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璽閣對麵，隔著條不算寬闊的馬路，有一片略顯陳舊的樓群，芳姐平民公寓。
    這裏租金便宜，一個月不到一千塊錢。
    公寓的一樓，靠近樓道口那間，裏麵正煙霧繚繞的，麻將牌劈裏啪啦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碰！”
    “糊了！給錢給錢！”
    孫秀芳，這棟公寓的包租婆，正叼著根細長的女士煙，狠狠吐了個煙圈，看著麵前推倒的麻將，臉色比鍋底還黑。
    她今天手氣算是背到家了，陪著幾個老姐妹搓麻將，結果輸得褲衩子都要沒了。
    煩躁地抓起一把牌，入手又是雜亂無章，看得她眼皮直跳。
    就在這時，門口探進來一個腦袋。
    孟軒肩上挎著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哪位是孫姐？”
    “我想租房子。”
    孫秀芳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眉頭皺得更緊了。
    眼前之人打扮，再加上身上的破袋子，活脫脫一個剛從工地出來的農民工。
    “等著！”
    她沒好氣地擺擺手，指了指牆角的小板凳，視線又落回自己那手爛牌上，心裏罵罵咧咧的。
    “真是倒黴催的，晦氣！”
    旁邊一個燙著卷發的大媽笑道：“芳姐，別急嘛，這不來了個小帥哥，說不定能轉運呢？”
    “帥個屁！”
    孫秀芳啐了一口：“穿得跟要飯似的，能有多少錢租房？”
    孟軒也不氣惱，自顧自地走到牆角，卻沒有坐下，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牌局。
    孫秀芳又摸了一張牌，還是沒用，氣得她差點把牌摔了。
    “唉……”
    孟軒忽然歎了口氣。
    “你唉聲歎氣個什麽勁？”
    孫秀芳瞪了他一眼：“一邊兒待著去，別在這兒杵著礙眼！”
    孟軒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孫姐，這牌啊，它其實是有情緒的。”
    “啥？”
    孫秀芳和另外三個牌搭子都愣住了，齊刷刷看向他。
    “你看你，抓牌摔牌，跟它有仇似的，它能好嘛！”
    孟軒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麻將牌就像小孩子，你得哄著它，得像對待親兒子一樣對待它，它才能給你帶來好運。”
    “神經病！”
    孫秀芳罵了一句，但手上的動作卻不由自主地輕了些。
    “孫姐，這把聽我的。”
    孟軒壓低聲音：“打這張三筒。”
    孫秀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裏的牌，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張三筒打了出去。
    “碰！”
    下家立刻碰了牌。
    孫秀芳心頭一緊，剛想發作，孟軒又說道：“別急，拆這對九萬。”
    “你懂不懂牌啊！”
    孫秀芳忍不住低吼：“拆對子？”
    “信我。”
    孟軒笑眯眯的，眼神卻透著股篤定。
    邪了門了，孫秀芳鬼使神差地，真就拆了那對九萬，打了一張出去。
    接下來的幾手，孟軒就像開了天眼，總能在關鍵時刻給出指點。
    孫秀芳起初還半信半疑，但眼看著手裏的牌越來越順，從一開始的雜亂無章，漸漸形成了某種驚人的牌型，她的心跳也跟著加速起來。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另外三個牌搭子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眼神在孟軒和孫秀芳的牌之間來回掃視。
    “打這張。”
    孟軒非常淡定。
    打完牌，孫秀芳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摸起最後一張牌，翻開一看。
    一筒！
    她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猛地將牌往桌子中間一拍！
    “糊了！自摸九蓮寶燈！”
    整個麻將室瞬間炸開了鍋！
    “我的天！九蓮寶燈？”
    “芳姐你這什麽運氣！”
    “這小子……神了！”
    孫秀芳看著麵前那副由一萬，九萬和同一種花色的牌組成的完美牌型，激動得臉上的粉都快掉下來了。
    她顫抖著手，開始收錢。
    剛才輸掉的，不僅全回來了，還倒贏了足足五千塊！
    她捏著厚厚一遝鈔票，看向孟軒的眼神徹底變了。
    之前的嫌棄和不耐煩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驚和好奇以及……一絲貪婪的複雜光芒。
    這小子，穿著一身破爛，難不成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還玩個屁！”
    “就是，這來了尊大神，咱們這點錢不夠塞牙縫的！”
    “散了散了！”
    另外三個牌搭子哪還有心思繼續，看著孫秀芳麵前那堆錢，再看看旁邊氣定神閑的孟軒，心裏跟明鏡似的。
    這小子邪乎得很！
    幾人紛紛起身，嘴裏說著改天再約，麻溜地收拾東西走人了。
    麻將室裏瞬間隻剩下孫秀芳和孟軒。
    “小兄弟，有本事啊……嘖嘖！”
    孫秀芳攥著那遝贏來的鈔票，臉上的笑容比剛才糊牌時還要燦爛，看孟軒的眼神活像看著一棵搖錢樹。
    “走走走，姐帶你看房去！保你滿意！”
    她之前的嫌棄也早就丟了，現在熱情得不行，一把拉住孟軒的胳膊就往外走，生怕這“財神爺”跑了。
    這棟筒子樓有些年頭了，樓梯又窄又暗，牆皮剝落，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說不清的潮濕味和各家各戶傳出來的飯菜油煙味。
    “這樓梯有點陡，你小心點。”
    孫秀芳難得體貼了一句，實際上是怕自己這“福星”摔著了。
    “不過頂樓光線好，安靜！”
    她掏出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整個七層隻有一間有防盜門，其他的都是木門。
    “這間。”
    芳姐指著723號房間：“姐剛剛裝修，”
    孟軒卻看上了，破舊木門的713，說道：“芳姐，我住這裏吧。”
    說完，他推開713的木門。
    房間不大，家徒四壁，隻有一張舊木板床和掉漆的桌子，但窗戶挺大，光線充足。
    孟軒沒先看房間格局，徑直走到了窗邊。
    窗戶外麵沒有遮擋，視野開闊，而正對著這扇窗戶的，正是嶄新，氣派的現代化高級公寓，天璽閣的七樓。
    孫秀芳還在後麵絮絮叨叨地介紹著：“你看這采光多好，對麵那樓雖然新，但離得遠，不擋光……”
    “房租嘛，看在你幫姐贏錢的份上，給你算便宜點……”
    說著說著，孫秀芳發現孟軒沒反應，不由得湊近了些。
    隻見孟軒站在窗前，一動不動。
    他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斂去，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對麵天璽閣某個特定的方向，目光深邃，沉默不語。
    孟軒房間正對的那個位置，是薑天奇的房間。
    “哎，小兄弟，你看啥呢？”
    孫秀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惋惜道：“那裏可是七千多一個月呢。”
    “嘖嘖，人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