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那鍋雞湯的香氣頑強地鑽過門縫，勾得清風肚子裏的饞蟲又造反了。
    他掀開那破布簾子鑽進去，黎瓷已經坐回了小破桌旁，正端著碗，小口喝著重新熱過的湯。桌上擺著那盆光禿禿，但總算不晃悠了的原木窗框“玻璃”工藝品。
    清風自己盛了一大碗，唏哩呼嚕灌下去半碗，滾燙的湯汁順著喉嚨滑下，才感覺那點驚魂未定被壓下去不少。
    他瞥了眼黎瓷那條搭在凳子橫梁上的腿，金疤在油燈昏黃的光下像個暖烘烘的小火爐。
    “喂，”清風放下碗，抹了把嘴。
    “剛才謝了。” 這倆字兒從他嘴裏蹦出來有點硌牙，但不說又憋得慌。要不是這瘋婆娘出手快準狠，熊霸天下那個傻大個今天鐵定得交代在那破釘子手上。
    黎瓷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夾起一塊燉得脫骨的雞翅“順手。” 她咽下雞肉，又補了句，“牌子，字刻好沒？”
    清風差點被雞湯嗆著。這女人！腦子裏除了牌子就沒別的了？他翻了個白眼“刻著呢！李鐵匠那個小徒弟，正拿著鑿子跟那塊鐵板子較勁呢！那麽大塊牌子，刻字不得花功夫？” 他想象著那“腿打折”三個大字刻上去的威風，心裏那點後怕又被得意衝淡了。
    正說著，外麵又傳來一陣喧鬧，比剛才拍賣垃圾還熱烈。
    “鐵水！鐵水出來了！”
    “臥槽！這顏色！絕了！”
    “大佬熔剩下的鐵水！誰要？價高者得啊！”
    清風和黎瓷對視一眼，又放下碗走出去。
    隻見鐵匠鋪爐子旁邊，李鐵匠正用一個長柄的大鐵勺，小心翼翼地從爐子裏舀出一勺勺粘稠的，如同熔融星河般的液體！
    那正是熔煉那塊星辰鐵錠後剩下的邊角料鐵水！
    暗藍色的基底裏，無數細碎的銀白光點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沉浮，在爐火的映照下，美得驚心動魄！
    “好家夥！這鐵水拿回去澆個鎮紙，打個戒指，絕對拉風！”
    “大佬！這鐵水賣嗎？我出一百銅板一勺！”
    “一百？我出兩百！”
    “我出三捆上好的柴火！”
    玩家們眼睛都綠了，圍著那勺誘人的星辰鐵水，開始了新一輪土味拍賣。
    清風看得嘴角直抽抽。這幫家夥，真是啥破爛都能當寶。他剛想吼一嗓子讓他們別擋著李鐵匠刻字，眼角餘光卻瞥見黎瓷。
    她沒看拍賣，也沒看牌子。那雙清冷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李鐵匠手裏那勺緩緩流淌的，星光點點的暗藍鐵水。眼神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像是好奇？或者渴望？
    清風以為自己眼花了。這女人會對一勺鐵水感興趣？
    就在這時，李鐵匠舀起滿滿一勺鐵水，準備倒進旁邊的模具裏冷卻。他手腕微微晃動了一下，勺子裏滾燙的鐵水也跟著蕩漾，幾點極其微小的，如同星塵般的銀色光點，被甩飛了出來！
    那幾點微小的光點，在空氣中劃出幾道幾乎看不見的亮線，不偏不倚，正好朝著黎瓷的方向飛濺過來！
    速度不快，就是普通的濺射。
    黎瓷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下意識地抬起了手，不是擋，而是攤開了掌心，迎向那幾點飛來的銀色星塵！
    清風瞳孔一縮！這瘋婆娘想幹嘛？用手接鐵水？找死嗎？
    他來不及多想，指尖金光本能地一閃！
    【權限偏轉！】
    一股柔和的無形力量瞬間作用在那幾點飛濺的星塵鐵水上！
    嗤嗤
    幾點滾燙的星塵鐵水在距離黎瓷掌心不到一寸的地方，如同撞上了無形的牆壁，軌跡被強行改變，擦著她的指尖和衣角飛了過去，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輕響，冒起幾縷微弱的青煙，瞬間冷卻成了幾粒不起眼的灰黑色金屬小疙瘩。
    黎瓷的手僵在半空，攤開的掌心空無一物。她看著那幾點落在地上，失去光彩的金屬疙瘩，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心，眉頭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放下了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清風鬆了口氣，後背驚出一層冷汗。他瞪著黎瓷“你他媽瘋了？那是鐵水！一千多度！想把手烤成雞爪？”
    黎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目光重新投向李鐵匠手裏那勺依舊璀璨的星辰鐵水，眼神恢複了之前的淡漠。好像剛才那下意識的伸手，真的隻是個錯覺。
