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棟把車停在縣城唯一一家蛋糕店門口。
    店門麵不大，玻璃櫃台上落著點灰。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店員正拿著抹布擦櫃台。
    看見有人進來，抬頭看了一眼，問道：“先生，要買點什麽？”
    張國棟走到櫃台前，朝裏看了看。
    玻璃櫃裏隻擺了三四樣點心。
    都是些簡單的桃酥和雞蛋糕。
    沒有奶油蛋糕。
    張國棟問道：“你這裏有賣生日蛋糕嗎？”
    女店員放下抹布。
    打量了張國棟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畢竟。
    這個年代。
    買生日蛋糕的人還是比較少的。
    她連忙說道：“生日蛋糕？有啊，不過得現做，你要什麽樣的？”
    張國棟說道：“就普通生日蛋糕就行了，上麵寫幾個字。”
    女店員問道：“要多大尺寸的？”
    張國棟想了想，家裏人不少，加上蘇德，算了一下說道：“夠六七個人吃的就行。”
    女店員從櫃台底下拿出一本舊畫冊。
    翻了幾頁。
    指著一個圓形蛋糕的圖片，說道：“這種八寸的，夠不？”
    圖片上的蛋糕裱著粉色的花邊。
    中間用紅色果醬寫著生日快樂。
    張國棟點點頭，說道：“行，就這種，上麵字換一下，寫祝老婆生日快樂。”
    女店員拿過一張紙，記下字樣，笑道：“先生，您對老婆可真好，這年頭，生日買蛋糕慶祝的可不多。”
    張國棟笑了笑，說道：“也就偶爾一次。”
    女店員算了下價格，說道：“八寸的蛋糕，三十五塊，要現在做嗎？”
    張國棟點點頭，說道：“現在做，我等著。”
    “得等一個多小時。”女店員說，“奶油要現打，蛋糕坯剛烤好，還得晾涼。”
    張國棟笑道：“沒事，我能等。”
    女店員朝後廚喊了一聲：“老王，做個八寸的生日蛋糕！”
    後廚傳來一聲含糊的應答。
    女店員轉身拿出一個鋁盆。
    開始準備奶油。
    張國棟站在櫃台前看著。
    這時候才早上八點多。
    店裏就他一個顧客。
    街上行人不多，偶爾有自行車鈴鐺響。
    女店員一邊打奶油一邊跟他搭話。
    “你是哪個村的？”
    “張家村的。”
    “靠海那個張家村？”
    “對。”
    “跑這麽遠來買蛋糕？”女店員有點不解，“鎮上沒有嗎？”
    “鎮上的蛋糕店去年關門了。”
    女店員哦了一聲，繼續打奶油。
    張國棟看著窗外。
    周圍的樓房都不高，遠處還能看見農田。
    偶爾有拖拉機突突開過。
    帶起一陣塵土。
    “你們村現在條件好了？”女店員問，“以前農村人過生日，煮個雞蛋弄個長壽麵，就算好的了。”
    張國棟笑著說道：“現在日子好過點了。”
    女店員把打好的奶油放在一邊。
    又拿出蛋糕坯。
    金黃色的蛋糕坯散發著雞蛋和麵粉的香味。
    女店員開始往蛋糕上抹奶油。
    張國棟看著她的動作。
    抹刀在蛋糕坯上轉著圈。
    白色的奶油慢慢覆蓋了整個表麵。
    後廚走出來一個係著圍裙的男人。
    手裏拿著一袋彩色果醬，問道：“字要什麽顏色的？”
    張國棟說道：“紅的吧。”
    男人擠了點紅色果醬在碗裏。
    又拿了根細裱花袋，開始寫字。
    他的手很穩，一筆一畫寫出“祝老婆生日快樂”七個字。
    寫完字！
    女店員開始裱花邊。
    粉色的奶油從裱花嘴裏擠出來。
    一圈圈繞在蛋糕邊緣。
    最後又在角落擠了幾朵小花。
    “要加水果不？”女店員問，“加點罐頭桃子和櫻桃，多加兩塊錢。”
    “加吧。”張國棟說。
    女店員從罐子裏撈出幾塊桃子和幾顆紅櫻桃。
    小心地擺在蛋糕上。
    紅白相間。
    確實好看多了。
    “好了。”女店員把蛋糕裝進紙盒，用繩子捆好，“小心拿著，別顛倒了。”
    張國棟付了錢。
    這一個蛋糕。
    可不便宜。
    他接過蛋糕盒子。
    手感沉甸甸的。
    張國棟剛想離開，突然想到什麽，問道：“對了，有蠟燭嗎？”
    女店員從櫃台裏拿出一包彩色小蠟燭，笑道：“送你了，過生日要點蠟燭，許願。”
