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目光緊鎖在永珩身上，瞧著永珩哭得小臉通紅。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不止，眼眶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
    他心中宛如被千萬根細密的針深深刺入，疼得厲害。
    那是源自血脈相連的揪心之痛，是作為阿瑪對兒子深切的疼愛。
    然而，乾隆畢竟在這皇位上久坐多年，久到他已修煉出，能將洶湧的情感，深藏於冷峻的外表之下。
    他強忍著心中那股幾乎要將理智衝垮的衝動，硬是沒有伸出手將永珩攬入懷中，就這麽一動不動地靜靜凝視著。
    仿若一座冷峻的冰山。
    在這宮廷之中，他是主宰一切的帝王，隻要他不願表露。
    哪怕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休想窺探到，他心底最真實的情緒變化。
    永珩坐在床榻一角，小小的身子因劇烈哭泣而顫抖不停。
    此刻的他，滿心滿眼都是恐懼與迷茫，全然看不懂乾隆的心思。
    以往，皇阿瑪總是那個會將他抱在懷裏，溫柔逗弄、耐心教導。
    可就在這須臾之間，他卻仿佛變了一個人。
    永珩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害怕，那不僅僅是對犯錯受罰的恐懼，更是源於對皇權威嚴的震懾。
    他第一次深刻意識到，皇阿瑪不隻是疼愛他的阿瑪，更是這天下之主，掌控著生殺予奪大權的帝王，有著不容觸犯的底線。
    而自己，恰恰莽撞地觸碰了那條紅線。
    “額娘……”
    永珩在抽噎間隙，帶著哭腔喃喃自語，那無助的語調仿佛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在呼喚彼岸。
    一想到皇阿瑪不要他了，他心中的委屈便如潮水般翻湧。
    哭得愈發大聲，那哭聲在空曠的寢殿內回蕩，仿若要衝破這禁錮他的宮牆，去尋得一絲慰藉。
    他多麽希望額娘能立刻出現，像往常一樣，用溫暖的懷抱和輕柔的撫慰，為他驅散陰霾。
    可此刻，寢殿裏唯有他和皇阿瑪，絕望之感愈發濃烈，哭聲也越發淒厲。
    好在蕭雲，很快便沐浴歸來，剛踏入殿門，便聽到這淒慘的哭聲。
    她腳步一頓，心中滿是詫異，在她的印象裏。
    永珩自小就不喜啼哭，性格堅韌，今日這般究竟是，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
    能讓這孩子哭得如此肝腸寸斷？
    不及多想，蕭雲蓮步輕移，加快了腳步，抬手推門而入。
    入目的便是永珩坐在床上，哇哇直哭，豆大的眼淚“啪啪”直掉，打濕了身前的被褥，那副可憐模樣，讓人揪心不已。
    蕭雲眉頭緊蹙。
    她幾步走到床榻旁，俯身蹲下，輕聲問道：“怎麽了？”
    乾隆側臥在錦被之中，原本冷峻的麵龐在瞧見蕭雲皺眉的刹那，神色微微一滯，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反應慢了半拍。
    而永珩此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聲戛然而止，抽噎著搶先告狀，“額娘，你總算回來了，皇阿瑪說他不要我了。”
    話落，眼眶裏又蓄滿了淚水，那委屈勁兒一上來。
    哭得越發傷心，整個身子都跟著顫抖起來，像是一隻受傷後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獸。
    乾隆瞧著永珩這模樣，心中暗歎，他知道這次孩子是真被嚇到了，並未像往常那般耍心眼兒，純粹是出於恐懼才脫口而出。
    蕭雲的眉頭皺得愈發緊了，仿若能夾死一隻蒼蠅。
    她與乾隆夫妻多年，自是深知他的脾性，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他決然不會說出這番話。
    她索性轉頭看向永珩，目光柔和卻又透著幾分探尋，“他為何要這樣說？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永珩畏畏縮縮地抬起頭，對上蕭雲的目光，心裏一哆嗦。
    他害怕連額娘也不要他了，於是拚命地搖頭，小嘴抿得緊緊的，死活不肯開口，隻是一個勁兒地重複著，“皇阿瑪不要我了……”
    每說一次，心中的委屈便加深一分，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蕭雲見狀，隻覺頭疼不已，她輕輕歎了口氣，將目光緩緩移向乾隆，眼神裏帶著幾分疑惑，“你真說不要他了？”
    乾隆麵對永珩時，那帝王的威嚴盡顯無疑，即便心疼得如刀絞般，也能硬生生地忍住，維持著表麵的冷峻。
    可此刻麵對蕭雲的質疑，他瞬間丟盔棄甲，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朕……朕是說了，但雲兒，此事，事出有因……”
    永珩耳朵尖，一聽乾隆這話少了，平日裏的底氣，仿若找到了堅實的靠山，立馬來了精神。
    他趁機告狀，“額娘，皇阿瑪說了，他不僅說不要我，還說以後都不管我了呢！”
    那小模樣，恨不得把所有委屈都一股腦兒倒給蕭雲。
    乾隆一聽，急得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急匆匆地開口，“雲兒，不是永珩說的那樣，你……你聽朕解釋……”
    蕭雲並未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父子倆，此刻乾隆算是真切體會到了永珩剛才的心境。
    這滋味，還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雖說他沒像永珩那樣哭出來，但心中也是忐忑得厲害。
    畢竟這些年來，他和蕭雲在教導兒子一事上，從未有過什麽大的分歧。
    如今這般劍拔弩張的局麵，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永珩抽噎著，滿心委屈地巴望著蕭雲，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期盼。
    就等著蕭雲為他主持公道，斥責乾隆的“狠心”。
    哪成想，蕭雲在他身旁坐下，伸出手將永珩的身子掰了過來，讓他直麵自己。
    她目光沉靜如水，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輕聲說道：“我相信弘曆，所以你說說吧！
    你究竟做了什麽事情，能讓他說出這種話？”
    乾隆聽見了雲兒的話，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啦！
    永珩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嘴巴張了張，囁嚅著，“額娘，我……我……”
    他眼神慌亂地四處遊移，試圖從這困境中找到一絲逃脫的縫隙。
    可腦子一片混亂，搜腸刮肚半天，愣是一個完整的句子，都拚湊不出來。
    蕭雲將他的心虛盡收眼底，微微搖頭，也不再逼問，轉而看向乾隆，喚道：“弘曆，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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