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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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怕。”清風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篤定,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簡單事實。他微微偏過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木門,落在外麵的夜色深處。
    “我煩。”他補充道,語氣裏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被無休止的試探和窺伺勾起的、純粹而強烈的厭煩。這厭煩如同實質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也彌漫在兩人之間的空氣裏。
    話音落下的瞬間,客棧內外那原本就緊繃到極致的、無形的壓抑感,仿佛又被一隻無形的手向下狠狠按了兩寸,變得更加粘稠,幾乎令人窒息。
    門外,那個始終帶著溫和假笑的聲音,罕見地沉默了下去。沒有回應,沒有反駁,隻有一片死寂。那寂靜並非空無,反而像是一張拉滿的弓,弦上搭著淬毒的箭矢,引而不發。
    半晌,就在這令人神經幾乎要繃斷的寂靜中,門外才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那歎息聲裏聽不出失望或惱怒,反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欣賞藝術品般的惋惜。“你們立的這塊牌子…挺好。”他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溫和,甚至帶上了一點真誠的賀喜意味,“材質、刻工、尤其是裏麵睡著的那點‘意思’…難得。我賀喜二位。”
    他“賀喜”二字尾音尚未完全落下——
    嗡!
    村口,那塊巍然矗立的星辰鐵牌仿佛被這遙遠的“賀喜”聲驟然激活,猛地發出一聲低沉卻清晰的嗡鳴!牌麵上所有深刻痕槽中那些緩緩流淌的銀色星點,在這一刻如同聽到了絕對的指令,齊齊爆發出刺目的亮白色光芒,將整個村口照耀得如同白晝降臨一瞬!光芒熾烈卻短暫,僅僅維持了半次心跳的時間,便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迅速內斂、沉潛,恢複成原本幽深靜謐的模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那感覺,就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人,站在極其遙遠的地方,帶著一種閑適而精準的控製力,用指甲尖在凝固的空氣牆上輕輕彈了一下。試了試音色,感受了一下反饋,然後便從容不迫地將手收回,不留絲毫痕跡。
    客棧內,清風和黎瓷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沒有言語,甚至沒有眼神的深度交流,僅僅是一瞥之間,所有的信息已然傳遞完畢。
    黎瓷的嘴唇微動,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無比“他走了。”不是撤退,而是如同完成了某種觀察和試探後,心滿意足地暫時離去。
    清風緊繃的身體並沒有立刻放鬆。他依舊維持著那個靠在門框上的姿勢,銳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門楣上那尾用雞毛編織而成、仍在微微晃動的假魚。他就這麽盯著,仿佛要將那魚每一片羽毛的顫動都刻進眼裏,直到所有的餘波徹底平息,那尾魚如同真正死去般靜止不動,完全融入門口的黑暗裏。
    直到這時,他才緩緩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憋在胸腔許久的濁氣,肩膀上那鋼鐵般緊繃的肌肉線條稍稍鬆弛了少許。他轉過身,麵向屋內,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疲憊、不爽和一絲被戲弄後的惱火,低聲罵了一句“媽的…神神叨叨,吊足老子胃口。”
    黎瓷仿佛沒有聽到他的抱怨。她端起桌上那碗早已涼透的菌子湯,湊到唇邊,極其自然地喝了一小口。隨即,她抬起眼,看向清風,好看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吐出兩個字“涼了。”
    清風看著她這副在緊張對峙後依舊專注於湯水溫度的模樣,不由得失笑,那笑容衝淡了臉上的緊繃,將真實的情緒壓回眼底“小二!”