    清風被她這態度氣得夠嗆，剛想再罵兩句，黎瓷卻突然轉身，徑直走回了客棧。
    “哎？湯還沒喝完呢！”清風衝著她的背影喊。
    回答他的是客棧門簾落下的輕微聲響。
    清風“” 他氣得在原地轉了個圈，一腳踢飛了旁邊一顆小石子。這女人！心思比係統崩潰後的數據庫還難懂！
    他也沒心思看拍賣了，罵罵咧咧地跟著回了客棧。黎瓷已經坐回了桌邊，端起那碗涼了的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清風坐到她對麵的破凳子上，凳子腿又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煩躁地又踹了凳子一腳，結果用力過猛，凳子“哢嚓”一聲，一條腿徹底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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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清風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尾巴骨磕得生疼！
    黎瓷端著碗，看著摔了個四仰八叉，齜牙咧嘴的清風，再看了看那條徹底報廢的斷腿凳子。
    她沒說話。
    隻是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快得像錯覺。
    隨即又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低頭繼續喝湯。
    清風揉著摔疼的屁股爬起來，看著黎瓷那副事不關己的死人臉，再看看地上那條斷腿凳子，感覺這輩子沒這麽憋屈過。他媽的，這破凳子也跟老子作對！
    他運了運氣，指尖金光再次亮起，對著那條斷腿凳子一點！
    【權限修複·加固！】
    金光滲入木頭。
    斷口處木屑翻飛，肉眼可見地重新生長，彌合！幾秒鍾後，一條完好無損，甚至看著比之前還結實的凳子腿重新接了上去！
    清風一屁股坐上去，用力晃了晃。
    嘎吱嘎吱
    聲音小了點，但還是有點響。
    “嘖。”清風不滿地咂咂嘴，手指對著凳子腿連接處又點了點。
    【權限結構優化·消音！】
    金光再閃。
    凳子腿連接處發出輕微的“嗡”聲，像是被無形的潤滑脂包裹。
    再坐上去，用力晃。
    寂靜無聲。
    穩如泰山。
    “成了！”清風得意地拍了拍凳子，挑釁似的看向黎瓷，“看見沒？這才叫手藝！修個破凳子，小菜一碟！”
    黎瓷眼皮都沒抬，放下空碗，拿起旁邊一塊幹淨的布巾擦了擦嘴。
    “床。”她吐出兩個字。
    “也響。”
    清風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
    他看了看那張被小二加固過，又被黎瓷嫌棄過的破木床，再看看黎瓷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又低頭看看自己因為修凳子又黯淡了一分的指尖金光
    “媽的！”清風悲憤地仰天長歎，“這破權限真他娘的是個保姆命啊！”
    他認命地站起身，罵罵咧咧地朝著那張吱呀作響的破床走去。指尖那點可憐的金光，像個電量不足的小燈泡，顫巍巍地再次亮了起來。
    黎瓷靠在重新變得安靜的凳子上，看著清風對著床板敲敲打打，金光點點忙碌的背影，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鐵匠鋪的方向，爐火的橘紅光芒跳躍著，映照著那塊尚未刻字的巨大星辰鐵牌，還有那些圍繞著最後一點星辰鐵水興奮叫價的玩家身影。
    她的手指，在桌下極其輕微地撚動了一下。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剛才那幾點星塵鐵水飛濺而來時，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吸引感？
    冰冷，滾燙。
    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源自星辰深處的共鳴。
    她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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