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硯舟所料定的那樣，伊森沒有絲毫猶豫，聽完江望月的話後徑直同意了。
    江望月倒是遲疑了一瞬，忍不住追問道：“你真的聽清楚我說什麽了嗎？”
    伊森單膝跪地仰頭望著江望月，神情淡定。
    “聽清楚了，如果不成功，我會直接死。”
    “那你還——”
    伊森輕輕打斷了江望月的話，“可我需要快些恢複。”
    不僅是因為要跟隨他們一起進入北域雪原，更是因為他已經快按捺不住報仇的心了。
    他想親自手刃仇敵，而不是由其他人代勞。
    江望月看著伊森燦金色眼眸中的堅定，不禁呼出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開始吧。”
    江望月所說的破而後立，便是采用另外一種方式，將伊森殘破不堪的精神海擊散、重塑。
    這是她在中央軍校圖書館查找其他資料的時候看到並記下的。
    在整個過程中，一旦出現一丁點意外，她不會有什麽事，但伊森一定會死。
    江望月抬頭與沈硯舟對視一眼，後者微微點頭。
    守衛工作就交給他了。
    江望月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盤腿坐好，對著伊森溫和一笑。
    伊森恍惚了一下，沒等他反應過來，江望月強大的精神力驟然傾瀉而出，化作滔天巨浪在他的精神海中肆意奔湧。
    沒有任何準備的伊森頓時渾身劇烈顫抖著跪伏在地，修長的手指死死扣著地麵。
    他原以為經曆過那樣痛不欲生的折磨後，再也沒有什麽痛苦是他無法承受的。
    但此刻，他蒼白的嘴唇被咬得鮮血淋漓，冷汗瞬間浸透了身上的衣服，精神海在凶猛的精神力衝刷下劇烈震蕩，幾乎要將他撕成碎片。
    在失去最後的意識前，伊森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竟然是江望月剛剛的笑容。
    沈硯舟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就收回了視線。
    死不了就行。
    伊森確實沒死。
    等到他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他怔愣愣地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下意識內視精神海。
    原本破碎的精神海，此刻煥然一新。
    她真的幫他恢複了精神海。
    伊森突然冷笑了一聲，眼底漸漸聚起了濃烈的恨意。
    那些害了他的人，他要一分不差地從他們身上討回來！
    “醒了？”
    清冽的聲音驟然響起，伊森條件反射地坐直身子，循聲望過去。
    江望月正坐在房間角落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伊森掀開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在江望月麵前單膝跪地。
    他啞著嗓子沉聲說道：“這條命，是您的了。”
    江望月搖了搖頭，“我要你的命沒用，好好活著吧，以後就當是為了你自己。”
    她一邊說著，一邊分出一絲精神力去探伊森的精神海。
    後者垂眸看向地麵，一動不動地任由江望月的精神力在自己重塑的精神海中遊走。
    確認伊森的精神海沒有任何問題後，江望月頓時起身向外走去。
    “你先換衣服吧，我在外麵等你。”
    伊森一愣，聽到江望月的話後，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
    被冷汗打濕的衣服還穿在身上，皺皺巴巴地黏著皮膚，顯得狼狽不堪。
    伊森聽著耳邊的關門上，不禁指尖微蜷。
    他再狼狽的樣子也被江望月見過了，衣不蔽體跪在地上被鞭打的時候他都沒有任何反應，怎麽現在隻是衣服皺了，他反而……心生一絲難以言喻的窘迫？
    江望月在門外等了沒一會兒，就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
    伊森換了身純黑色的作戰服，武裝帶緊緊勒著腰身，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輪廓。
    “主人。”
    伊森微微垂頭，低聲喚道。
    江望月掃了眼他空空如也的手腕，不由得挑了挑眉。
    “終端為什麽不用？怕裏麵裝竊聽器？”
    伊森立刻否認，“不是。”
    他頓了頓，聲音不禁低了幾分，“隻是……現在用不上。”
    在返回帝國報仇之前，他不能讓任何人知曉自己的情況，包括獵殺軍團的那些戰友和下屬。
    不是不信任，而是不能給他們帶去麻煩。
    “怎麽用不上？”江望月又抬手彈了下伊森的額頭，“你萬一走丟了，不帶終端，我怎麽找到你？”
    伊森忍不住摸了摸被她彈的地方，本能地為自己辯解：“我不是路癡，不會走丟。”
    江望月眯了下眼睛，順手扯住了他的臉，威脅道：“我說你可能走丟就是可能走丟，不許還嘴。”
    “……是。”
    “走，帶你吃飯去。”
    黑市裏沒有供人吃飯的地方，餓了直接一管營養液解決。
    伊森也是這樣的思維，所以在聽到江望月的話後，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跟著江望月踩著皚皚白雪，走進了一處普通的房子。
    江望月一推開門，就直接嚷嚷開來：“老爸，你家崽快餓扁啦！”
    沈硯舟好笑地看向她，“我聽你這中氣十足的，不像是要餓扁的樣子，要不等等再吃？”
    說是這樣說，但是沈硯舟手下夾麵的動作倒是一點兒沒停。
    江望月笑著湊近，一邊端起已經盛好的湯麵，一邊招呼伊森在桌邊坐下。
    外麵寒風呼嘯白雪紛飛，沒什麽比吃一碗熱乎乎的熱湯麵更舒服的了。
    伊森看著被江望月放在自己麵前的麵碗，不由得有些愣神。
    他自小便是孤兒，母死父不詳，在垃圾星摸爬滾打長大，從來沒有人告訴他，要在冬日吃一碗熱麵。
    “你吃辣嗎？”
    江望月突然出聲問道。
    伊森反應過來後搖了搖頭。
    “那分你個雞腿。”
    江望月話音未落，伊森的麵碗中就多了一隻烏黑的雞腿。
    這顆星球由於經濟不發達，又太邊緣，所以能食用的肉類不多，這種大批量養在低溫低重力環境下肉質緊實且價格便宜的烏雞，就成為了他們主要的食物之一。
    畢竟劣質的營養液雖然名字裏有營養兩個字，但是隻能給他們提供飽腹感，與營養根本搭不上邊。
    伊森捏著筷子的手又緊了緊，昨天的本地特色小吃，今天的熱麵，伊森從未被人這麽——放在心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