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啊！”劉老頭圍著蒸餾器轉了一圈又一圈，眼睛都看直了，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想摸卻又不敢，活像個見了新奇玩意兒的孩子。
    林雲哈哈一笑，抄起一塊破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隨手將濕漉漉的布往肩上一搭。幾滴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留下幾個深色的小點，轉眼便被地麵吸收了。
    “劉老，別看它現在漂亮，這還隻是個半成品呢。”林雲眨了眨眼，“等裝上張師傅打的冷凝管，才能真正大功告成。”
    劉老頭不解地撓撓頭：“冷凝管？那是個啥東西？”
    “您老啊，就把它當成一根神奇的銅管子就行了。”林雲神秘一笑，也沒多做解釋，小心翼翼地將蒸餾器抱到一旁的架子上，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搬運一件價值連城的瓷器。他拿起一塊幹淨的布，輕輕蓋在器具上，動作中帶著幾分虔誠。
    “行了，別愣著了。”林雲一拍劉老頭的肩膀，“走，咱們去會會這位張一錘！”
    劉老頭看著林雲眼中閃爍的光芒，莫名地也跟著興奮起來：“好好好，這就去！”
    清晨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太白酒莊的青石板路上，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路邊的楊柳隨風輕擺，幾隻麻雀在樹枝間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好像在議論著這對奇怪的組合——一個年輕氣盛的東家，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一起急匆匆地往街上趕。
    經過一夜的忙碌，林雲非但沒有感到疲憊，反而精神抖擻。血液中似乎流淌著某種興奮的因子，讓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幹勁。
    “劉老，您說這張一錘真有傳說中那麽邪乎？”
    劉老頭撇撇嘴：“那可不是吹的！方圓百裏，找不出第二個能跟他比手藝的鐵匠。就是這人……”他做了個怪臉，“脾氣古怪得很，看心情接活。人家出再高的價錢，他不樂意也不幹。”
    “那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林雲挑眉。
    “那可不一定！”劉老頭嘿嘿一笑，“我聽說這廝有個怪癖，就是特別欣賞手藝人。東家您這一手木工活兒這麽絕，說不定能投其所好呢！”
    林雲搖頭失笑：“那我算哪門子的手藝人？充其量也就是個半吊子罷了。”
    “嗨，您就甭謙虛了！”劉老頭翻了個白眼，“我活了大半輩子，像您這樣的木工手藝，真沒見過幾個。”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朝陽市集已經熱鬧起來，販夫走卒、商賈百姓摩肩接踵，叫賣聲此起彼伏。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從他們身邊擠過，林雲鬼使神差地掏出兩枚銅錢，買了兩串。
    “劉老，嚐嚐。”他笑著遞給劉老頭一串，自己也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讓他眉頭一皺，隨即又舒展開來。
    劉老頭接過糖葫蘆，美滋滋地咬了一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嘿，東家還挺會享受的嘛！”
    兩人嘴裏含著糖葫蘆，一路打聽，穿過幾條小巷，終於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張一錘的鐵匠鋪。
    還未走近，就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從裏麵傳來，節奏明快，鏗鏘有力，仿佛一曲金屬交響樂。每一聲敲擊都恰到好處，不急不緩，透著一股子老到的匠氣。
    鐵匠鋪門口，掛著一塊被煙熏得黑黢黢的木牌，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張一錘”三個大字。那字跡蒼勁有力，筆畫粗獷，透著一股子不拘一格的傲氣，倒真像是用鐵錘砸出來的。
    林雲嘴角微微上揚，心想：字如其人啊，這位張一錘，果然是個有個性的主。
    劉老頭突然拉住林雲的衣袖，壓低聲音道：“東家，待會兒說話可得小心點，這張一錘脾氣古怪得很，一言不合就翻臉不認人。”
    林雲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鋪子裏光線昏暗，隻有中間的爐火燒得正旺，映得四周通紅一片。熱浪撲麵而來，林雲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隻見他手法嫻熟，力道精準，每一錘都恰到好處。鐵塊在他手下如同柔軟的泥土，隨心所欲地變形、延展。那雙粗糙的大手與精細的活計形成鮮明對比，卻又和諧統一。汗水順著他古銅色的臉頰滑落，滴在滾燙的鐵塊上，發出“嗤嗤”的聲響，轉瞬間化為白煙消散。
    林雲看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
    “好手藝！”他由衷讚歎。
    那鐵匠頭也不抬，手上動作不停，隻是鐵錘落下的節奏微微一頓，隨即又恢複了原本的韻律。
    “你是誰？”鐵匠的聲音如同他手中的鐵塊一般粗獷而沙啞，帶著幾分不耐煩。
    林雲不慌不忙，拱手一禮，“在下林雲，太白酒莊的東家。”
    此話一出，鐵匠手中的動作明顯一滯，抬起頭來。那是一張被煙火熏得黝黑的臉，眉毛濃密如刷，眼睛卻出奇地明亮，像是兩顆嵌在黑炭中的寶石，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他上下打量著林雲，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林雲全身。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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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雲毫不畏懼，大大方方地迎著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揚。兩人對視片刻，林雲心中暗笑：這老小子，裝神弄鬼的，不就是想看看我有沒有膽量嗎？
    “你就是那個…”張一錘放下鐵錘，眯起眼睛，聲音裏帶著一絲驚訝，“用新法子釀酒的林東家？”
    “正是在下。”林雲點點頭，心中卻有些詫異，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已經傳到這偏僻的角落。
