今天讓何桁吃癟不是目的，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那何桁沒跟自己比時長，今天的事情想必也會很快散播開來，那何桁的名聲恐怕很快就要大打折扣了，到時候，那何桁的老子何宰相怕不是都要氣死。
    何桁跑來和他這個昏君置氣，先天就不可能贏。
    因為蘇然在外的名聲已是昏君了，他做得再差，也隻能得旁人一句“不愧是昏君”的評價，何桁可就不一樣了，他可是天宸帝都月城的名流，這對他聲名的影響，將是致命的。
    蘇然暫時將腦海裏這些想法撇開。
    夜色蔓延，這正是天宸帝都月城一日裏最繁華的時候，蘇然帶著青梅玉竹徜徉其間，享受難得的休閑時光。
    而情況也正如蘇然所料，何桁與他在暖香閣的事情正飛速傳開，作為兩個都很有話題度的人，他們之間的事情，自是很引人注意的。蘇然這個大梁皇帝的行徑在旁人看來倒很正常，昏君不愧是昏君，而那何桁嘛，則就讓很多人吃驚了。
    “那昏君蘇然如此也就罷了，這何桁怎是這樣的人?”
    “這宰相之子，未免太不自愛了，看來他平時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是呀，我大梁宰相之子，竟淪落到暖香閣和那大梁亡國昏君比時長，這簡直是荒唐！”
    宰相府，何宰相氣得連摔了五個杯子，怒道：“那逆子在哪，讓他趕緊滾回來見我！”
    宰相府上下，全都戰戰兢兢，驚恐不已。
    夜色降臨，消息甚至都由暗中跟隨著蘇然的人傳到了天宸女帝的耳中。
    她正在自己的寢宮之中連夜忙碌，批閱奏折，想要當一個明君，可並不容易。
    而聽到這個消息，女帝楚幼瞳的臉都綠了，罕見地露出呆滯的神情，喃喃道：“這算什麽，比時長?這……還能這麽玩嗎?”
    她麵前匯報的小卒見此，哪裏敢看，匍匐於地，顫聲道：“陛下，這我也不懂啊……”
    楚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