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內，陽光縷縷帶著北海特有的紫色光暈，照射在木製地板上。
    十數名化作人形、卻仍難掩妖族特征的妖族幼崽，正襟危坐，仰著小臉，望向前方。
    蕭玉辰一身素淨儒衫，立於講台之後，聲音清朗溫和：
    “昨日，我們學了‘人’字。今日，我們便說說，何以為‘道’，何以為‘理’。”
    蕭玉辰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似懂非懂卻努力聆聽的稚嫩麵龐。
    “天地萬物，皆有其道。草木生長，是道；星辰運轉，亦是道。而人，之所以能為萬靈之長，不僅僅因為形體，更因為能識‘理’，能明‘道’。”
    “讀書，便是識理明道之始。一字一句，皆是前人智慧凝結。使人明事理，開靈智。你們可知，這‘明理’與‘開智’，能為你們帶來何等變化？”
    有膽大的小妖舉起了手，聲音怯生生的：“夫子，能……能變得更厲害嗎？”
    蕭玉辰微微一笑：“‘厲害’二字，含義寬泛。若說的是不被蒙蔽，不為表象所惑，能洞察事物本源，那便是‘厲害’了。若說的是能讓你們的血脈之力運用得更精妙，那亦是一種‘厲害’。”
    隨著他平和的講述，一絲絲幾乎肉眼無法察覺的、極為纖細的淡金色光線，若有似無地從那些認真聽講的妖族幼崽頭頂升起，如同蒲公英的絨絮，又像是初晨陽光下最微末的塵埃，悄然無聲地，匯入蕭玉辰的體內。
    那光芒太過微弱，連蕭玉辰自己也未曾刻意察覺，隻覺心神通明，教書育人之時，文思愈發流暢。
    鴻蒙書院所在的庭院，清幽雅致，與外界的喧囂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壁障。
    然而此刻，一陣陣壓抑不住的、如同浪潮般湧動的喧嘩聲，卻隱隱從山下傳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
    “是真的！千真萬確！”
    萬妖島一層，那些平日裏為生計奔波、地位低微的底層妖族們，此刻一個個臉上都帶著難以置信的興奮與激動，奔走相告，聲音因激動而顯得有些尖銳。
    “我們北海的大喜事啊！”
    “仇萬鈞大人……他……他出關了！”
    “而且，而且聽說是……是成功突破了！真正踏入了那個境界！”
    一個滿臉橫肉的豬妖，激動地揮舞著粗壯的胳膊，唾沫橫飛：“武宗！是武宗境！我們北海妖族，又出了一位武宗強者！”
    “仇萬鈞大人本就身負高貴的虯龍血脈，天縱奇才，如今再進一步，未來……未來不可限量啊！”
    “大長老的眼光果然沒錯，仇萬鈞大人，定能帶領我等，在萬族大會上揚我北海妖族之威！”
    喧囂聲越來越大，幾乎要將整個萬妖島一層掀翻過來。
    萬妖島中心區域，一座靈氣最為濃鬱的閉關石府之外。
    石門“轟隆隆”一聲巨響，緩緩開啟。
    一股狂暴而熾熱的氣息，如同蘇醒的遠古凶獸，率先從洞府中席卷而出，壓得前來迎接的不少年輕妖族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個身材魁梧高大、麵容桀驁的青年男子，身著暗金色鱗甲，龍行虎步地從石府中走出。
    他黑發披肩，劍眉入鬢，一雙暗金色的豎瞳之中，閃爍著令人不敢直視的霸道與狂傲。
    正是北海妖族年輕一輩公認的第一天驕，仇萬鈞。
    “恭賀仇師兄大哥大人）神功大成，修為再進一步！”
    早已等候在此的一眾妖族年輕俊彥，紛紛躬身行禮，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一名身形妖嬈，狐耳輕顫的女妖嬌聲道：“仇師兄如今突破武宗，威勢更勝往昔，怕是放眼整個北海年輕一輩，再無人是您一合之敵了！”
    旁邊一個狼首人身的青年連忙附和：“那是自然！我聽說人族那邊，二十五歲以下的武宗也是鳳毛麟角。仇師兄此番出關，定能在萬族大會上大放異彩，為我族爭光！”
    仇萬鈞對於這些吹捧，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這些人隻是路邊的螻蟻。
    他隻是微微昂著下巴，目光越過眾人，望向了萬妖島更高處的雲霧。
    那姿態，仿佛這天地之間，再無一物能入他法眼。
    隻有一個身披青羽，氣質略顯陰冷的鷹族青年，隻是微微頷首，並未像其他人那般卑躬屈膝，開口道：“仇兄，大長老已在四十九層等你。”
    仇萬鈞這才將目光轉向那鷹族青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卻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光，徑直朝著山頂射去。
    留下身後一眾妖族，麵麵相覷，卻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大長老的居所內，依舊是那般清幽寧靜，與外界的喧囂恍若兩個世界。
    棋盤上的殘局依舊。
    仇萬鈞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靜室門口，他收斂了外放的狂暴氣息，但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桀驁，卻如何也掩飾不住。
    “弟子仇萬鈞，拜見大長老。”
    他微微躬身，聲音沉凝，卻少了幾分應有的恭敬。
    大長老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在仇萬鈞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如同審視一件璞玉。
    片刻之後，他才淡淡開口：
    “嗯，氣息尚算沉穩，虯龍血脈也覺醒了三成有餘。武宗之境，你算是踏進來了。”
    仇萬鈞暗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得，卻聽大長老繼續道：
    “不錯。”
    “但，仍需好生穩固境界，莫要讓這初破的修為，成了空中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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