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婚姻是理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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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姻是理不清的”,這句話藏在廚房水池裏泡到發漲的碗碟裏,她早上急著送孩子,他晚上加班回來懶得動,第二天兩人看著一池狼藉,誰也不先開口,最後他默默拿起洗潔精,她轉身去熱了兩個饅頭。
    藏在爭吵後沙發上的那床薄毯裏,他氣得摔門進了書房,淩晨三點出來喝水,見她在沙發上蜷著睡了,輕輕給她蓋上毯子,自己窩在旁邊的小馬紮上湊了半宿。
    藏在“你媽”與“我媽”的稱謂差異裏,她給婆婆打電話總說“您放心”,轉頭對親媽哭“今天又拌嘴了”,他聽著不說話,第二天悄悄給嶽母轉了兩千塊,備注“買點愛吃的”。
    它不是說婚姻一團糟,而是指那些纏繞在日常褶皺裏的牽絆,算不清誰付出得多,道不明誰委屈更深,分不出是非對錯,就像老樹上的藤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硬要扯斷,兩邊都會留下傷疤。
    婚姻的理不清,先從“付出的賬本”開始。有人算過,自己每天六點起床做早餐,送完孩子去上班,晚上回來輔導作業、洗衣服,伴侶除了上班就是“癱在沙發上刷手機”,越想越氣,摔了手裏的拖把;可真要細算,她上個月發燒到39度,是他請假在家帶孩子,笨拙地給她熬粥,粥溢了滿灶台也沒怨言;她嘴上抱怨“他從不記得紀念日”,卻在翻舊物時看到他錢包裏夾著的結婚照,邊角都磨白了還一直揣著。
    就像老兩口在菜市場為“買不買那捆貴了五毛的菠菜”拌嘴,老太太說“你就是摳”,老頭梗著脖子“省錢給你買降壓藥不行?”,吵著吵著到了家,老頭默默把菠菜擇好泡在水裏,老太太轉身從櫃子裏翻出他愛吃的花生糖。
    婚姻裏的付出,從不是加減法,而是“你給我一塊糖,我給你一顆棗”的循環,算得太清,反而傷了情分。
    婚姻的理不清,藏在“邊界的模糊”裏。兩個人的日子過久了,工資卡放在一個抽屜裏,衣櫃裏他的襯衫和她的毛衣疊在一起,可到了過年還是會為“回誰家”紅著臉爭執。她說“我媽去年就盼著我們回去”,他說“我爸膝蓋不好,今年再不去又得念叨一年”,吵到最後,定了“年三十在你家吃午飯,初一趕早回我家”,路上要開四個小時車,他淩晨三點就起來熱車,她在後座默默剝好了橘子。
    有人結婚十五年,還在為“遙控器該放客廳還是臥室”較真,他總隨手扔在沙發縫裏,她每天睡前必放回電視櫃,可某天她加班晚歸,發現遙控器整整齊齊擺在床頭,旁邊是晾好的睡衣;他出差忘帶剃須刀,收到她寄來的快遞,裏麵除了剃須刀,還有兩包他愛啃的牛肉幹。這種模糊裏的包容,就像揉麵團,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最後不一定揉得多標準,卻成了能下鍋的饅頭。
    婚姻的理不清,體現在矛盾的無解裏。有些架吵了無數次,還是沒結果:她嫌他“襪子總扔在床底下”,說了八百遍也改不了,某天趁他洗澡,把那些皺巴巴的襪子全塞進他枕頭底下,他第二天起床摸到襪子,氣得想吵架,卻看到她留的紙條“再扔,下次塞你嘴裏”,末尾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他怪她“網購成癮”,快遞盒堆成山,可她拆開一個新的養生壺,第一壺水先給他泡了枸杞茶,說“看你最近總咳嗽”。