    張一錘“哼”了一聲，也不知是滿意還是不屑。他放下手中的活計，大步走到一旁的水缸邊，舀起一瓢水，仰頭灌下。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打濕了胸前的衣襟，他卻渾不在意。
    “咕咚咕咚”幾口下肚，他長出一口氣，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這才重新看向林雲。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他開門見山，語氣生硬，卻不再像剛才那般冷淡。
    劉老頭在一旁緊張得直搓手，生怕林雲一個不小心惹惱了這位脾氣古怪的鐵匠。
    林雲卻是一派輕鬆，笑道：“我想請張師傅幫我打一件東西。”
    “打什麽？”張一錘問道，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林雲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小心翼翼地展開，遞給張一錘：“張師傅請看。”
    張一錘接過圖紙，粗糙的手指與紙張的觸感形成鮮明對比。他展開一看，頓時愣住了，眉頭緊鎖，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見了鬼一般。
    圖紙上畫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東西。形狀怪異，結構複雜，上麵還標注著各種尺寸和要求。那些線條精準流暢，每一處細節都考慮周全，絕非一般人所能繪製。
    “這是…什麽玩意兒？”張一錘皺著眉頭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趣。
    林雲走近一步，指著圖紙上的各個部分，耐心解釋：“此物名為蒸餾器，乃是我釀製新酒的關鍵所在。其中，我需要一個銅製的冷凝管，以及數個密封性良好的接口，不知張師傅可否打造？”
    張一錘盯著圖紙，看了許久，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圖紙上的線條，仿佛在感受其中蘊含的智慧。
    “你這東西…”他緩緩說道，聲音低沉，“倒是有點意思。”
    他抬起頭，目光如炬：“不過，我為什麽要幫你？”
    林雲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麽問。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環顧四周，目光在鐵匠鋪內掃視。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成品：刀、劍、鋤頭、鐵鍋…每一件都做工精良，但都是尋常之物。
    “張師傅，”林雲突然開口，“您打了一輩子鐵，可曾打造過一件前所未有的東西？”
    張一錘眼中精光一閃，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圖紙。
    “你這是在激我？”他冷哼一聲。
    林雲搖搖頭：“非也。我隻是覺得，以張師傅的手藝，若隻是打些尋常物件，豈不是暴殄天物？”
    張一錘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小子，嘴巴倒是挺會說的！”
    他放下圖紙，走回爐火旁，拿起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塊，隨手一錘砸下。隻聽“當”的一聲脆響，那鐵塊竟然應聲斷為兩半，切口平整如刀削。
    “看到了嗎？”張一錘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這就是我張一錘的手藝！”
    林雲故作驚訝：“好身手！不愧是張師傅！”
    張一錘被這一聲恭維取悅，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你這小子，倒是會來事。”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張一錘從不白幫人。你想讓我打這個…什麽蒸餾器，得拿出點誠意來。”
    林雲早有準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壇子：“張師傅，這是我太白酒莊新釀的一壇好酒，請您品嚐。”
    張一錘接過酒壇，打開封口，頓時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麵而來。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好香！”
    他仰頭灌了一口，頓時瞪大了眼睛：“好酒！”
    又是一口下肚，他砸吧砸吧嘴，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好酒！真是好酒！”
    林雲在一旁笑而不語。劉老頭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位張一錘，不是出了名的難伺候嗎？怎麽今天這麽好說話？
    張一錘喝完最後一口酒，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這才看向林雲：“小子，你這酒…是用什麽法子釀的？”
    林雲神秘一笑：“這就是我的秘密了。不過，若是張師傅肯幫我打造這蒸餾器，日後我釀出的好酒，定少不了張師傅的一份。”
    張一錘眼睛一亮，隨即又故作矜持：“哼，我張一錘向來隻看重手藝，不貪圖這些身外之物。”
    他拿起圖紙，又仔細看了看：“這東西…確實有些意思。我倒要看看，它到底能做出什麽名堂來。”
    林雲心中一喜，知道這是答應了，但表麵上不動聲色：“那就多謝張師傅了。不知何時能完工？”
    張一錘擺擺手：“急什麽？好東西急不得。三天後來取。”
    “三天？”林雲有些驚訝，“這麽快？”
    張一錘傲然一笑：“我張一錘說三天，就是三天！”
    林雲大喜，連忙拱手：“那就恭候張師傅的大作了！”
    張一錘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林雲識趣地拉著劉老頭告辭。
    剛走出鐵匠鋪，劉老頭就忍不住了：“東家，您太厲害了！這張一錘可是出了名的難伺候，沒想到您三言兩語就把他搞定了！”
    林雲嘿嘿一笑：“這有什麽？不過是投其所好罷了。”
    劉老頭搖頭感歎：“我看不隻是投其所好那麽簡單。您那圖紙上畫的東西，確實古怪得很，連我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張一錘那老家夥，估計是被勾起好奇心了。”
    林雲拍拍劉老頭的肩膀：“劉老，您可真是火眼金睛啊！走，咱們回去，準備接下來的事情。三天後，咱們的蒸餾器就能大功告成了！”
    兩人說笑著，沿著來時的路返回。陽光正好，照在林雲的臉上，映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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