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城裏，鬼來鬼往。
    但大多都死氣沉沉，拖著疲憊的步伐前行著、忙活著。
    偶爾的，才能看到一兩個臉上帶著不同神色的鬼怪。
    往對方頭上一看，金色編號，還是個同行。
    對方也看了過來，但隻是輕輕一瞥，便收回了視線。
    帶著自己的七八個員工，拉著什麽貨物走了。
    江野也沒有主動上前交流的心思。
    “老板，這邊走。”
    旁邊，黑色編號說道。
    是江野在巷子口找的向導，皮膚偏黃，又高又瘦，跟竹竿似的。
    尤其是，他臉上瘦的脫相，兩隻眼睛又大又圓還有些凸起，讓人莫名想起螳螂。
    江野通過徐老娘的推薦，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一家破舊的店鋪前，給人家撐門口的遮陽傘。
    一問工資，沒有，但管飯。
    對於要突然出來做兼職帶路，店老板也沒啥反應。
    再一看店老板，是個老婆子。
    江野估摸著，應該是什麽親戚關係。
    雖說出來兼職，但依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狀態。
    問他怎麽稱呼，他說隨便，你高興就行。
    問他一百鬼幣一天怎麽樣，他說，給錢就行。
    就好像，活著也行，不活也行。
    ……
    跟著穿過一條樓房之間的過道後，眼前出現了十幾棟全都打著【拆】字號的破舊房屋。
    每棟最高五樓，有的還塌了一半。
    “到了。”
    停了下來，半死不活的道。
    江野環顧一圈，不遠處的商業圈離這邊就幾十米的距離。
    除了眼前這些房屋，周圍全都是高樓大廈。
    昨晚在地下商城服務區，看那份生意單上的活時，江野就一邊把上麵的內容記了下來。
    而這片區域，就是其中一個活。
    主要內容就是，在這裏建造大樓。
    眼前的樓房，也明顯是準備好要拆了的，但……
    雖然很少，但確實能感應到鬼怪的氣息。
    這些屋子裏，還住著鬼怪。
    隱隱還能感受到一道略顯強勢的鬼氣。
    釘子戶？還是租戶？
    江野問，“這裏是什麽情況？”
    ：“不知道。”
    “誰知道？”
    “……陰溝裏的老鼠。”
    江野看著，撓了撓頭，轉身朝著在附近找了找，然後蹲下身，敲了敲地上的井蓋。
    江野一直觀察著他的舉動，發現他並非是隨意的敲擊，而是響三下，停兩秒，又三下。
    約莫半分鍾過去，地下的井蓋裏，出現了回應聲。
    咚咚！咚咚！
    又敲了起來：咚！咚咚！咚！
    隨後，井蓋被從裏往外推開了。
    一個半人半鼠的鬼怪探出頭來。
    它有著人的臉龐，卻是鼠耳、鼠牙，兩邊臉頰還有著幾根胡須。
    頭頂是黑色編號。
    “嘰？”半人半鼠看著麵前的倆鬼，疑惑的叫了一聲。
    道：“知道這片半拆不拆的房屋怎麽個情況嗎？”
    半人半鼠：“嘰嘰。”
    看向江野，“要錢。”
    江野拿出一百鬼幣。
    半人半鼠：“嘰嘰嘰！”
    翻譯：“不夠。”
    江野：“這邊都是什麽價？”
    “不知道，”
    回應了一聲，低頭看著那半人半鼠的鬼道：“一百不少了，不要嘰嘰歪歪。”
    倆鬼爭論了幾句，才重新對江野道：“一百。”
    江野拿錢，半人半鼠接過後，嘰嘰歪歪了一陣。
    一邊聽，一邊給江野翻譯：
    “原來是要被拆了當商業區的，但是有好些住戶不同意，雙方鬧了一陣，反正最後這片區域就沒拆成。
    鬧得最凶的那個鬼，現在還依然在這裏住著。
    但有沒錢住賓館的鬼住進空屋子裏，也不會被趕。”
    江野回想起這單生意下方預估能獲得的利潤。
    心道，難怪比其他生意利潤要高上那麽多。
    原住戶都還在。
    按照死城如今的規則……這些住戶的現狀，估計是很早以前就已經形成的了。
    甚至，有可能是在死城規則之前形成的。
    他問道：“知道具體原因嗎？”
    半人半鼠：“嘰嘰！嘰嘰嘰嘰！”
    翻譯道：“不知道，但一些老前輩可能知道。”
    半人半鼠：“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如果你想知道，要等他回去問問，另外的價錢。”