    張國棟接過蠟燭。
    道了聲謝。
    走出店門。
    他把蛋糕小心的放在副駕駛座上。
    女店員朝外麵看了一眼。
    看到張國棟開著小車。
    頓時神色一怔。
    難怪這麽有錢。
    都開上小汽車了。
    是個大客戶啊！
    車子發動時。
    張國棟特意放慢速度。
    怕顛壞了蛋糕。
    縣城的大街上，行人紛紛側目。
    那時候小轎車還很少見。
    張國棟沒在意這些目光。
    專心開著車。
    路過供銷社時。
    他停下車，又去買了幾樣東西。
    一斤五花肉，一條魚，還有遺像橘子汽水。
    蘇輕雪愛喝汽水。
    張國棟直接帶了一箱回去。
    回到車上，他看了眼蛋糕盒子，確保放得穩妥。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紙盒上。
    他能想象到蘇輕雪看到蛋糕時的表情。
    很快。
    回到了村口。
    幾個村民看見他的車，紛紛招手。
    他放緩車速，搖下車窗。
    “國棟，去縣城了？”
    “嗯，辦點事。”
    有人看見副駕駛座上的蛋糕盒子，好奇地問：“這是啥？”
    “蛋糕。”
    “蛋糕？”老人湊近看了看，“誰過生日？”
    “輕雪今天生日。”
    眾人驚訝地張大嘴，笑道：“喲，還買蛋糕了！真講究！”
    張國棟笑笑，沒多解釋。
    開車往家去。
    車子停在別墅院門外。
    他小心地捧著蛋糕盒子下車。
    趙翠花正在院裏晾衣服，看見他手裏的東西，愣了一下。
    “這是啥？”
    “蛋糕。”張國棟說，“輕雪今天生日。”
    趙翠花見張國棟還記得輕雪的生日。
    別提多高興了。
    她擦擦手走過來，揭開盒子一角看了看，驚訝道：“喲，真好看！花了不少錢吧？”
    張國棟笑道：“還好，不貴”
    趙翠花咂咂嘴，說道：“現在年輕人真會享受，我們那會兒過生日，能吃上個雞蛋就不錯了。”
    張國棟笑道：“現在日子好過了，也得有點儀式感不是嗎？”
    張國棟把蛋糕拿進廚房。
    放在陰涼處。
    蘇輕雪正在屋裏哄嘟嘟睡覺。
    沒聽見他回來。
    趙翠花跟進來，小聲說：“之前我還以為你是不是忘了輕雪的生日呢！算你還靠譜，我這女兒沒白嫁給你！”
    “沒忘。”張國棟說道，“特意去縣城買的，不知道輕雪喜不喜歡。”
    “她肯定喜歡。”趙翠花笑著說道，“等會我去殺隻雞，晚上多做幾個菜。”
    張國棟把買來的肉和魚拿出來，說道：“嗯，多做些菜，我還買了不少菜，晚上大家給輕雪過生日。”
    “好好好……”趙翠花笑著說道，“這麽多菜，夠豐盛了！”
    張國棟走進臥室。
    蘇輕雪正把嘟嘟放進嬰兒床。
    看見他進來，笑著說道：“老公，這麽快回來啦？”
    “嗯。”張國棟走到她身邊，“早上走的時候你沒醒。”
    “沒事。”蘇輕雪語氣淡淡的。
    張國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蘇輕雪麵前，說道：“給你買的。”
    蘇輕雪接過來。
    打開一看，是一對珍珠耳環。
    白色的珍珠不大。
    但圓潤有光澤。
    她眼睛不由一亮。
    露出一絲驚喜的神色。
    “縣城百貨商場買的。”張國棟笑道，“喜歡嗎？”
    蘇輕雪拿起耳環對著鏡子比了比，嘴角微微上揚，嘴裏卻說道：“喜歡是喜歡，不過你花這個錢幹啥。”
    張國棟笑著說道：“今天你生日，這是送你的生日禮物。”
    蘇輕雪愣了一下，轉頭看他，驚喜道：“你還記得啊？我以為你忘記了呢！”
    “老婆的生日，我當然記得，怎麽可能忘記。”張國棟拉起她的手，“走，廚房還有東西給你看。”
    他帶著蘇輕雪來到廚房，打開蛋糕盒子。
    蘇輕雪看見蛋糕，呆住了。
    白色的奶油蛋糕上，紅色的字格外醒目。
    裱花精致，水果鮮豔，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漂亮。
    蘇輕雪驚訝的問道：“這是……蛋糕？”
    “嗯，生日蛋糕。”張國棟說，“晚上點蠟燭，許願。”
    蘇輕雪眼睛有點濕，說道：“這蛋糕肯定很貴吧？”
    “不貴。”張國棟說，“一年就一次。”
