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吖——
    在急性子第不知多少次看向裏屋時，那扇門終於動了起來。
    他唰地就站了起來。
    裏屋門打開，走出了一個高大年輕的男子。
    男子穿著一身西裝，周身氣勢不凡，一雙眼眸像是能看透鬼心。
    嘴角帶著禮貌而不失優雅的微笑。
    看著確實和傳聞中的一樣。
    “你好，我是江氏的大老板。”
    江野一邊走到客廳主位上坐下，一邊道：
    “我已經聽十七說明了你的情況，不知道你想要什麽信息？”
    急性子先是上下打量了江野一遍，確認道：“你真是從死城裏出來的？”
    江野沒有直接答，而是笑道：“你既不信，又何必在這裏等我？既來了，就直奔主題吧。”
    話是這樣沒錯，但急性子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像是……一下子就被拿走了主動權一樣。
    不過，他現在確實更想知道哥哥的信息。
    等了那麽久，失望了那麽多次……
    他也盼望著，江野是真的。
    急性子上前，拿出他哥的畫像，又大概的講了一下他哥的信息。
    “我哥是前幾年進去的。他說要進去做生意，闖一闖。結果這一去就沒回來。
    他長這個樣，右手大拇指上有個蛇紋的玉扳指，看著笑嘻嘻的，其實是個很狡猾的商人。
    而且很愛吃，哪裏有好吃的，都想要去嚐一嚐……”
    急性子叭叭的講了一堆，也是完全不注意措辭，印象中老哥是怎樣的，就怎樣講。
    末了，口幹舌燥的問上一句：“你見過嗎？”
    其實急性子說的這些，在他給出的畫像下麵都有寫。
    因為每次有鬼怪出城的風聲，他都要來問一遍。為了方便，就幹脆搞了個圖文版的。
    但幾乎每次，不等對方看完，他就忍不住一口氣說了出來。
    江野在看手中的圖像。
    那是一個年輕的鬼，身形偏瘦。模樣不算俊，但還算精神。
    江野記性很好，他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樣的鬼。
    但根據急性子的描述，“做生意”“蛇紋”“愛吃”“笑嘻嘻但狡猾”……
    他腦海裏卻是浮現出一道身影。
    不會這麽巧吧？
    但這會不會太過抽象了一些？
    江野不確定的問道：“……你哥，是蛇嗎？”
    急性子眼睛一瞪，“你在裏麵見過我哥？！”
    隨即他想到了什麽，又道：“這也不算是什麽秘密。很多鬼都知道。”
    之前也有一些鬼，假裝自己是從死城出來的。
    然後通過他提供的信息，或者打聽到的東西，也能猜出一點。
    也不算是什麽秘密。
    話是如此，急性子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期待起來。
    萬一眼前這家夥真見過呢？
    江野沒回答，而是繼續問出第二個問題：“這上麵的圖，是照著你哥進去前的狀態，原原本本的畫的嗎？”
    急性子：“當然了！你到底見過沒啊？”
    江野：“你確定，你哥隻進去了幾年？”
    急性子：“當然！”
    “……”
    江野沉默了。
    不管是本體為蛇，還是性格什麽的，都像是在說蛇商。
    但回想自己在地下商城遇到的蛇商……
    一副中年男人的模樣，暴發戶打扮。
    啤酒肚，金色大鏈子。
    再看手中的圖像，怎麽看，都不像是同一個鬼。
    幾年的時間，就把一個鬼從青年小夥，變成了這副模樣？
    到底是巧合，還是真的就是歲月催鬼老？
    至於名字……也對不上。
    不過，死城裏大都以編號相稱。
    就算報了名字，也不一定是真的。
    “你怎麽不說話了？”
    急性子有些急了。
    他原以為，江野會跟曾經那些假冒自己是從死城裏出來的鬼一樣，說些解釋的話，或者證明自己真的見過他哥。
    結果等了半天，就沒了？
    為什麽在確認了種種信息後，反而沉默了？！
    這是啥意思啊？
    “……”
    江野還真想把蛇商的形象，畫出來給急性子看看。
    但出城時的契約規定了，不能透露死城內的具體信息。
    蛇商的具體信息，不知道算不算在其中，但保險起見……
    江野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綠色的錦囊。
    急性子：“這是啥意思？”
    “天機不可泄露。江野徐徐道：“錦囊裏有一絲線索。你要是想找，可以根據線索去試試看。”
    急性子剛剛就有預感了，畢竟以前沒少遇到冒牌貨。