    江野：“多少錢？需要多長時間？”
    “嘰嘰嘰嘰！”
    ：“你明天來。少說也得千八百鬼幣。”
    江野：“那先不問了。”
    “嘰？嘰嘰嘰！”
    ：“少點也行，五六百鬼幣。”
    江野：“之後再看吧。”
    他隻是想了解一下大致情況，還沒準備接活做。
    等確定後再說。
    打發走了半人半鼠，江野問：“你怎麽聽得懂他說的啥？”
    是天生就會，還是別的什麽緣故？
    伸手，在寬鬆的褲子裏掏了掏，然後掏出了一根長長的，略顯毛絨的尾巴。
    “喏。我隻是比他異化得慢一些。”
    江野看著那根尾巴，沉默片刻。
    他想到了那隻早上回來後，倒頭就睡的黑色大蜘蛛。
    昨晚和對方互動時，他發現大蜘蛛的智商等同小孩，但某些時候，又比小孩要聰明一點。
    再綜合這兩天得到的信息，他在想，是不是也能聽懂黑色大蜘蛛的話？
    大蜘蛛……曾經是不是，並非蜘蛛形態？
    他問，“是朝什麽動物異化的？這個是能自己控製的嗎？異化的原因是？”
    而聽著這一大堆的提問，又撓了撓腦袋，“你問題有點多……”
    他半死不活地把尾巴又塞了回去，“我能隻帶路嗎？”
    江野沒有強求：“當然可以。”
    這些問題，也不是現在非知道不可。
    城裏知道的鬼應該不少。
    他會好奇，會疑惑，純屬是因為剛進城，有太多的不了解。
    本來都在想，要不不兼職了，回家算了的。
    沒曾想，江野竟然同意了。
    他杵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接著道：
    “下一個目的地，有點遠，要打個車嗎？”
    江野：“多少錢的車？”
    ……
    若是在別的城市，江野不會開口閉口提錢。
    但這是死城。
    不管是送葬隊的“先斬後奏”，還是地下商城十萬的入場費，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約這位向導時，江野也提前打了預防針——途中有額外的消費或者服務費，一定要提前說，否則就算他的工作失責。
    關於這方麵，昨晚他在兩個接待員那裏也谘詢過。
    比如送葬隊為什麽能直接達成“契約”，在編號裏形成賬單。
    答案是，
    送葬屬於特殊儀式，經過審批後，可以在一定形式上，形成契約模式。
    同樣的還有喜宴、壽宴。
    若是表現出加入、慶賀，或者享受了對方的食物、禮品等，都可以形成契約。
    除了這種儀式，
    日常生活中，還有許多事件，也會形成契約。
    比如，打傷了鬼、毀壞物品等。
    不管對方想不想賠錢，隻要知曉了對方的編號，就能滿足死城規則，形成契約。
    江野注意到了重點：“隻要知道了編號就行？”
    “是的。”
    男接待員肯定道：“但前提是，要確定那就是對方的編號。”
    江野：“還有假的？”
    男接待員：“比如影像中的，比如別人轉告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江野：“有沒有造假的？”
    男接待員垂眸：“不知道。”
    江野沒再接著問。
    ‘不知道’，而不是否定。
    就說明，造假是有可能的。隻是明麵上，並不常見。
    屬於違規操作。
    ……
    除了上麵所說的，可以形成契約的方式。
    像是江野提到的，工作上的——
    如果確定對方有失職，或者事先並未說明的情況下，一般不會形成額外開銷的契約。
    而且，如果這件事對自己造成了損失，在某種程度上，還能反向形成賠償契約。
    比如，在出租車上，你並未提到要去某個地方，而對方卻專門繞路，帶你去了一趟，並要求你給多出來的油費。
    又或者，你隻是去理個發，結束後，對方卻提出另外的服務費，也是很難形成契約的。
    不過，
    若對方鬼多勢力大，就不好說了。
    這種契約，看似方便、靈活。
    但其實內裏的判斷係統，並不夠精準。
    很多情況，都是無法判定出來的。
    具體的，可能要等江野自己經曆了才知道。
    ……
    打車或許不會有契約費用，但提前問一下價格總歸是好的。
    畢竟他進城後，還沒打過車。
    也不知道價格是怎麽算的。合不合理，超不超標。
