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江野沒在地下商城待到天亮，考慮到城南與城西的距離，江野四點左右就離開了。
    這個時間點，街道上基本上沒有什麽鬼。
    公交車幾乎沒看到。
    但好在，出租車還是有的。
    江野回賓館拿上清洗好的工作服，隨手招了個車，就出發了。
    他還是第一次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死城的街道上。
    莫名的有種——“你看過淩晨四點的死城嗎”的感覺。
    嘩嘩——
    出租車在街道上飛快駛過，兩側刮起的風，順著打開的半邊車窗擠進來，把衣衫和發絲都吹得淩亂起來。
    江野坐在車窗邊上，打量著這座城市。
    淩晨四點的街道很安靜。
    店鋪也基本上都關了，隻有少數的店麵還亮著光。
    微弱的光亮，遠遠看著，就像是螢火一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江野問司機，“這個時間點坐車的鬼多嗎？一般都是因為什麽原因坐車？”
    司機沒有回頭，聲音帶著一點嘶啞，像是很久沒喝水的那種。
    也不知道是天然的還是渴了。
    “沒白天多，但還是有一些。”
    司機一邊操控著方向盤，一邊道：“一般是做生意的商人，或者趕著去做高薪工作的。”
    ……
    江野原以為，夜晚的死城就是這個樣子了。
    直到車子逐漸開出城南，
    一盞盞明亮絢爛的燈光投射在車窗上，街道上來往的車輛嘩啦啦駛過，高樓大廈裏，隱約可見攢動的鬼影。
    越往城北，街道就熱鬧，越繁華。
    與先前的城南，判若兩城。
    之前江野也不是沒有疑惑過，地下商城裏，可以讓商人們娛樂、活動的地方就那麽幾個。
    整座死城，難道就這麽點商人了嗎？
    還有那些黑色編號的鬼怪。
    黑色編號當中，也不算是吃糊糊套餐的窮鬼，也有部分鬼怪是小有資產的。
    這部分鬼怪，晚上總不可能也去廠裏，做那些最低五百基礎工資的活吧？
    原來……地麵上也是有夜間生活的。
    隻不過，城南不被包含其中——不管是夜生活，還是肆意的娛樂。
    隻要是有消費的地方，就會有打工的員工。
    而這裏，看著很是熱鬧。
    這些員工是什麽時候來的呢？
    他們不用被一起拖去地下商城嗎？
    江野記得第一晚的時候，他這個商人可是也被一起吸進了巨型鬼怪的肚子。
    是刻意避開了十二點這個時間？
    還是說，被拖進去後又憑借自己的夜間工作證明，重新回到地麵上的？
    這幾天，他都是跟隨大流，早早的進了地下商城，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
    熱鬧的景象，在靠近別墅區的時候，就漸漸消退了。
    周圍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但街道卻很嶄新，綠化什麽的也做的很好。
    偶爾能遇上幾輛也是朝著別墅區行駛的車輛。
    這些車輛中，有出租車，有私家車，也有豪華車。
    遇到豪華車的時候，周圍的車輛都不約而同的放慢了速度，並且自覺讓行。
    江野所在的出租車也是如此。
    豪華車從旁邊飛速開過時，江野隱約看到了車內閃過一抹紅色。
    不知道是不是紅色編號的超級富豪。
    拿出昨天應聘後得到的紅色通行證，出租車順利駛進別墅區。
    周圍的車輛也先後進入了別墅區。
    有的先一步停在了某個別墅大門門口，有的朝著另外的道路駛去，還有一輛則是和江野乘坐的車輛同一個方向。
    直到江野在a12別墅門口停下，那輛車還在繼續前行。
    把車錢付了後，江野來到別墅大門，用紅色的通行證刷了一下。
    滴——
    大門徐徐打開。
    第一眼是寬敞的馬路和園區，第二眼是麵容僵硬，帶著詭笑，穿著馬甲西裝服的男子。
    江野注意到，雖然是同樣的笑，同樣的馬甲西裝服，但這個接送的鬼和他昨天來時遇到的，並不是同一個。
    輪班製？
    還是說，本來這個崗位的鬼就有很多？
    江野這般想著，在車上的時候也問了出來。
    男子詭笑著答道：“都有。”
