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汽車開到工場門口。
    “你們怎麽去米蘭什麽東西都沒買？”董老板看到兩手空空的他們有些奇怪的問著。
    “沒。”苗苗輕聲說著。
    “你和誰打架了？”此時董老板才看到胡六安淤青的額頭，袖子被撕裂的衣衫沾滿酒漬就問道。
    “沒，沒，沒，我不小心摔倒。”胡六安也不想多事，就撒了個謊。
    “沒有就好。別學我，年輕的時候可打過不少架。結果呢，除了頭發不痛哪都痛，什麽都沒撈到。”
    “老板，都說當年你可是江湖風雲人物。”
    “哪有什麽風什麽雲，不如好好過日子。貨到了，去做工吧。”董老板拍拍胡六安的肩膀說著。
    工場裏，轟隆隆的機器聲響著，大家都已經開始埋頭苦幹。
    胡六安去衛生間洗把臉就去做工，也沒時間和苗苗說話，直到吃飯的時候才坐到一起。
    “小兩口，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工友李紅媚打趣著。
    “你隨禮呀，大家都隨一個翁一百萬裏拉），下個月我們就結婚。”苗苗也是笑著嚇唬她。
    “那，還是遲點吧。”李紅媚有點尷尬，擠出點笑容。在歐洲，隨出的禮就是潑出去的水，工人們做工流動性大，而且九十年代末華人們換手機號碼多，一般來說分散了就很難聯係到）
    “說說，六安你是怎樣找到苗苗這個寶的。她那麽勤快，賺錢那麽多，我看呀你睡著都會笑出聲來。”工友張東偉趕緊笑著八卦著岔開話題。
    胡六安也不知道怎麽回複，隻能是對著他們強忍出點笑臉微笑著。
    “明天早上早點起來，我們去賣散集市）買件衣服。你看，這?子都破了。”苗苗扯了扯胡六安的衣服，皺著眉頭說道。
    “算了，衣服破補一下就好，也方便。”
    “沒事，錢我借給你，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還我。記得，我算利息的。”苗苗才想起胡六安的錢在《天香樓》都給了刀疤，輕輕在他耳邊說著。
    “我，還是和老板借吧。”
    “你幹嘛呀你。”苗苗擰了下胡六安。
    “你要利息，老板不要。”胡六安還是假笑著找出個原因搪塞過去，他不想讓大家看不起，讓大家笑他吃軟飯。
    飯後，胡六安趁無人注意偷偷親了苗苗一口。
    “啊呀，會人看到的啦。”
    “看就看到，有啥怕的。”
    “去吧去吧，去睡覺吧，累都累死了。”苗苗推了他一把，各自回房倒床就睡。
    睡前，胡六安特意將手機鬧鍾調早一小時起來做工，他學會做衣服不久，隻能以勤補拙。
    “你什麽時候開始）打邊的？”也是早起的苗苗來到機器邊看到胡六安已經鎖邊了不少褲子，關切的問著。
    “沒多久，我速度快嘛。”
    “吹！”苗苗捧起褲子踹了他一腳。
    “我吹，何去何從，愛與恨情難獨鍾。我吹，割破長空，是與非懂也不懂。”胡六安也不躲，一邊唱著一邊拾起衣料繼續做工。
    工友們陸陸續續過來做工，機器的轟鳴聲如搖滾樂般的此起彼伏。
    叮呤呤呤，李紅媚接起電話沒說幾句就哇的聲大哭起來。
    “怎麽啦。”張東偉停下手中的活驚詫的望著她。
    李紅媚也不理會他，哭著哭著幹脆撲在縫紉機上哭著。
    張東偉急忙上前搭住她不斷悸動的肩膀問道“出什麽事了，說呀。”
    “小夢，小夢她，她，她死了！”
    “以前一起做工的那個小夢？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她還這麽年輕…”張東偉也是喃喃著，蹙著眉頭楞著。
    “怎麽死的？”
    “他們說趕貨加班）趕死的，就死在縫紉機頭邊。手，手，手裏還拿著沒做完的衣服…”李紅媚一把一把的擦著眼淚，抽搐著。
    工場霎那間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驚呆著。
    哇的聲，苗苗首先哭出聲來，其他人也跟著哭，悲傷籠罩著整個工場。
    胡六安雖然不認識小夢，可他也是非常的難過，他不僅僅對猝死的生命難過，還為自己的未來難過。
    日夜顛倒的強力勞作，賺的都是以自己健康為代價換來的血汗錢。
    胡六安想改變命運，可又談何容易，如果沒有老董讓他和苗苗學做衣服，如今的他還是剪線頭的雜工。辛苦，還賺不到錢。
    十分鍾之後，哭泣聲漸漸削弱，機器的轟鳴聲又漸漸響起。畢竟悲傷歸悲傷，生活歸生活，為了大家的夢想賺到錢），無論多麽艱難，都要熬下去。
    小夢的猝死讓人人都懼恐，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每個人還是通宵達旦的趕貨，人累的像條條狗似的。
    在歐洲，有時候健康與金錢之間，往往隻能選擇金錢。
    一個個白天黑夜過去，終於這批貨被趕完，新貨還沒到，胡六安才有半天的喘息時間。
    在床上躺著的胡六安躺的筋骨酸痛，坐在床沿又不想去打擾苗苗休息，隻能是點上根煙無聊著，想也不敢想，如果想起遠方的家人，他會哭。
    無意中胡六安看到身邊桌上有紙有筆，就順手拿過來亂塗亂畫著。突然他心血來潮，一行一行的寫著：
    夜幕下
    在天地間行走
    我是孤獨的鬼
    月亮不是我的 星星也不是我的
    寒風
    就算刺破我的魂
    也擋不住
    我去找尋
    遠處
    墳頭那瑩瑩磷光
    也許
    那也有個鬼
    在哭
    “這麽用功，學習啊。”苗苗忽然出現在他麵前。
    “沒，沒沒呢。”胡六安急忙將紙揉成一團準備扔掉。
    “你想毀罪證。”苗苗笑著一把奪過紙團打開看了一眼 ，馬上又揉成團扔到垃圾桶裏。
    對於胡六安寫的文字，苗苗一點都不感興趣，看不懂，又不能買吃買喝。
    “他們都出去玩了，我們出去透透氣？”胡六安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起了新話題。
    “好呀，我們去piazza (廣場)，那有個烤雞店，好久沒吃烤雞了。”
    “那麽遠，得走多久。”
    “我都沒說難走，你個大男人還說。走啦！”苗苗的腳又踹著胡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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