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城北舊事(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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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房東婆婆搬走後,後院薑一在原有的花卉樹木基礎上,另外鏟掉了道路和一些裝飾假山之類的,空曠的地方全部翻土,撒上了雞毛菜的種子。如今二十多天過去,菜苗也長到手掌高度。
薑一挑著拔了一把雞毛菜,綠色的葉子,嫩白的杆,脆生生。
物價高的離譜,青菜這些就打算自己種了。
舒伯華身上穿著黑色大衣,係著一條藏藍色圍巾,鼻梁上架著金邊眼鏡,他繞過後院,從前院進門。
薑一恰好離開後院,準備來到前院水井邊洗菜。
隔著一道厚實的圍牆,互不知曉的兩人緩緩同行。
舒伯華穿過院門,抬頭間,兩人看到了對方。
“少爺回來了。”薑一揚起一抹笑,率先開口。
舒伯華胳膊底下夾著一大疊報紙,卷在一起。
“嗯,晚飯吃什麽?”
舒伯華關了院門,來到水井邊。眼神時不時從蹲著的薑一頭頂掃到盆裏的青菜又轉回自己的皮鞋鞋麵。
“饅頭,雞毛菜和雞蛋湯。”
薑一自從咖啡店離職後,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索幸如今舒伯華專供的良信書店,每月固定稿費足以維持二人生活。
薑一不是什麽非要鑽牛角尖的人,每天在家裏做做飯,打掃衛生,偶爾出去看看街道上的情況,日子就這樣看似平淡的過著。
飯桌上,舒伯華推過來一包銀元,這才說最近可能會出差離開一段時間,少則一個禮拜,多則看情況而定。叫薑一照顧好自己。
薑一夾起雞毛菜吃進嘴裏,正是鮮嫩的時候。
“好。”
忠實的書童什麽都不會過問,關於少爺的任何決定,他隻是執行者。
……
舒伯華的出差很快到來,突然的一天他晚上沒有如期歸來,薑一等到淩晨天亮,這才關了徹夜亮著的燈泡,倒回床上睡了過去。
舒伯華似乎消失了。
薑一在家裏等了七天,大街上響起了槍聲,大兵們每天出門抓人,家家戶戶戒嚴,沒有人敢隨便亂走。
第八天的中午,薑一戴著帽子,鎖上了門前往舒伯華任職的良信書店。
一直以來,他都隻是知道舒伯華的文采被良信書店老板看中,還有其他的一些被當時主流報刊拒絕的作者,他們的文章悉數被良信收納。
書店發行的刊物,他也看過幾次,多以人文風俗為主。
然而此刻,找了一路,站在破敗的良信書店門口,薑一震驚。
地上是斷裂的良信書店招牌,紅色油漆在良信兩個字上打著大叉,書店裏麵,像是被打砸搶過一樣,破敗的不成樣子。
薑一繞過招牌,走了進去。
一樓是以前販賣書籍報刊的地方,做了很多架子,類似本源世界圖書館的陳列。此刻架子上空空如也,架子倒在地上。旁邊是供人休息的座椅桌子。
門口的收銀台被推翻,青花瓷花瓶碎了,白色黃色菊花散落。
沿著角落的樓梯向上,二樓也是一樣破敗,地麵上散落著廢棄的沒有什麽意義的紙片報刊。
二樓多了一些辦公桌椅,不難想象,鼎盛時期,每天多少人在這裏工作。
薑一在一張很明顯是經理人的單獨桌子上,看到了被砍斷的一根木雕。
那是一個穿著櫻花和服的小娃娃。
薑一額頭滑過冷汗,他伸出手翻找著這張書桌,在地毯縫隙上,撿到了一個身份銘牌,上麵燙金字寫著——內山信介。
是那個日本人!薑一想起了報紙上那個在巴黎夜和鄒彥池對賭輸了的日本人。還有塞納河畔咖啡店,坐在顧曼笙對麵,陰鷙矮小的日本人。
難道說,舒伯華在替日本人做事,現在暴露了,被當局政府抓走了?
薑一腦海裏閃過萬千念頭,可又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舒伯華不會是這樣的人。
他是九州城人人豔羨的舒家大少爺,是留過洋轉而回國的留學生,是一腔熱血到處奔走的紀梵音積極拉攏地對象,是在報紙上一針見血提出“工業革命救國”的新青年。
“歸期不定……”薑一喃喃念出前幾天晚上舒伯華叮囑他的話。
薑一抹了把臉,悄悄離開了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