    是輪班製，也是多鬼同一個崗位。
    他們的工作，就是守在別墅門口，負責接送這一塊兒。
    無論何時，他們都要確保，門口有可以接送的車和司機。
    江野：“原來如此。”
    安排很合理，隨處可見鬼幣的魅力。
    ……
    一路上，江野都估算著時間。
    等到別墅樓下的時候，才五點半左右，地下商城關閉的鍾聲也還未響起。
    來的時候他還在想，那位少爺這個時間點在不在別墅。
    結果剛上三樓就被告知，少爺正在不遠處的練功房裏鍛煉。
    練功房不在別墅裏麵，而是在別墅後幾十米的地方。
    有三層樓那麽高。
    還沒進去，江野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道陌生的淒慘叫聲。
    隨後是洛爾玩味的聲音：“又沒射中，再來一次！”
    推開門，入目的是一個巨大的練習場。
    練習場裏有著各種各樣用以鍛煉的器具，比如沙袋，比如射箭用的靶子，甚至還有一麵武器牆。
    彼時，洛爾正手持弓箭，對準了不遠處放著靶子——一個背貼十字架箭靶的黑色編號鬼怪。
    那鬼怪身上多處已經中箭，最嚴重的，應屬右眼眼眶裏的那支箭。
    眼球估計是爆了，鮮血汩汩地往外冒著。
    加上他身上的傷，黑色的練功服已經被染成了黑紅色。
    血滴答滴答滴往下落著，在地板上匯聚成了一灘血水。
    再看那鬼，微垂著頭，手腕無力的垂著。
    若非身上的那一支支箭把他釘在了十字架箭靶上，這會兒不知道還能不能站著。
    環顧整個練習場，
    幾乎每個可以練習的地方，都有著血跡。
    有的是一灘灘的，有的是爆炸式的，還有的是飛濺在牆上的……
    而洛爾身後，正站著幾個同樣身穿黑色練功服的鬼怪，身上都有著不同的傷。
    聽到門口的動靜，洛爾扭過頭來，帶血的臉上露出一抹笑，“這不是我新來的男保姆嗎？”
    咻——
    說話間，他手上一鬆，架在弓上的箭就射了出去。
    噗呲——
    箭沒入血肉，把男鬼的大腿也釘死在了十字架箭靶上。
    慘叫聲再次出現，回蕩在偌大的練習室內。
    “啊啊啊啊啊——！！！”
    ……
    洛爾這一箭射出去的時候，並沒有看著靶子。
    某種程度上來說，箭術也是很厲害了。
    江野臉上掛著一貫的職業微笑，“早上好，洛爾少爺。有什麽是需要我為你做的嗎？”
    ——作為一個保姆，要盡可能的照顧好少爺，滿足少爺的各種日常需求。
    洛爾也在笑，“來得正好，我剛好需要一個新的陪練。”
    “你會的吧？”
    洛爾篤定道：“這可是做我的保姆，必須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是的。需要我如何做呢？”
    江野微笑著走進去，並隨手關上練習室的門。
    洛爾指著一個新的十字架箭靶子，“很簡單，當我的靶子，有真實的目標，我會更有手感一些。”
    “原來如此。”
    江野點點頭，“我知道了，有可以更換的練功服嗎？”
    在上別墅三樓前，他就已經換上了工作服。
    要是損壞了，也不知道給不給發新的。
    洛爾抬了抬下巴，“更衣室裏有新的衣服，三分鍾。換不好就別換了。”
    江野看了眼角落的更衣室，微微俯身，“少爺，請稍等。”
    話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江野飛快地進入更衣室，找到新的練功服換上，順便把自己的工作服收進係統物品欄，與那套嶄新的工作服疊放在一起。
    等他再次出現在洛爾麵前時，才過去一分鍾左右。
    練功服分為上衣和下衣，全黑，腰間有係帶。
    注入鬼氣後，可以自由調節衣服大小。
    換了衣服後，整個人的氣勢也有些不一樣了。
    如果說先前的江野，給鬼的感覺是沉穩精明的管事。
    那現在的江野，就好像勝券在握的神秘高手。 配合上那淺淺的笑容，有種莫名的悠閑感。
    看著這樣的江野，洛爾身後的一群陪練的鬼怪，神色各異。
    有的一如既往的冷漠，有的卻是幸災樂禍，還有的皺著眉，表情嚴肅。
    江野沒有在意。
    自覺地走到新的十字架箭靶跟前，學著旁邊那個已經被射了好幾箭的男鬼，背貼著箭靶子，雙手向兩側攤開，整個人呈十字狀站好。
