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難忘，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我是多麽想念住在北京城南的那些景色和人物啊……”
    枯黃的蘆葦，蒼寥的遠山，蜿蜒的長城，隨著女聲的講述，一串駝鈴聲晃悠悠響起，駱駝隊來到了城南，小英子的故事也開始了。
    薑一坐在人群裏，兩隻眼睛出神地看著露天屏幕，四周都是人群。有人小聲的討論著電影，有人吃著南瓜子喝汽水，有人在閑聊東家長西家短，也有很多人認真的看著電影。
    他是知道《城南舊事》這本小說的，甚至也看過原著，小學時課本上還有那篇《爸爸的花兒落了》，讓他印象深刻。
    隻是他沒有看過這部電影。這88分鍾的電影，薑一看的很癡迷。
    煉鋼廠大廣場上圍滿了人，除了最前麵屏幕上的光，周圍房子也亮著，但到底光線並不明亮，到處昏暗著。
    小孩子們除了一開始歡喜的等待著電影，看了幾分鍾後，嘻嘻哈哈的在廣場上追逐打鬧。
    薑一看到蹲在草叢裏偷佛像的哥哥，英子歪著頭天真的問“你是來拉屎的吧？”
    這句話後來成為網絡熱梗。他笑彎了柳葉眼，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張安國肩膀上，人笑的身子都顫抖了。
    張安國的臉頰挨著薑一的頭發。他微微側過頭，看了眼薑一。
    “這麽高興？”張安國問，同時把買來的花生一顆顆的剝開殼，將花生米喂給薑一。
    薑一張開嘴叼過花生米，柔軟的嘴唇蹭過張安國的指甲，一觸即分。
    “張哥，英子真可愛，我將來如果有個女兒，也希望是這樣可愛的。”
    薑一的話落，張安國臉上的笑收斂了。
    “不過”薑一將手放進了張安國掌心，拿走了最後一顆花生米。
    “我現在有張哥了。”
    這樣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張安國臉頰上也熱熱的。他很想抓著薑一問清楚，什麽叫有了他？
    然而四周人太多，太鬧，兩個男人的感情本就不被這個時代理解。他還期待能聽到什麽呢？
    電影散場後，薑一和張安國肩並肩隨著人群離開，路燈下有幾隻飛蟲在繞來繞去。
    “走走再回去？”薑一主動問。
    “好”張安國說。
    於是兩人走著走著，便來到了興隆市的江邊。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江邊竟然難得沒有人了，隻有他們兩個人沿著堤岸上行走，夜風帶著江河水汽，吹在臉上很舒服。
    薑一的長發被吹著散開，清冷漂亮的五官多了一些柔弱之態。
    “薑一，你為什麽留長發？”張安國靠在一根欄杆上。
    薑一伸手撩了把頭發到腦後，無所謂地說。
    “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大小醫院，中醫西醫，偏方都看過了，治不好。有一天一個瘸腿的乞丐路過我家，進屋討米。我媽給裝了一碗米，乞丐便說，我若生為女子，必定是福祿雙全，榮華一生的命。但既然是男子，在閻王麵前記了號，八字輕，以後得留長發，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以為找錯了人，輕易不會再來了。反正不過是頭發而已，死馬當作活馬醫，最後我慢慢的好了起來。”
    薑一說著看張安國慎重的表情哈哈大笑。
    “你當真了？”
    張安國一愣。
    “哈哈哈，假的。因為長發更帥，看起來有種文藝青年的感覺。”
    薑一真真假假的說著話，他歪著頭將自己的臉湊到張安國麵前，路燈的光從頭頂照向他，暖黃色的光使得他有了一層朦朧的夢幻感。
    “確實”張安國伸出手撫著薑一的右臉，緩緩說出後半句話“漂亮”。
    兩個人身高其實差的並不多，薑一隻高兩厘米，他笑眼彎彎，任由張安國的手描摹著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臉頰，最後來到嘴唇。
    誰都沒有說話，耳邊隻有江水被風吹過衝到岸邊的聲音。
    薑一微微側過頭，緩緩靠近張安國。氣氛美好的像是偶像劇。
    張安國黑框眼鏡下的眸子升起一陣濕熱的潮流。他呼吸亂了，他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同時也期待著，內心鼓噪跳動幾乎要蹦出來一般。
    薑一閉了眼，越來越近，緩慢的，輕輕的，靠近。
    一個吻在即將接觸到彼此時，被夜行的貨輪打破。
    “嗚——”
    汽笛鳴笛聲，江水隨著輪船的經過更加快速的撲向岸邊，嘩嘩的水聲接連不斷。
    薑一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帶著點撒嬌的意味。但到底氣氛不如剛才了，他也就作罷抬起了頭。
    張安國直到薑一的腦袋移開才找回屬於自己的呼吸。
    他將右手插入口袋，轉過身看向輪渡。
    他在心底歎氣，一時不知是因為那個未落下的吻失望還是慶幸。
    “張哥，等中秋節的時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蕉下村玩？”
    “去你家？”
    “對，我爸一個人在家，他很好相處的。”薑一自然沒有這個身份原先的背景裏麵父親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但是不妨礙他努力的撩著張安國。“我可以帶你去山上抓兔子，摘果子。我們還能去河裏釣魚，釣蝦。還是很有意思的。”
    “好啊，那就中秋節去你家玩。”
    薑一倒沒有做作地跟張安國拉鉤約定什麽的，到底是兩個成年男人，做不出來太過幼稚黏糊地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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