    想了想，道：“大概五十左右。”
    江野覺得，還算正常。
    於是，他們打了個車。
    車速很快，全程需要自己穩住身形才不會飛出去。
    不到五分鍾，就到達目的地了。
    從車上下來後，江野感覺……也不怎麽遠。
    就幾分鍾的路，
    這價格，是不是有點溢價了？
    不過，在車上的時候，他觀察了一下。
    馬路上的出租車和私家車並不多，公交車的出現頻率反而比較高。
    結合城中的情況來看，坐出租車應該也是屬於比較奢侈的開銷了。
    都是鬼，
    但凡有點力氣的，估計都自己跑過去了。
    前提是，還有那力氣。
    打工人，打工魂。
    不管是水藍星，還是死城，上下班的時候，估計沒幾個精神狀態好的。
    退而求其次，公交車算是比較好的選擇了。
    江野看了看旁邊的。
    看著對方半死不活的樣子，應該是真的覺得這距離有些遠。
    走起來費力氣。
    ……
    這次，江野看的是一個食材運輸的活。
    發布方是一個食品公司，
    江野讓在外麵等著，自己憑借二星商人的身份，進去谘詢了一下。
    金色的編號，就像是一個明晃晃的金色通行證。
    無論是門衛，還是經理，還是負責鬼……
    江野一路過去，基本上沒遇到什麽問題。
    說是暢通無阻，也不為過。
    隻是，在進行簡短的交流後。
    看到對方拿出來的食材樣本，江野就知道難點所在了。
    那食材是活的——活物運輸。
    其外形和章魚有些類似，但更為凶猛。
    生猛到什麽程度呢？就是會把裝食材的箱子都給啃了的那種。
    但偏偏這種食材又極難伺候，運輸途中還需要多加照料。
    唯一的優點，大概是味道不錯。
    現宰熬湯，一隻能熬一小鍋。
    就這一小鍋，如果熬的好，能把舌頭鮮掉。
    不管是直接喝，還是搭配其他食物，都非常鮮嫩。
    而且，這種食材體內蘊含的鬼氣也不少。
    故而，價格也不低。是商人才能消費得了的東西。
    綜上所述，
    沒有實力，是很難把這些食材安全完好的運輸到目的地的。
    再加上這單子是以月為單位，每月至少要運十次，相當於三天一次。
    從死城的這頭，運到另外一頭。
    如果接單的商人自己帶隊，全程跟隨，所耗時間不會少。
    可若讓招來的員工去運輸，就需要考慮兩點。
    一是員工的綜合實力，是否能保證自身和食材的安全。
    二是要防止有員工悄悄倒賣食材，直接跑路，或者替換。
    就算死城規則能形成契約，但，員工沒錢，就算欠債了，你又能如何呢？
    利用商人們的食物——普通居民不能食用商人們的食物，讓死城清理掉嗎？
    可就算如此，自己的損失又誰來賠呢？
    這裏可沒有食材或運輸保險。
    當然，這些都是常規情況下，需要考慮的問題。
    對於江野來說，
    不管是職業分身，還是員工培訓，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這也是他不急著接活，反而先在城中探索有沒有商機的原因之一。
    不管是存款，還是自身能力，一時半會，他都不用擔心生存費的問題。
    想要出城，就要考慮如何賺大錢。
    ……
    從食品公司出來時，正蹲在路邊無聊的發呆。
    江野喊了兩聲，對方才反應過來。
    然後靠了過來，“要去下一個地方嗎？”
    來之前，江野就把要去的地方都跟他說了一遍，讓規劃路線。
    “嗯。再去看兩個。”
    江野應道。
    目前的情況，還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
    做生意嘛，總歸是有風險的。
    沒鬼接的活，有點難度也算正常。
    否則，若都好做，商人們但凡勤快一點，每個月也能有不錯的收益。
    隻是會累一點。
    值得一提的是，若他現在接下了食品公司的活，地下商城那邊也會收取服務費。
    而且，是從編號裏直接形成契約賬單。
    相當於中介了。
    這也是為什麽，隻要商人們要看，接待員們就會提供明確的合作內容、地址以及利潤等信息。
    完全不用擔心商人們繞過商城，自己去接活，避開介紹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