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好像得到了少爺的重用，但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
    先是可能會爆炸的紅毛狗，然後是少爺的怪物弟弟。
    江野感覺，自己的工作內容，好像逐漸偏離了原本的崗位。
    唯一還能扯上關係的，大概就是……滿足少爺的需求。
    前者可以說是幫少爺養狗，後者……可以說是幫少爺照顧家人、陪弟弟玩。
    但，這個弟弟好像還不受先生喜愛。
    要是讓先生知道江野接下了這個活，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思來想去，江野還是決定兩手抓。
    洛爾課業要關心，日常生活要照顧好，怪物弟弟這邊也要刷存在感。
    雖然忙一些，但問題不大。
    洛爾的各方麵基本上都很優秀，江野需要關注的就那麽一兩樣，然後稍稍進行一下課後輔導就行。
    日常生活……
    別墅內各個崗位都有專門的員工，不管是廚師還是保鏢，老師還是陪練，都非常齊全。
    除非洛爾刻意提出要求，平時需要用到江野的地方並不多。
    不過，
    自從洛爾讓江野訓狗、陪弟弟玩後，就很少在生活中故意為難他了。
    所以，江野還是能有不少空閑時間。
    每天上班，依然是保持著至少早晚兩次在洛爾那裏打卡。
    先照顧好洛爾那邊的情況，然後遛兩圈紅毛狗。
    在那天表演完訓練成果後，洛爾也沒說要怎麽處理紅毛狗。
    江野就暫且把它養在了二樓休息室。
    反正隻要洛爾不開口，它就還是洛爾養的狗。
    別墅內的其他鬼怪，也會一起照看著，保證紅毛狗的身心健康和安全。
    所以，哪怕後麵江野遛狗的時間少了，也不用擔心它會出什麽問題。
    等樓上的事都忙活的差不多了，江野才會抽時間去地下室。
    倒不是他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而是……洛爾弟弟蘇納對江野還不太熟。
    ……
    剛開始的時候，江野每次出現在地下室，蘇納都會很緊張，常常把自己泡在池子裏不冒頭。
    隻有水麵咕嚕嚕的冒泡。
    江野扔丸子進去，他也沒動靜。
    麵都見不到，更別提玩和“教學”了。
    對此，江野也不急。
    沒事的時候，就下去坐坐，偶爾還會帶上洛爾喜歡的吃食。
    ——洛爾說過，弟弟的口味和他一樣。
    所以，江野現在給洛爾做吃食，基本上都做兩份。
    隻要洛爾喜歡，剩下的那一份他就帶下去給蘇納。
    蘇納頭頂的編號也是紅色的。
    ——【18】
    根據蘇納的待遇來看，江野估摸著，超級富豪的家人都會是紅色編號的可能性比較大。
    一聽說是哥哥也在吃的食物，池子裏就會浮現出些許動靜。
    不過，還是沒露麵。
    等江野走後，才會聽到水池翻湧，以及模糊的進食聲。
    吧唧吧唧的。
    等江野下次再下來的時候，看到空盤子，順手就收走清洗去了。
    ……
    除了吃食，江野偶爾還會帶上一些別的東西。
    比如，洛爾扔掉的、報廢的練字帖。
    一聽說是哥哥的字，小家夥就會忍不住偷偷冒頭，想要瞧上一瞧。
    但怕江野發現，他往往是把頭伸出來看了一眼，又立馬縮回去。
    這麽大的動靜，池子當然會有水聲。
    蘇納就會被自己嚇到，然後不再冒頭了。
    江野待了一會兒，也不見他出來，就走了。
    隻不過，是帶著洛爾報廢的字帖走的。
    嘩啦——
    在他走後，水池裏再次出現水聲。
    隻是，這次的水聲持續了好一陣，像是在池子裏徘徊、尋找著什麽東西。
    ……
    再比如，一個錄音機。
    在聽到江野說，裏麵存了洛爾上音樂課，用樂器演奏的曲子時，水池裏就會再次浮現出些許動靜。
    但不知道是上次的字帖給蘇納留下了印象，還是因為擔心隔著水聽不真切。
    當江野問他要不要聽時，
    水池裏浮現出蘇納的小半個腦袋，剩下半個腦袋依然在水池裏，咕嚕嚕的冒著泡。
    江野：“聽嗎？”
    露出的半個腦袋上下點了點。
    聽的，聽的。
    江野見狀，也沒引誘對方進一步開口說話。
    能冒頭，能回應，也算是不錯的進展了。
    他打開錄音機，悠揚的小提琴聲在地下室裏擴散開來。
    江野似乎聽得很入神，坐在錄音機跟前，閉上眼，身子輕輕搖晃著。