    然後道：“少爺，是這樣嗎？”
    洛爾並未回話。
    垂落的發絲留下的陰影，掩蓋了他的眸色。
    他伸手，旁邊就有鬼遞上新的箭矢。
    洛爾盯著江野那張一直笑著的臉，心中一股煩躁升起。
    搭箭、拉弓，射箭……
    這一套動作，他做的行雲流水。
    因著心裏的情緒，箭矢上也附帶上了更具有殺傷力的鬼氣。
    咻——！
    箭矢猛地射出，帶著巨大的衝擊力，劃破空氣，衝向江野的右肩膀。
    砰！
    預想中的血肉被刺穿的聲音並沒有出現。
    箭矢竟然偏了偏，掠過江野，射進了江野身後的牆壁。
    牆上頓時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箭身沒入兩寸有餘。
    碎石簌簌掉落，周圍是密密麻麻的裂痕。
    練習室的牆壁都是加固過的，
    饒是如此，那些裂痕擴散開來，也有半米長。
    可見這一箭的厲害。
    江野雖然沒有回頭看，但也感受到了那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那猛地的撞擊聲。
    擦肩而過時，也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箭上麵附帶著的鬼氣。
    這小鬼……
    要是弱一點的“箭靶子”，這一箭射中，就直接嗝屁了。
    盡管應聘保姆時，有測試過能力。
    保姆的實力都不會太差，但小鬼這一箭，就算不會讓江野死，顯然也是沒想讓他好過。
    要是射中了，很難說不會受傷。
    再回想一下隔壁十字架箭靶子·男鬼的慘狀，江野估摸著，對方怕是要請病假回去修養了。
    要不然就是花大價錢去治療。
    也不知道這別墅提不提供治療，有沒有什麽補償方案。
    按照屋主的豪氣程度，應該是有的吧？
    在江野略微走神思索間，又是“咻”的一聲。
    一道箭矢從江野右腰擦過。
    帶起的風，連帶著練功服都跟著搖擺了一下。
    砰！
    後麵的牆上又多了個窟窿，碎石簌簌落下。
    再看前方的洛爾少爺，一臉的不可置信。
    “怎麽會射不中？？？”
    他抬手，這次直接架起三支箭，分別對準了江野的頭、胸、腿。
    咻咻咻！
    三箭齊發。
    饒是江野，看到這一手，也不由得感慨，小鬼這箭術是有點東西的。
    當然，這箭要是不往他身上射，就更好了。
    江野就這麽直直的站在那兒，沒鬼注意到，他頭頂的發絲縫裏，藏著一直迷你的小蜘蛛攝像頭。
    【攝影師技能二：拍攝。
    拍攝時，演員可以自由發揮，但不能幹擾導演拍攝。
    注：拍攝時長，以使用者的能力為基準。目前可拍攝時長：三十分鍾。）】
    ……
    剛從長夜精神病院出來的時候，他能力還沒完全掌控，隻能拍攝十分鍾。
    可現在，時間已經延長到了半小時。
    還好攝像機擁有了可以變換的形態。
    否則，他可能還需要想想辦法——看怎麽把攝像機安放好，或者另想他法。
    【攝影師】沒有放出來。
    現在，江野就是攝影師。
    在場的鬼怪都算是演員。演員可以自由發揮，但不能幹擾江野這個導演。
    箭若是射到了身上，不管是撞到了他一下，讓攝影機歪了，還是讓他受傷分神，都可以算作“幹擾”。
    咻咻咻！
    咻咻咻！
    一道道箭矢從江野身邊擦過。
    但無一射中。
    “為什麽？！為什麽射不中你！”
    練習室裏，洛爾喃喃著，逐漸暴躁。
    為了測試自己的精準度，他還朝著旁邊已經身中數箭的箭靶子·男鬼射了一箭。
    如約聽到了血肉被刺穿的聲音，以及慘烈的叫聲。
    再看江野，身上沒有半點傷痕，雲淡風輕。
    和他剛換完衣服出來時，一模一樣。
    而他身後的牆上，箭矢已經快要紮成一個空心的十字架了。
    啪！
    洛爾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弓，“你做了什麽？！”
    這麽明顯的異常，但凡有點眼睛的，都能看出不對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