    趙翠花在一旁笑著說：“輕雪，國棟一大早就去縣城了，就為買這個蛋糕。”
    蘇輕雪看著蛋糕，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張國棟笑著說道：“聽說吃蛋糕前要許願，晚上點蠟燭的時候許，很靈。”
    蘇輕雪點點頭，小心地蓋好蛋糕盒子，說道：“我放陰涼地方，別壞了。”
    中午！
    一家人簡單吃了點麵條。
    張可可聞到蛋糕的香味。
    一直想偷吃。
    被趙翠花攔住了。
    張可可嘴饞的說道：“蛋糕看起來好好吃，外婆，我想吃。”
    趙翠花笑道：“小饞貓，等你媽晚上過生日再吃。”
    下午！
    張國棟去碼頭看了看沉船。
    蘇德說已經聯係了詩雨。
    很快就能帶專家來。
    沉船一切正常，幾個小夥子輪流守著，沒人靠近。
    回家時，他特意摘了一把野花。
    蘇輕雪喜歡花，平時院裏種了不少，但這個季節還沒開。
    趙翠花做了一桌好菜。
    紅燒肉、清蒸魚、煮了長壽麵，還有幾個炒青菜。
    張可可興奮地跑來跑去。
    知道晚上有蛋糕吃。
    吃飯的時候。
    張國棟把蛋糕端上桌，插上彩色蠟燭。
    一共二十五根。
    代表蘇輕雪二十五歲生日。
    “點蠟燭了。”
    他劃亮火柴，一根根點燃。
    燭光搖曳。
    映在每個人臉上。
    蘇輕雪看著蛋糕，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願。
    張可可迫不及待的問道：“媽媽，你許了什麽願？”
    張國棟說道：“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快吹蠟燭。”
    蘇輕雪和張可可一起用力吹滅蠟燭。
    一家人鼓掌。
    張國棟拿出刀切蛋糕。
    第一塊遞給蘇輕雪。
    蛋糕鬆軟，奶油甜而不膩。
    張可可吃得滿嘴都是，嘟嘟也分到一小口，笑得很開心。
    蘇輕雪小口吃著蛋糕，心裏暖暖的。
    她想起小時候，過生日能吃個煮雞蛋就是天大的幸福。
    現在不僅有了蛋糕。
    還有家人陪伴。
    張國棟笑著問道：“好吃嗎？”
    “嗯。”蘇輕雪點頭，“真甜。”
    吃完蛋糕。
    張國棟拿出橘子汽水，給每人倒了一杯。
    汽水冒著泡泡，張可可喝得太急。
    打了個嗝，逗得大家都笑了。
    這個生日過的非常溫馨。
    夜深了。
    孩子們都困的睡著了。
    趙翠花收拾廚房。
    張國棟坐在院子裏，牽著蘇輕雪的手，笑著問道：“今天高興嗎？”
    蘇輕雪點點頭，靠在他肩上，說道：“老公，謝謝你還記得我生日。”
    張國棟笑道：“以後每年都給你過。”
    蘇輕雪幸福的依靠在張國棟的懷中。
    就在這個時候。
    突然。
    一道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張國棟不由的皺皺眉。
    站起來將門打開。
    發現蘇德就站在門外。
    臉色不太對勁。
    海風吹得他頭發有些亂。
    眼神躲閃。
    不像平時那樣爽利。
    張國棟側身讓他進來，問道“大舅哥，這麽晚了，有事？”
    蘇德邁進院子，搓了搓手，沒看旁邊的蘇輕雪，直接對張國棟說：“詩雨帶著專家下午就到了，一直在碼頭那邊忙活，沉船裏的東西清點得差不多了，銀錠、金器、瓷器，數量不少，專家說都是老物件，值錢。”
    張國棟點點頭，這在他意料之中。
    他點點頭，說到：“那就好，有專家在，後續怎麽處理他們更懂行，有詩雨把控，也不會出事，你安排他們住下了嗎？”
    蘇德深吸一口氣，說道：“住下了，安排在村裏的空房裏了。”
    蘇輕雪看出哥哥情緒低落，起身說道：“哥，屋裏坐吧，外麵涼，我去給你倒杯熱茶。”
    蘇德連忙擺手，還是站在原地沒動，說道：“不用了，妹子。”
    張國棟打量著他，直接問道：“蘇德，我看你心裏有事，出什麽事了？是沉船那邊不順利，還是別的？”
    蘇德抬起頭，張了張嘴。
    又歎了口氣。
    眉頭擰成了疙瘩。
    好一會。
    蘇德才開口說道：“跟沉船沒關係，那邊挺順利的，是……是我自己的事。”
    張國棟眉頭一皺，問道：“婚事？”