    此時再聽這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氣極反笑，嘲諷的看著江野，“又要我掏錢？”
    江野：“看你願意用什麽來交換。”
    急性子沒搭理，繼續嘲諷道：“我錢就那麽好騙？”
    江野看出對方的情緒不對，但……
    你以前被騙，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往椅子上一靠，客廳大門在鬼氣的推動下，向著兩側打開。
    然後坦然地看著急性子，“你要是不信，也可以離開。我也不是非要你的錢。”
    急性子沒想到對方直接開始趕鬼，暴脾氣頓時按捺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讓我走就走！？那我等的這些時間又算什麽？你以為騙了我就這麽好收場的嗎！？”
    霎時間，陣陣威壓朝著江野席卷而來。
    屋內陰風陣陣，所有擺件都開始搖擺起來。
    座椅上，江野依然保持著坦然的姿態，沒有什麽表情的看著他。
    就像是……在看一個小醜發瘋。
    等對方發了一會兒瘋後，才問了一句：“是我讓你來找我，並等我的嗎？”
    急性子：“……”
    雖然不是，但，“放假消息天打雷劈！”
    江野：“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真的是假的？你說我是假的我就是假的？
    那我要是真的，你豈不是在說假話？
    你有證據嗎你就說我是假的？如果我是真的，你是不是也要被天打雷劈一下？”
    急性子愣了愣，反應了一會兒才道：
    “騙子不都是這樣，一來就是什麽都不說，裝神弄鬼，然後就要掏錢！”
    江野：“那我要是說了，你不掏錢呢？”
    急性子：“那你打我！”
    江野：“那你要掏了錢，卻得了假消息，也可以打我。”
    “……”
    雖然好像是這樣的，但急性子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那你跑了怎麽辦？還有我浪費的時間精力又怎麽算？”
    江野：“是我要你來的嗎？”
    急性子：“……”
    江野：“那我要是給了你消息，你跑路了怎麽辦？”
    急性子：“不可能！”
    江野：“那我也不可能。”
    急性子：“……”
    ……
    隨著一人一鬼的對話暫停，屋內的威壓也逐漸收了起來。
    擺件不再搖晃，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急性子沉默片刻後，問道：“你要多少錢？”
    通過剛剛的試探，他看得出，江野確實是有點本事的。
    要是連他威壓都承受不住，卻還敢說自己是從死城裏出來……
    那就有點招笑了。
    江野：“你覺得，你哥哥的線索值多少錢你就給多少。”
    急性子：“我說給多少就給多少？那我要是隻給你一鬼幣呢？”
    江野：“那就一鬼幣。隻要你拿得出手。”
    急性子是個急性子，當場就開始掏鬼幣。
    可惜他身上最少的也是百元鬼幣。
    他也不是非要找到一張一鬼幣的，拿出百元鬼幣放在桌上，“剩下的不用找了。\"
    如果消息是假的，他自會百倍找回來。
    放下錢，他就去拿桌上的錦囊，整個過程中，他都在觀察江野的反應。
    但從始至終，江野的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變化。
    就這麽冷淡而又坦然地看著他。
    饒是被騙那麽多次，急性子也不得不承認，這次這個架子確實擺的不錯。
    穩得住。
    他剛要當著江野的麵，打開錦囊。
    忽然想到了什麽，抬手一揮。
    客廳敞開的大門重新合上，隔絕了外麵的光線和各種隱秘的窺探。
    ——他是急，但不是沒腦子。
    打開綠色的錦囊，裏麵沒有紙條，而是飄出四個鬼氣書寫的字。
    ——天地有城。
    急性子：“這是什麽意思？”
    江野當然不可能跟他詳細解釋，隻道：“進過死城的鬼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要找哥哥嗎？派鬼進去後就知道了。”
    急性子：“那麽多鬼進去，就沒幾個能出來的。你這不是在逗我嗎？”
    江野：“這是另外的價錢。”
    “你……”
    急性子剛想生氣，忽然反應過來，“你知道怎麽讓他們出來？”
    江野看著他，不說話。
