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思琛也是瞳孔驟縮，毫不掩飾臉上的錯愕與震驚。
    眼前的女人麵容枯槁，雙眼無神，瘦的已經沒有了人樣。
    花白的頭發雜亂稀疏的如同一個稻草窩，自嘴角到太陽穴處還有一道狀若蜈蚣的肉色疤痕。
    最重要的是，她右側的袖子空空蕩蕩，隨著海風不停的搖擺著。
    時隔四年半，應長安從沒想過她跟華煙還有再見麵的機會。
    而且也不曾料到，她已經淪落到了這種境地。
    華煙站穩之後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陽光，眯著那唯一一隻能夠勉強視物的眼睛緩緩向前看去。
    看清之後，她整個人也如同被冰封住一般，久久無法動彈。
    她怔怔地望著應長安，望著那個她曾經棄如敝履的親生女兒，像生根似的紮在了原地，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彼此都沒有想到，輾轉多年，竟會在這一望無際的大洋彼岸中遇見對方。
    華煙不受控製的往前走了一步，應長安立馬條件反射的從後腰處摸出了手槍直直對準了她，眼中滿是提防與厭惡。
    “別過來！”
    這一變故，可將邊上的韓端和夏新給嚇得不輕。
    連帶著他們身後的兩名幸存者都連連倒退了好幾步，果斷抱頭蹲下。
    媽媽呀，什麽情況！
    不是說遇到了華夏同胞嗎？？
    兩人急忙將華煙拉到自己身後保護著，手也不知不覺的摸到了腰間。
    “同誌，你這是做什麽！？”
    成思琛趕緊擋在應長安麵前，生怕雙方一不小心就走了火，卻沒料到華煙比他更快一步。
    她竟是直接躥了出來擋在兩位軍人的麵前，像隻護崽的母雞一般拚命搖著頭，滿臉都寫著驚慌失措。
    “不是的，她不是那個意思，二位誤會了！”
    這一下，更是直接給韓端和夏瑞整迷糊了，紛紛都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成思琛趁著這個間隙，小心翼翼的朝著應長安伸出手，柔聲勸慰道：
    “沒事的長安，你不會有危險，我就在這裏呢。
    妲己跟巷子也在沙發上打盹，都很安全，聽話，先把槍給我好嗎？”
    應長安此刻隻感覺腦袋木的發脹，隻能自顧自的發著愣，瞳孔都有些失焦。
    過了好半晌，許是因著成思琛越靠越近。
    聞著他身上那道熟悉的淡淡烏木香她才猛的回過神來，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槍塞到了他手裏。
    成思琛鬆了口氣，輕輕伸手將人圈進懷中，親了親她滿是冷汗的額頭。
    “沒事了，那盤爆辣螺絲你沒嗦完吧，有沒有給妲己留兩顆嚐嚐？”
    應長安愣住，反應過來以後很是哀怨的瞥了他一眼。
    “我替它謝謝你啊。”
    成思琛失笑，見她已經能翻白眼了才終於放下心來。
    轉身，發現華煙此刻正滿臉局促的站在前頭。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應長安，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與其道個清楚明白。
    韓端和夏新他們已經退到後麵，正滿臉複雜的打量著眼前這位拋棄孩子的母親，心裏百感交集。
    華煙是他們從那艘船上救下來的唯一一名女性幸存者。
    這半年多她一直沉默寡言。
    除了核實身份時多說了幾句，平日裏是半個字都不輕易開口，總是一個人靜靜地望著窗外發呆。
    他們都知道這位在物資運輸船上受盡了非人的虐待和折磨，左眼也是因為孩子的離世而哭瞎的，能活到現在全憑毅力。
    卻沒想到她還有另一個孩子，還是拋棄了的。
    而且，好巧不巧的就是眼前這位女同誌。。
    唉，實在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清官也難斷家務事啊。
    怕情緒上來了產生衝突，韓端和夏新沒有跟著幸存者下去，而是默默走到了遠處放哨。
    應長安耐著性子，冷冷的瞟了對麵一眼。
    “我隻給你五分鍾。”
    她其實一秒都不願意聽她逼逼。
    隻是難為了那兩位軍人，想著這一路上她也不容易便替她好聲好氣的討來了這五分鍾聊天的機會。
    當然，成思琛是半步都不會離開的，始終保持著警戒。
    華煙的眼裏盈滿了淚光，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仿佛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愧疚。
    “長安，對..對不起，是媽..是我對不起你。”
    應長安麵無表情，語氣是一貫來的冷漠。
    “我沒吃的，也沒有道德心，更不會因為你掉兩顆眼淚就感動的稀裏嘩啦把物資拱手送上，你要是想說這些就別耽誤我時間。”
    華煙趕緊擦去眼角的淚花，朝著這邊拚命的擺著左手。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
    應長安緊繃著臉，已然有些不耐煩了。
    “還有別的要說嗎？”
    華煙張了張嘴，卻無力的吐不出半個字來。
    她隻感覺胸口仿佛被勒住了一樣，最後竟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是我拋棄親生孩子，又貪圖榮華富貴才遭了如今的報應，丈夫死在了洪水，兒子又被人當成了下酒菜。
    我如今也瞎了一隻眼，斷了一隻胳膊在這裏苟延殘喘。
    事到如今，我不敢征求你的原諒，老天爺肯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跟你親口道歉，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聽到那句下酒菜，應長安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她不難過，也不想幸災樂禍，更不覺得這些事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隻是隱隱覺得，有些諷刺和悲哀。
    應長安的神情沒有任何的鬆動，用著韓端和夏新也能聽到的聲音將兩人的母女關係徹底粉碎在了這片廣闊海域。
    “你怎麽想的跟我沒有關係，是死是活也與我無關，我對你沒有贍養義務，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
    要是被我發現你還跟之前那樣打著我的名號在外頭碰瓷給我添麻煩，再多軍人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說完，她就毫不猶豫的轉身順著梯子爬了回去。
    華煙崩潰的蜷縮成團，淚水混著嘶啞的喊叫聲，飄蕩在這片寂靜的海域上空。
    “長安，對不起，媽媽真的對不起你！”
    .......
    等成思琛跟對麵打好商量回到潛艇裏時，卻發現應長安已經端了盆爆辣小龍蝦在客廳裏吃得滿嘴流油。
    她嗦嗦蝦頭，被辣的連連吸氣。
    “搞點不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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