    “在!”灶台方向立刻傳來小二響亮而帶著諂媚的應答聲,半個身子從布簾後探了出來。
    “把這涼了的撤了,再重新燉一鍋熱的,料放足點。”清風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今晚不睡了。老子就守在這兒,坐到天亮。”
    “好嘞!馬上就好!保準滾燙!”小二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幹勁,縮回簾後,立刻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和灶火重新燃起的呼呼聲。
    夜,愈發深沉。
    村口聚集的人群早已散去,隻剩下河口公會的人分成兩班,沉默而警惕地值守著。燕刀背靠著冰涼堅硬的星辰鐵牌坐著,她那柄厚重的長刀橫在膝上,雙手交疊壓著刀柄。她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盹,又猛地驚醒,銳利的目光迅速掃過四周沉沉的夜色,確認無事,才又緩緩合上眼,循環往複。盜賊“手欠摸金”則緊緊抱著那個視若性命的小鐵盒,蜷縮在警戒木欄的陰影裏,眼皮沉重得不斷下垂,又強行抬起,嘴裏反複無意識地嘟囔著“不刮…不貪…不刮…不貪…”如同念誦著唯一能帶來安全感的咒語。
    老槐樹繁茂的樹冠不知何時已停止了擺動,夜風徹底停歇。投落在地上的斑駁樹影凝固不動,如同墨汁潑就的圖案。鐵牌深刻痕槽中,那些銀色星點的流淌速度變得極其緩慢,仿佛也隨著這萬籟俱寂的深夜一同陷入了沉眠,光芒微弱而凝滯。
    客棧內,黎瓷靜坐在窗下的陰影裏,身體放鬆,一條腿的褲腿卷至膝蓋,露出的小腿上,那塊溫熱的金疤黯淡無光。她的手指輕輕搭在疤痕邊緣,閉著雙眼,呼吸悠長平穩,仿佛已進入深沉的冥想。清風則背靠著緊閉的房門,坐在冰涼的地麵上,後腦勺抵著門板,眼睛一眨不眨,如同最忠誠的守衛,死死盯著門楣上那尾在黑暗中幾乎難以分辨的雞毛小魚。那尾用豔麗羽毛精心編織的小魚,在極致的寂靜和黑暗中,輪廓模糊,竟仿佛真的擁有了生命,成了一條懸浮在無盡深水中的、散發著微弱生靈氣息的活物,給人一種奇異而隱秘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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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口詭異“箱子”發出的敲擊聲,再次隱隱約約地傳來。比之前那次更加飄渺,更加微弱,仿佛隔著千山萬水,來自另一條完全不同的、未知的路徑。
    清風緊閉的眼皮懶洋洋地抬起一條縫,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聲音低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跑得倒挺快…還挺會挑路。”
    黎瓷依舊閉著眼,極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兩人都沒有絲毫睡意,如同蟄伏在巢穴中最警覺的猛獸,在萬籟俱寂的黑暗中,保持著絕對的清醒和感知,等待著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下一次襲擊。
    時間在壓抑的寧靜中緩慢流淌,直到東方的天際透出第一抹模糊的灰白,稀釋了濃重的夜色。老槐樹最頂端的葉片被清晨最初的微風吹拂,輕輕搖曳了一下。村落最深處,第一聲嘹亮而穿透力極強的公雞打鳴聲,頑強地鑽出某處矮牆的牆根,打破了黎明前最後的沉寂。
    河口公會值守夜班的人開始與清晨來接班的同伴進行交接,低沉的交談聲、壓抑的哈欠聲、以及帶著倦意的笑罵聲漸漸響起,驅散了黑夜帶來的沉重。
    星辰鐵牌在逐漸變得清晰的晨光中,表麵的溫度似乎降低了一層,觸手微涼。那些深刻痕槽中的星點光芒收斂得更深,仿佛集體躲藏進了金屬的最深處,不再輕易示人。
    清風站起身,用力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全身的關節發出一連串輕微的“劈啪”聲響。他扭了扭酸硬的脖子,低聲罵了一句“困死老子了…”
    黎瓷也隨之無聲起身,將桌上那隻空碗推開,走到門口,踮起腳尖,抬手將門楣上那尾安靜懸掛了一夜的雞毛小魚取了下來。她看也沒看,隨手就遞給了旁邊的清風“拿著。”
    清風下意識地接過,入手是羽毛柔軟而微涼的觸感,他愣了兩秒,低頭看著掌心那尾編織精巧、卻帶著一絲黎瓷特有冰冷氣息的小魚,忽然笑了起來,順手就將其插在了自己衣領的內側,羽毛貼著頸側的皮膚,帶來一絲輕微的癢意“行。算你給的貼身護符,辟邪。”
    黎瓷不再多言,轉身朝客棧外走去,聲音平淡卻目標明確“去王老板後院。”
    清風抬腳跟上“走。”
    兩人剛邁出客棧門檻,王老板自己已經連滾帶爬、幾乎是哆嗦著跑了過來,一臉油光與疲憊,顯然一夜未眠。他拚命在臉上擠出最諂媚的笑容,聲音發顫“大佬!黎瓷姐!後院…後院我連夜帶人收拾幹淨了!保證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那…那後門的鑰匙我現在就…就埋到三尺深的地裏去!絕不再讓任何人碰!”
    清風斜睨了他一眼,語氣嘲諷“埋你腦袋裏得了,更保險,一了百了。”
    王老板臉一僵,所有話都被噎了回去,訕訕地不敢接話。
    這時,燕刀也走了過來,將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遞給清風“所有可疑人員的排查名單和記錄都在這裏。還有一個——”她壓低了聲音,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癱軟在地的王老板,“昨晚那個囂張跋扈的小公子,記錄顯示,他昨晚天黑後,也確實在王老板後院逗留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王老板雙腿一軟,直接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大腿,發出殺豬般的幹嚎“冤枉啊!天大的冤枉!我就是個開雜貨鋪賣點酒水賺點辛苦錢的!是他自己非要坐那兒!自己掏錢買的酒!我還能攔著客人不讓喝酒嗎?!我哪有那個膽子啊?!”