    有人吵到要寫離婚協議,坐在桌前發呆,瞥見冰箱上貼著的便利貼,“醬油沒了”“電費該交了”“孩子明天要帶水彩筆”,字跡有他的也有她的,密密麻麻蓋了一層又一層,突然就把筆放下了:“算了,先去買醬油”。
    婚姻裏的很多矛盾,解不開,隻能“繞過去”,就像路上遇到石頭,不一定非要搬開,踩過去、繞過去,路還是能往前走。
    婚姻的理不清,更在於“需求的變奏”。年輕時她想要“過馬路時牽著我的手”,他覺得“都老夫老妻了,矯情”;中年時她腰椎間盤突出,他每天睡前給她揉腰,手法笨拙卻按得認真,她疼得哼哼,他就停下來給她講單位的笑話。剛結婚時他總嫌她“做飯太淡”,非要點外賣,現在他血壓高,她頓頓清粥小菜,他吃得香,還總說“比外麵好吃一百倍”。
    有人在孩子青春期那幾年差點散夥,她覺得他對孩子太嚴厲,他怪她總護著孩子,兩人分房睡了半年,卻在孩子高考那天,一起五點起床包餃子,他擀皮她包餡,默契得像從沒吵過架。
    婚姻就像跳舞,有時踩腳,有時跟不上節奏,卻在一次次調整裏,跳出了獨屬於兩個人的默契。不是永遠合拍,而是“你慢下來時,我等一等;我快一步時,你趕上來”。
    婚姻的理不清,還藏在外人的看不懂裏。鄰居總聽見他們家晚上吵架,摔門聲、哭喊聲隔著牆都能聽見,背後議論“這倆早晚得離”,卻不知道第二天早上,他騎著電動車送她去醫院複查,她在後座摟著他的腰,圍巾把兩人的脖子纏在一起。
    朋友羨慕他們“從來不紅臉”,卻沒瞧見他們在超市裏為“買哪種牌子的洗衣粉”冷戰,一路沒說話,到了家他默默把她愛吃的草莓洗好,她主動把他的髒衣服泡在盆裏。婚姻就像一雙鞋,合不合腳,隻有自己知道。
    有人在外人眼裏過得光鮮,家裏的沙發卻破了個洞,兩人誰也沒提換,她說“墊個靠墊就行”,他說“等孩子再大點換個真皮的”;有人被嘲笑“日子過得糙”,卻在暴雨天,他背著她淌過水窪,她撐著傘護著他的頭,水花濺了滿身也笑得開心。
    但這種理不清,恰恰是婚姻的韌性所在。就像老房子的牆,有裂縫,有斑駁,卻能擋住風雨;像穿舊了的鞋,磨掉了底,卻最合腳。
    那些算不清的付出,成了“分不開”的牽掛,她住院,他笨手笨腳學做湯,鹽放多了,她捏著鼻子喝完,說“比食堂強”;他失業,她默默把首飾盒裏的金鐲子收進抽屜,說“我工資夠花,你慢慢找”。
    那些模糊的邊界,成了“離不開”的習慣,他睡前必須聽她叨叨幾句單位的事,不然睡不著;她炒菜時總喊他“過來嚐嚐鹹淡”,其實就是想讓他在身邊待著。
    那些無解的矛盾,成了拆不散的牽絆,吵得最凶時說過“不過了”,可真到了門口,她回頭看了一眼他泛紅的眼眶,他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誰也沒說話,又一起回了屋。
    說到底,婚姻的理不清,是因為它從來不是一道數學題,而是一首沒譜的歌。兩個人憑著感覺唱,有時跑調,有時忘詞,卻在年複一年的磨合裏,唱出了別人學不會的調子。
    不必追求“清清楚楚”,能在“糊裏糊塗”裏走到最後,就是最好的答案,就像老兩口坐在夕陽下,他耳聾,聽不清她說話,卻能從她的口型裏猜出“渴了”,起身去倒水;她眼昏,夾菜總掉在桌上,他默默把掉的撿起來,再夾一筷子新的放她碗裏。這理不清的牽絆,早已成了比愛情更稠的東西,叫“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