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的朱雀大街第三坊，青銅獸首門環被趙靈兒叩響的刹那，整條街的露珠突然在瓦簷上凝結成冰。
    李天辰望著門縫裏滲出的暗紅色蒸汽，袖中鮫綃竟自動裹住手腕——昨夜繪製的血星圖正與熔爐轟鳴產生某種共鳴。
    "這熔爐燒的是碎星鐵。"嶽俊馳扯開厚重鐵門時，火星子濺在虯結的胡須上劈啪作響。
    三十七座環形火塘環繞著中央巨鼎，每個火塘裏都浮沉著半融化的星紋隕鐵，學徒們赤膊拉動風箱的節奏，竟暗合著昨日水鍾渾天儀的擺動頻率。
    李天辰指尖撫過陳列架上烏沉沉的陌刀，刃口暗金紋路在觸及皮膚的瞬間突然遊動如活物。
    他瞥見趙靈兒正凝望牆上懸掛的七寶琉璃甲，甲片縫隙裏滲出的幽藍液體在地麵蜿蜒成六十四卦圖形。
    "取龍鱗錘來。"嶽俊馳突然暴喝，兩個學徒踉蹌著抬來通體赤紅的鍛錘。
    老鐵匠布滿灼痕的右臂青筋暴起，錘頭砸在砧板刹那，十二枚懸浮在空中的隕鐵碎片突然拚合成渾天儀形狀，每個環扣都在震顫中發出不同音階的清鳴。
    趙靈兒劍穗上的東珠無風自動，她突然按住李天辰正要觸碰兵器譜的手："星軌方位變了。"果然，熔爐噴出的火星在空中凝結成昨日見過的血星圖，而鼎中沸騰的鐵水竟開始倒映出長安城錯位的街巷。
    "嶽師傅這把七星斷嶽刀，淬火時用的是驪山冰泉吧？"李天辰忽然撚起架上一把彎刀，刀刃在說話間自動滲出霜花，"可惜每道雲紋裏都藏著氣孔。"他屈指輕彈，本該龍吟般的刀鳴竟夾雜著細微裂帛聲。
    嶽俊馳的獨眼驟然收縮，鐵鉗猛地插入熔岩池挑起丈餘長的火浪："黃口小兒也敢妄議千錘百煉之道！"飛濺的鐵水在觸及李天辰衣袍前詭異地懸停，化作三十六枚旋轉的八卦銅錢。
    圍觀學徒中突然有人驚呼，隻見趙靈兒的裙裾無風自動，七枚嵌在梁柱上的隕鐵釘正發出妖異的紫光。
    她劍未出鞘，劍氣已在地麵刻出與昨日水鍾投影完全吻合的星軌："這工坊，本就是座活著的渾天儀。"
    李天辰突然解下腰間玉佩擲入熔爐，玉髓遇火不化反而綻放青光。
    在眾人駭然注視下，玉佩中浮起的篆文與血星圖交錯升騰，竟在半空拚出《考工記》失傳的"璿璣鍛冶篇"。
    老鐵匠手中重錘咣當墜地，飛濺的火星裏隱約可見前朝將作大監的徽記。
    "明日卯時三刻，我要看到能熔煉星屑的新式風箱。"李天辰轉身時，袖中滑落的鮫綃恰好裹住一片正在晶化的鐵渣。
    趙靈兒忽然按住劍柄——熔爐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異響，像極了昨日紫霧中轉動的南海明珠陣列。
    嶽俊馳獨眼中的火光忽明忽暗，他彎腰拾錘的瞬間，後頸露出的刺青分明是樓蘭古國祭司的日月圖騰。
    當第一縷暮光照進天窗，熔爐投下的陰影裏緩緩浮現出半具青銅機括，那些錯位的齒輪齒數與趙靈兒劍柄暗格裏的機關鎖完全吻合。
    暮色將鐵水映成紫金色時，李天辰突然解下腰間玉帶鉤。
    那枚雕著螭吻紋的銀扣在他掌心旋出殘影，叮的一聲嵌入淬火池邊緣的凹槽。
    原本平靜的池水霎時騰起九道螺旋水柱，每道水柱裏都裹著片正在晶化的隕鐵。
    "看好了。"李天辰挽起織金袖口，指尖在學徒捧來的素坯劍身上輕叩三下。
    暗啞的敲擊聲裏，劍脊竟浮起細密的龜甲紋，他抄起龍鱗錘的瞬間，十二道火星突然沿著紋路遊走，"百煉鋼要疊打七十二次？"錘影如暴雨落下時，空中懸浮的三十六枚八卦銅錢突然組成渾天儀形狀，"七次足矣。"
    趙靈兒倚著刻滿星痕的梁柱，發間銀步搖無風自動。