    清風抬腳,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下,打斷他浮誇的表演“少廢話。你現在,立刻,扛上鋤頭,去把你後院的地,再往下刨三尺。什麽時候刨到下麵的土發甜了,什麽時候停下來。”
    王老板被打得一個趔趄,聞言愣住了,臉上露出荒謬和恐懼交織的神情“土…土發甜?這…這地裏的土怎麽可能甜?!大佬您別耍我了…”
    清風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讓你刨,你就刨。刨到底,你自然就知道什麽叫‘發甜’了。”
    王老板看著他的笑容,猛地打了個寒顫,哭喪著臉,連滾帶爬地去找鋤頭了。
    黎瓷獨自走到老槐樹下,目光落回那個被焦枝圈出來的、深不見底的小黑洞。她的手指在距離洞口寸許的空中極輕地點了一下,並未真正落下。她低聲說道,語氣肯定“他離開之前,主動把這個‘口子’收攏了一點。” 那股原本隱隱外泄的陰寒不祥氣息,明顯減弱了許多。
    清風“嗯”了一聲,並不意外“他不急。我們更不急。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村子內部徹底紮牢,把這些藏著的汙糟角落都清理幹淨。”
    黎瓷抬起頭,清冷的目光投向那塊巍峨的星辰鐵牌。初升的晨光將“清風黎瓷”四個大字照耀得棱角分明,沉凝厚重,而下麵那行“瓜子果皮自覺帶走”的小字,在肅穆的氛圍中顯得有幾分突兀的滑稽。她眼中沒有笑意,隻有一點極淡的、若有所思的微光。她走過去,伸出食指,懸停在“自覺”兩個字的刻痕邊緣,停留了片刻,最終並未觸碰,緩緩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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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風看著她的動作,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許“昨天…謝了。” 若非她關鍵時刻那精準無比的“弑規則·點”和後續的操控,後果不堪設想。
    黎瓷的反應依舊平淡無波,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順手而為的小事“順手。”
    清風笑了笑,那笑容裏多了些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行。那今天…也繼續順手。”
    燕刀在一旁看著兩人這簡短而默契的互動,忍不住抱著胳膊笑了出來“你倆這話,怎麽聽怎麽像一套一套的。挺配。”
    清風抬了抬下巴,打斷她的調侃“少貧。讓你的人再調五個好手,去東邊那個岔路口盯著。那灰袍子神出鬼沒,不一定還從大路來。絕不能讓他再摸到村口範圍。還有,昨晚那個來借火的小女孩,加派人手,給我盯緊了。”
    燕刀神色一肅,點頭應道“明白。東邊路口馬上加人。那小女孩…今早天沒亮,我們的人就看見她去河邊挑水了,動作神態都像個再普通不過的鄉下小孩,看不出任何異常。”
    “像。”清風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眼神變得銳利如刀,“越像,就越要盯死。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鬆。”
    他話音剛落——
    “死人啦!河邊淹死人啦!!!”
    一聲淒厲驚恐到變調的尖叫,猛地從村外小河的方向炸開,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巨石!
    人群瞬間嘩然,如同炸開的馬蜂窩,驚呼聲、哭喊聲、雜亂的腳步聲混作一團,許多人下意識地就朝著河邊湧去!
    燕刀臉色驟然一沉,“鏘”地一聲拔出腰間長刀,厲聲喝道“所有人原地警戒!河口的人控製場麵!跟我來!” 她身影一動,就要衝向河邊。
    清風和黎瓷對視一眼,無需任何言語交流,兩人腳下同時發力,身形如電,幾個起落間便已掠過混亂驚恐的人群,率先抵達了河岸。
    河邊淺灘。
    一具屍體麵朝下匍匐在冰冷的河水與淤泥之間,大半個身子還浸在水裏,隨著水波微微晃動。身上華貴的綾羅綢緞被水和泥濘浸透,變得肮髒不堪,但仍能辨認出——正是昨晚那個囂張跋扈、自稱哥哥是城西紅楓公會副會長的小公子!他的臉深深埋入淤泥中,一隻手向前伸出,五指扭曲地死死摳進了河底的爛泥裏。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後頸處,一道細如發絲、卻漆黑如墨的詭異黑線,如同活物的觸須般,深深地插入他的皮肉,一路向下延伸,沒入渾濁的河水中,不知通向何方!那黑線看起來既像是陰濕腐爛的水草,又分明散發著非自然的、令人心悸的邪異氣息!
    更可怕的是,他整個裸露的背部皮膚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無數極其細小、如同蚊蠅叮咬後留下的黑點,仔細看去,那竟是一個個微縮到極致的、反複刻寫的名字——全是他自己的名字!成千上萬遍,覆蓋了每一寸皮膚,令人頭皮發麻!