    蘇納看看那個陌生奇怪的家夥，又看看錄音機。
    忍不住把耳朵從水裏露出來，然後，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逐漸來到了靠近水池邊緣的地方。
    離江野和錄音機不過兩米的距離。
    水波搖晃，蘇納也隨著小提琴聲輕輕搖晃。
    哥哥的，好聽。厲害。
    和諧的氛圍持續了半小時就結束了。
    因為江野動了動，關掉了錄音機。
    原本還沉醉其中的蘇納，立馬清醒過來，察覺江野看了過來，他嗖的一下，又鑽回了水裏。
    但聽到江野準備離開的動靜，蘇納又忍不住鑽了出來。
    小聲嘀咕著，“哥哥的，哥哥的……”
    江野腳步頓住，回頭，看著那個隻露出半個頭的蘇納，他抬了抬手中的錄音機，“想要這個？”
    蘇納點頭。
    江野：“我帶回去，下次給你帶你哥哥演奏的新曲子，可以嗎？”
    蘇納茫然，蘇納盯著錄音機，繼續喃喃道：
    “哥哥的，哥哥的……”
    江野不知道他是沒聽懂自己的話，還是不願意理會。
    但蘇納的聲音裏，似乎有些著急的前兆。
    想了想，他還是把錄音機放在了水池邊上。
    “那這個先留給你。下次我帶新的來。”
    反正洛爾家也不缺這一兩個錄音機。
    ……
    一來二去的，蘇納漸漸地也願意露臉了。
    對於江野偶爾扔出的丸子，也會願意去追了。
    追到後，他還是會下意識地含在嘴裏，露出水麵，當著江野的麵吃掉。
    等洛爾有空下去時，蘇納就會高興地跟他顯擺江野帶下來的那些玩意兒。
    錄音機一放，就是洛爾演奏的曲子。
    再隨手一拿，就是他扔掉的字帖。
    隻不過，蘇納平時都泡在池子裏，觸手一拿什麽東西，就容易把它們弄濕掉。
    錄音機和字帖也是報廢了好些個。
    洛爾看著角落裏一堆的破爛兒：“……”
    “這些都是你的寶貝嗎？”洛爾問道。
    蘇納：“嗯嗯嗯！哥哥的！好的！寶貝的！”
    “……”
    洛爾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江野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倒是有跟他申請過。
    不過他沒想到，弟弟會這麽寶貴這些破爛兒。
    看著弟弟天真的模樣，洛爾有時候也會想——
    如果能解脫，對於弟弟來說，是不是會更好一點？
    但每當這個念頭浮現時，弟弟就會失控。
    渾身上下所有的眼睛都會睜開，所有的手腳、尾巴，都會瘋了一般亂動起來。
    但哪怕發瘋——用觸手在池子裏攪起旋渦，用尾巴砸牆，用長長的舌頭掃射地下室……
    它們也不會傷害到洛爾。
    每每這時，洛爾的心情就會很複雜。
    “你是能感受到的，對嗎？”
    他從不懷疑，如果弟弟還是以前那個弟弟，那他在各方麵的天賦能力，不會比自己差。
    所以，哪怕是因為實驗變成了這樣的怪物，弟弟也能擁有超強的天賦能力。
    “怎麽才能幫你控製住它們呢？”
    地下室裏，洛爾輕聲喃喃著。
    但回答他的，隻有更激烈地發瘋，以及不斷刮過麵龐的冷風。
    就好像……無聲的【無解】。
    ……
    ……
    相處的次數多了後，江野也發現了蘇納的異常。
    ——主要是一開始的時候，連麵都見不到，也沒得觀察。
    有時候，蘇納表現得和正常的幾歲孩童差不多，但有時候，他又好像聽不太懂人話，隻能理解一些簡單的詞匯。
    這就好比他給紅毛狗做訓練時，把簡單的詞匯與肌肉記憶聯係在一起。
    這樣的話，他一提某個詞匯，紅毛狗就會知道這個時候該做什麽了。
    除了智商，蘇納的情緒也變化無常。
    有時候，他會突然暴躁、生氣，直接把江野帶來的東西摔掉，
    有時候，他又會突然安靜下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伸出觸手，在天花板上畫來畫去。
    蘇納也會吃喝拉撒睡。
    水池裏有專門的換水係統，地下室的地麵上，也有專門的如廁的地方。
    偶爾，江野下來的時候，會碰上蘇納從地麵的廁所出來。
    但有時候，也會碰上蘇納隨地大小便。
    ……
    在熟了一些後，蘇納也會願意跟江野玩一些遊戲。
    甚至會跟著江野玩一些，據說他哥哥也會玩的東西。
    比如畫畫，練字，射箭什麽的。
    但就像江野前麵提到的，