    急性子：“……多少錢？”
    江野拿出一張協議，“錢可以先不給，但協議要簽。你在我這得到的任何信息，都不可以透露給別的勢力知道。”
    消息遲早會傳出去，但那是之後的事。
    他現在還要靠這個再撈幾筆。
    至於之後……
    江野也不怕別的鬼知道。他擁有的死城信息，不止這一星半點。
    但凡是想進去搏一搏或者做點別的事的，都還得找上他。
    而這，也是他的獨門生意。
    憑借這些生意積累，【江氏】就足以在這站穩腳跟。
    那之後，還做不做這個生意，就看江野的心情了。
    ……
    不用給錢？
    對於急性子來說，沒有虧損，自然沒問題。
    他很快就簽下了。
    不過他還是奇怪，多問了一句：“真不用給錢？”
    江野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的鬼成功回來，就要給。”
    急性子：“多少？”
    江野：“一百萬。”
    死城的消息，一百萬很便宜了。
    不過，江野現在也不缺這點錢。
    他現在缺的，是一個招牌。
    一個成功從他這裏獲得信息的例子。
    急性子：“……好！”
    反正如果是假的，就不用給。
    真要是能出來，那給這一百萬，也值！
    簽好協議後，江野就贈送了幾句關切的問候。
    大概就是多帶點錢，少投資點自己，多留點給主家。
    天地有城，雖奢侈，但值。
    翻譯一下就是，進去的時候多帶點錢，但驗資的時候少驗一些，多留給老板。
    地下城入城費雖然貴，但值。
    雖然不確定蛇商是否就是急性子的哥哥，但也不失為一條線索。
    畢竟，但凡和蛇商相處過的，就會發現，這倆鬼除了樣貌對不上，性格什麽的，都是一模一樣。
    最大的可能，就是蛇商在裏麵經曆了什麽事，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就算是找錯了鬼……
    那江野的錦囊也確實是賣的線索。
    這不？才一百鬼幣。
    至於蛇商為什麽不出來……
    江野也不知道。
    但多帶點錢準沒錯。
    ……
    聽完江野的話，急性子皺眉細細思索。
    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子急，但此時似乎不太適合急。
    江野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找個機靈點，可信的。”
    機靈點的，才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可信的則是因為……信不過進去後，很可能就把錢私吞了。
    在死城裏麵，隻要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商人之間還無法互相傷害。
    也就是說，如果手下拿錢給自己升了等級，那對方不僅沒法要回來，還會受對方的壓製。
    半晌後，急性子才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
    到底能不能成功，試試就知道。
    至於別的，江野確實沒騙他什麽。
    一百鬼幣，也算騙嗎？
    平時一百鬼幣掉地上，急性子都要看心情決定撿不撿。
    至於江野會不會跑……
    反正他之後會留鬼在集市上，繼續蹲守。
    送走了急性子後，江野又讓十七先後帶來了其他幾位客人。
    來都來了，就一次性解決了。
    急性子從他這裏出去，且屋內沒有發生很大的爭執的消息，應該已經傳了出去。
    所以，後麵的來的外來鬼，都沒有再問質疑江野身份的話。
    隻不過，想要從他們身上割肉，恐怕還是有些難度。
    因此，江野依然沒有開出太高的價格。
    但該收的，他都收了。
    沒有再像急性子那般，簽訂一個“成功再付費”的協議。
    明麵上的招牌，一個就夠了。
    而進城的鬼，江野卻需要很多個——他需要這些外來鬼，都派鬼進城。
    死城是一座進城容易，出城難的城市。
    他不知道急性子會派幾個鬼進去，但那些鬼，說實話，就算有江野的囑咐，也不一定能成功出來。
    所以，如果這些外來鬼都分別派幾個鬼進去，那鬼怪成功出來的成功率，也會稍稍高一些。
    但凡有一個出來，那就說明江野的方法有用。
    名聲打出去了，江野在這裏的勢力，也就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