    她看見李天辰揮錘的軌跡與昨日觀測的熒惑星軌完全重合，淬火池倒映的月光突然碎成三百六十粒珍珠，每粒珍珠裏都閃動著《璿璣鍛冶篇》的篆文。
    當最後一錘砸在劍格上的瞬間，整柄劍突然發出鸞鳳清鳴，劍身雲紋竟自行流轉起來。
    "取玄鐵試刃。"嶽俊馳的聲音有些發顫。
    兩個學徒吃力地搬來半人高的黑曜石，卻在劍鋒觸及石麵的刹那僵在原地——堅硬如鐵的礦石竟像豆腐般被削下薄如蟬翼的一片，切口處騰起的不是石屑，而是泛著七彩的星塵。
    工坊裏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趙靈兒注意到，那些懸浮的隕鐵碎片正以特定頻率震顫，而李天辰額角的汗珠墜地時，在地麵青磚上蝕刻出的圖案竟與昨夜推算的九宮飛星圖完全一致。
    她袖中藏著的手帕突然滲出冰晶，這是劍氣共鳴的征兆。
    "每月三百貫。"李天辰隨手拋出一枚鎏金魚符，符上鑲嵌的夜明珠在觸及鐵砧時突然迸發青光，"再加三十套明光鎧的訂單。"魚符投影在牆上的光影裏，隱約可見戶部度支司的朱砂印鑒。
    學徒們騷動起來，有人不小心碰翻了盛著星砂的陶罐，銀藍色粉末在空中凝成小型的銀河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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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俊馳布滿老繭的手指撫過劍身上流動的雲紋，獨眼裏映出淬火池中翻湧的紫氣。
    老鐵匠後頸的日月刺青突然泛起血光，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嵌著的青銅羅盤。
    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李天辰腰間玉佩的方向——那裏正滲出與《考工記》殘篇同源的青光。
    "卯時三刻..."老鐵匠嘶啞的嗓音裏帶著金屬摩擦的顫音，"我要看到北鬥七星的方位。"他忽然揮錘砸向地磚，裂紋瞬間蔓延成二十八宿的星圖。
    熔爐深處傳來機括咬合的轟鳴，三十七座火塘同時噴出七色火焰，在空中交織成昨日水鍾投射過的黃道星盤。
    趙靈兒突然按住心口。
    她藏在裙裾下的羊脂玉鎖正在發燙，那是公主賜予的護心鏡。
    當李天辰將改良後的陌刀遞給她時，刀柄上的螭紋竟與玉鎖上的浮雕完美契合。
    熔爐投下的陰影裏，半具青銅機括的齒輪突然開始逆向轉動，那些錯位的齒數正與她昨夜破解的機關鎖密碼完全一致。
    "明日..."李天辰撣去肩頭的星塵，袖中滑落的鮫綃在觸地瞬間化作冰晶鎖鏈，"該去瞧瞧丹爐裏的離火陣了。"他轉身時，玉佩突然映出半幅朱雀銜芝圖，那正是工坊天窗上新凝結的霜花圖案。
    趙靈兒的劍穗無風自動，東珠裏封存的南海蜃氣正與熔爐紫霧產生微妙共鳴。
    暮色完全籠罩工坊時，最後一點火星在淬火池裏凝成渾天儀形狀。
    嶽俊馳獨眼中的火光漸漸暗下去，卻在瞥見牆角青銅機括轉動的齒輪時重新燃起——那些帶著樓蘭祭司紋路的銅齒，正以某種古老韻律咬合出《考工記》缺失的章節。
    當第一滴夜露墜入熔爐，整個工坊突然響起編鍾般的鳴響，三百六十枚懸浮的星砂同時指向皇城西北角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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