    有時候玩著玩著，蘇納就會開始抽瘋？轉換模式？
    好在，江野和他一起玩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麽強製性的要求或者規定。
    蘇納自由發揮的時候居多。
    比如畫畫，江野拿出一張鮮花的簡筆畫在前麵放著，蘇納則拿著紙筆在旁邊照著畫。
    願意畫成什麽樣，就畫成什麽樣。
    有時候是一堆線條，有時候會有點花的模樣。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蘇納有時候就算轉換了模式，也會繼續跟著玩一會兒。
    江野隻偶爾在它們想要學，或者感覺學不會的時候，用【培訓師】的職業能力，帶動一下。
    然後蘇納就會發現，自己好像突然就會了？
    對於這種神奇的感覺，
    他有時候會歡喜，有時候會一臉茫然加好奇的看著自己的手，還有的時候，蘇納會看著江野，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一開始的時候，江野還以為蘇納是小孩心性。
    小孩子就是會突然不開心，會沒有耐心，也會突然被某些東西吸引去注意力……
    顯得有些喜怒無常。
    某種程度來說，洛爾也有點這樣。
    不過，洛爾更多的時候，是在找存在感。是沒事找事。
    但多觀察了一陣後，
    江野發現，蘇納的情況好像有些不一樣。
    蘇納的這些模式，似乎是交替進行的，而非隨機發泄情緒。
    像沉浸式畫天花板，忽然能和江野對話，忽而又隻能聽懂簡單的指令……
    江野遇到過好幾次。
    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呢……
    精神分裂？多重人格？
    許多人格共用一具身體？
    說是共用一具身體，好像也不太對。
    江野看著蘇納身上，那仿佛是由多種鬼怪拚湊而成的身體，感受著那具身體上傳出的混亂氣息和精神波動……
    江野托著下巴琢磨著。
    蘇納身上，會不會本來就有多個鬼怪？然後這些鬼怪的意識，還和蘇納的融合在一起了？
    也有可能還沒完全融合。但可能性不大。
    因為蘇納平時的意識\控製權轉換，江野幾乎沒感覺到什麽異常波動。
    隻覺蘇納身上的精神力和氣息都很混亂。
    ……
    對於精神病，江野了解的不多，但也不是完全不知曉。
    先不說【醫生】職業，他自己就從【長夜精神病院】裏逃出來過。
    不過，他身上的職業，雖然都有著各自的性格，但完全不會和他搶奪身體控製權。
    平時也互不幹擾，隻在江野需要的時候出來露露臉。
    而江野，也一直把他們當做戰友、同伴一般的存在。
    有時候江野也會想——蘇納身體裏，是不是也有一個類似精神病院的存在？
    就像他之前，被驚悚世界安排，職業分化，禁錮在長夜精神病院內那樣。
    蘇納也需要安撫，或者滿足其他鬼怪的需求，才能讓它們安靜下來，乖乖配合？
    有了這樣的猜測後，
    江野便多留意了一下蘇納身上其他鬼怪的特征。
    有的可以辨認出來，但有的像是變種，不太好認。
    但從那些可以分辨出來的鬼怪特征來看，被拚接在蘇納身上的鬼怪，應該都各有特色，而且在同類鬼當中，都不算差。
    如果蘇納身上真的拚接了許多鬼怪，
    那拚接的初衷——這個實驗的初衷，應該是想要製造更強、更優秀的鬼。
    而蘇納，就像是失敗的實驗體。
    失敗的實驗體……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難理解，蘇納為什麽會被先生不喜，然後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室了。
    江野試著帶了一些，蘇納身上的拚接怪們會喜歡的吃食或者物件。
    然後發現，蘇納的身體真的會因為這些東西而躁動、歡喜，甚至是安靜下來。
    ……
    如果江野的猜想是對的，如果蘇納已經和身上的怪物們融合在了一起……
    那麽，比起一刀切分割治療，讓它們的狀態穩定下來，可能會更好一些。
    當然，這也要看蘇納和洛爾的意願。
    有的鬼寧願受傷、殘缺，也要讓自己變得“幹淨”“完整”。
    而對於洛爾來說，他需要的又是怎樣一個弟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