    清風隻彎腰看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一絲冰冷的、帶著嘲諷的冷笑“哼,把自己的名字往自己身上刻寫到死…真是瘋了。”
    燕刀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這…這真是他自己幹的?!”
    黎瓷的手指虛懸在那條插入屍體的詭異黑線上方,眼神冰寒刺骨,聲音沒有任何波動“不是他。是這條‘線’寫的。” 是這條擁有自主意識般邪惡的線,如同最冷酷的刻筆,將他的名字瘋狂地、絕望地烙印在了他自己的肉體上。
    清風猛地抬起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投向河流的上遊方向。河麵平靜,初升的陽光照射在水麵上,反射出晃眼的粼光。上遊遠處,一抹不易察覺的陰影仿佛剛剛沒入水中,消失不見。
    清風指尖金光一閃,凝練的金線如同擁有生命般疾射而出,“叮”的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精準地搭在那條纏繞屍體的黑線上。他手腕極其輕微地向上一抖一挑!
    “吱——!”
    那黑線被挑離屍體一寸,發出一聲極其細微、卻尖銳刺耳的怪異聲響,像極了昨夜從門縫中探入的那一絲冰冷詭線!清風手腕再一抖,金線鋒芒掠過,黑線應聲而斷!斷裂處飄起一點黑色的沫子,迅速浮上水麵,在陽光的直射下,如同被聖光灼燒般迅速變得灰白,最終消散無蹤。
    燕刀的手下上前,合力將冰冷的屍體翻了過來。小公子的臉已經被河水泡得腫脹發白,雙眼圓睜,瞳孔渙散,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不甘。他的嘴巴大張著,裏麵竟被塞了一張揉皺的、寫著“票”字的粗糙紙張!他到死,竟然還惦記著收錢這回事!
    清風緩緩站直身體,眼神冷得如同數九寒冰“行。這張賬,老子給他記上了。”
    黎瓷的聲音依舊平淡,卻一針見血,直指核心“這不是做給我們看的。是給‘城裏’那些公會看的。” 是針對紅楓公會,乃至其他所有覬覦此地勢力的挑釁和嫁禍。
    清風點頭“他想借刀殺人。挑動公會的力量來替他試探這塊牌子,試探我們的底線和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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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刀聞言,冷笑一聲,長刀挽了個淩厲的刀花“那他可打錯算盤了!紅楓公會要是真敢借著這個由頭來找茬,老娘先帶人砍翻他三個精英隊!”
    清風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帶著提醒“別把話說太滿。真來了,有你忙的。”
    燕刀咧嘴一笑,戰意盎然“我就喜歡忙!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河邊的風一陣陣吹過,稍稍驅散了水麵的血腥氣。村子裏,隱約傳來死者隨從或親眷的哭泣聲、圍觀者的咒罵聲,但更多的人選擇了沉默,一種壓抑而憤怒的沉默在彌漫。老槐樹下,那塊星辰鐵牌在越來越亮的陽光下沉默矗立,刻痕中“腿打折”三個字仿佛在光影變幻間流露出一絲冰冷的譏誚,又迅速沉入深邃的金屬底色之中。
    清風站在泥濘的河岸邊,側過頭看向身邊的黎瓷,忽然用一種極其自然的語氣問道“今天…繼續修床?” 仿佛剛才的慘案和緊張的對峙從未發生。
    黎瓷回看他一眼,回答得同樣自然平淡,仿佛隻是在討論一件日常瑣事“修。”
    清風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話,低笑出聲,轉身率先往村裏走去“行。修完床,接著打那些不長眼的臉。”
    黎瓷淡淡地“嗯”了一聲。她最後回頭瞥了一眼恢複平靜的河麵,眼神冰冷漠然,聲音輕得幾乎隻有她自己能聽見“下次,他寫不到這裏。” 這是宣告,也是決心。
    清風抬起手,朝著村口那塊星辰鐵牌比了一個極其不雅卻充滿挑釁意味的中指,壓低嗓子笑罵“他媽的…敢來,就等著腿被打折吧。”
    插在他衣領下的那尾雞毛小魚,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了一下,豔麗的羽毛在晨光中閃爍著微弱卻鮮活的光澤,仿佛在無聲地點頭附和。
    村口方向,河口公會成員維持秩序的口令聲、逐漸恢複的日常喧鬧聲、以及尚未散去的緊張氣氛交織在一起,生活的煙火氣與冰冷的殺機擰成一股繩,壓得人心跳加速,卻再無困意。
    天,徹底亮了。
    沒有人選擇退縮。
    他們就這般站著,坐著,忙碌著,警惕著。牌子屹立不倒,炊煙照常升起,腿腳依舊有力。誰來,誰就得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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