    蘇德點點頭，說道：“嗯，小紅那邊好像出事了。”
    聽到婚事出了問題。
    這讓張國棟和蘇輕雪都覺得不可思議。
    要知道。
    當時上門的時候。
    可是直接送了三大件。
    都是大禮。
    既然李家人收了。
    那就代表同意了這門婚事。
    就等著找個時間上門提親定親。
    然後結婚。
    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麽會突然有變故？
    張國棟皺著眉頭，問道：“到底怎麽了？”
    蘇德咬著牙，說道：“今天下午……我接到小紅的電話，她說……他們村西頭的趙老四，這半個月天天去她家糾纏她，非要讓她嫁過去。”
    張國棟眼神一沉。
    上一次去李小紅村子的時候。
    他也聽過趙老四的名聲。
    是個有名的無賴地痞。
    仗著家裏兄弟多。
    橫行霸道。
    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幹。
    蘇德接著說道：“起先隻是在她家附近轉悠，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後來幹脆拎著點煙酒上門，說要提親，小紅她爹媽不敢硬攔，隻說已經許了人家，可趙老四不聽，嚷嚷著什麽沒過門就不算，簡直就是耍無賴。”
    蘇輕雪聽得臉色發白，忍不住說道：“李家就沒人管？村裏也不管？”
    蘇德鬱悶的說道：“那趙老四就是個流氓，他放話了，誰管閑事就燒誰家房子，他那幾個兄弟天天在村裏晃蕩，李家老實，嚇得不輕，村裏麵的人……哼，都躲著走。”
    他越說越氣。
    拳頭攥得咯咯響。
    “我這些天一直在海上，後來又忙沉船的事，小紅找不到我，說趙老四逼得緊，說……說最遲後天就要把人接走，不然就讓李家好看。”
    “無法無天！”
    張國棟猛地站起身，院裏的氣氛瞬間繃緊。
    他盯著蘇德，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蘇德發狠，說道：“怎麽辦？我肯定不能看著小紅被那個混蛋糟蹋！我這就回去，找那狗日的算賬！”
    說著就要往外衝。
    “站住！”張國棟低喝一聲，“你一個人去，能打得過他們？到時候吃虧的是你，小紅更沒人護著了。”
    蘇輕雪也急忙拉住哥哥的胳膊，說道：“是啊！哥，你別衝動！國棟說得對，得想個穩妥法子。”
    蘇德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痛苦地抱住頭，說道：“那咋辦？難道我就眼看著小紅被逼嫁？我……我連自己對象都護不住，還算什麽男人！”
    張國棟沉默片刻。
    眯著眼睛。
    他開口說道：“趙老四那種人，欺軟怕硬，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去。”
    蘇德抬起頭，有些意外，說道：“你也去？”
    “嗯。”張國棟點頭，“我們直接把卡車開過去，再把咱們的人都叫上，我還不信了，一個地皮流氓，也敢囂雜！。”
    蘇輕雪擔憂地看著張國棟，說道：“老公，這會不會有危險？畢竟是在別的村子。”
    張國棟拍拍她的手，說道：“放心，我有分寸，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次我們就直接按死他們，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蘇德聽了這番話，激動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些，他點點頭說道：“好，我聽你的。”
    這一夜。
    蘇德沒回自己住處。
    在張國棟家客房躺下。
    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房間裏。
    蘇輕雪也憂心忡忡，靠在張國棟身邊小聲說道：“老公，真沒事嗎？我哥那脾氣……我擔心他會太衝動。”
    張國棟攬住她肩膀，笑道：“沒事，趙老四就是個紙老虎，嚇唬老實人行。我們準備充分點，他不敢怎樣，睡吧，明天還得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