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你口口聲聲的說著同胞，可又真的有一刻把我當做同胞對待？我要你放我下來！”
    海水被高速移動的物體劃開了一道空腔，被觸手卷著的德麗莎大聲喊著，但除此以外，她的身體狀況已經讓她連掙紮都做不到。
    “我的血親，我親愛的同胞，我又怎麽會敷衍你呢？我發自內心的將你當做我的同胞，當做我們的未來。”
    “每個同胞都應該是平等的，我從未因為你的出身而看低你，不信任你。”
    “隻是因為你的身軀還沒有變得適應我們家園的環境，相信我，等你習慣過後，你會愛上我們的家園的。”
    瑪利圖雅說著，她的身軀撕裂海洋，觸手將德麗莎卷起，幾丁質的外骨骼破開海水，沒有一滴落在德麗莎身上。
    “你妄圖腐化一名聖徒嗎？難道你連這種自知都沒有嗎？”
    德麗莎雙手扒著纏繞著自己的觸手，哪怕她的指甲甚至沒法在那布滿細密鱗片的觸手上留下劃痕，也沒有停止她的掙紮。
    “隻要我還點亮得了提燈，我就絕不可能被你腐化，變成和你一樣的怪物！”
    “而你，你隻是一個愚蠢到質疑聖徒的崇高，質疑伊比利亞的存續，愚蠢又自以為是的怪物！”
    她喊著，哪怕下一刻身上被更多觸手綁住，手腳全都動彈不得，但還是在用指尖奮力的伸向自己腰間掛著的提燈。
    “我的同胞，你已經不用自怨自艾了，你曾經如何，與你現在，並無瓜葛，種群已經原諒了你，而你是他們的未來。”
    “你無需因為自己謀殺者的身份而自卑，自我否定啊。”
    瑪利圖雅一點都不急，也沒有破防，隻是很中肯的語氣不斷的規勸。
    “你他媽聽不懂好賴話是吧！”
    德麗莎反而有些破防，這個海嗣油鹽不進...
    當時在海底下被那隻海嗣拖住的時候...就被感染了嗎？
    不...不對...
    如果我有問題，在審判庭的時候，被那燈火映射著的我，早就應該顯露出問題了...
    所以說...這是這隻海嗣的能力嗎？
    她激發出了我體內存留的那一點，海嗣的物質嗎？
    “我的母親...是大海的深藍，是文明的遺產，是大群的意誌，我們在古老時便已經存在，一切文明的語言都在我們的見證下出現，你所說的伊比利亞地方語言，雖然我們並沒有進行深入的學習，但還是可以聽懂的。”
    就連德麗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此時隻感受到一陣發自內心的無語...
    這種變化...
    真的應該出現在她身上嗎？
    海水的顏色在不斷變深，包裹著德麗莎的空氣球體也被壓力壓的開始縮小。
    深海之中，除了海嗣身上亮起的點點熒光，已經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你覺得...隻憑這種方式，就能逼迫我向你們屈服嗎？”
    海水已經沒過了德麗莎的胸口，即便她的身體已經完全被瑪利圖雅的觸手包裹住，感受不到深海的壓力，但還是會因為不斷變小的空間而感到壓抑。
    “大群的意誌表達了，祂說，你早就應該回到我們之間了，隻不過，你還需要生長，還需要蛻變，請原諒我，我的同胞，我的血親，逼迫你，並非出自我的本心，讓你屈服，更不可能是我們的目的。”
    “我隻是想讓你蛻變，變得能夠帶領著種群走向未來，帶領我們度過那並不遙遠的災厄。”
    “請看在族群的未來上，原諒我。”
    德麗莎沉默，至少她看上去如此。
    周圍的海嗣開始匯聚，點點的星光在集中，而在他們中央，屬於初生的光，哪怕在海底，依然能傳的很遠很遠。
    “你在說什麽，我一句話都聽不懂。”
    她笑了，因為她的手指終於勾住了提燈。
    “而且，我更不可能在乎。”
    浸透了海水的提燈猛然發出了刺眼的光，那冰冷的光輝，卻在水下孕育出將生命溫潤，融化的光和熱。
    “嗤...”
    灼燒的聲音，德麗莎的手被觸手掰開，層層卷起，一根手指都沒有留在外麵。
    “不要傷害自己，我的同胞。”
    德麗莎有些驚詫，有些恐懼，做不到掩飾，做不到裝作自己不怕的恐懼...
    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傳來難以忍受的灼燒感...
    “沒事的，不怕，不怕，孩子們不願意看到你的痛苦，他們很善良，他們願意為了你付出一切。”
    瑪利圖雅說著，深海之下，一個格外明亮的藍色光源注視著德麗莎滿是恐懼的眼睛。
    而她們周圍，那些在深海中遊蕩的海嗣，像是受到了什麽指引一樣，全然不在乎剛剛那瞬足以抹殺他們的光，統一的向深海中浮遊的初生遊去。
    “...不...不要...”
    那雙眼中的恐懼更重了，瑪利圖雅毫不在乎，隻是不斷的安撫著，還用自己的觸手蓋住了德麗莎的眼睛。
    “沒事的，沒事的，不用自責，也不用悲傷，孩子們是為了你自願這麽做的，就連他們都知道，你是我們之間最重要的，最脆弱的。”
    “種群會幫助每一個脆弱的同胞，更何況是你？我們怎麽會對你視而不見呢？”
    黑暗...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令人安心的黑暗...
    像是回到了意識最初的時候，回到了破殼之前，回到了母獸的懷抱之中。
    有沒有一瞬間，你發自內心的渴望，這一刻，能夠永恒的維持下去。
    德麗莎。
    眼睛猛的睜開，德麗莎滑落在濕潤的岩石上，不斷的咳嗽著，想要吐出嗓子裏令自己不適的東西。
    “沒事了，我們很快就到家了。”
    瑪利圖雅收斂起了自己的觸手，乖巧的站在德麗莎一旁，也沒有再捆住德麗莎。
    所以...
    德麗莎發現了，也同時感受到了...
    身體似乎...恢複了？
    趴在地上，握緊了拳頭。
    但視野邊緣捕捉到的某物，讓她瞳孔地震，連攻擊都忘記了。
    “看看你的樣子，這份美麗才足以配上你。”
    一條又長又滑，布滿了鱗片和細長的觸須，正因為它的主人內心的不平靜而不斷顫抖的尾巴...
    我的...尾巴...？
    她回頭看去，然後無力的癱倒在岩石上，隻有眼中的淚水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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