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席麵裏葷腥不多，每個人也就能分的兩片肉，剩下的多是青菜麵餅，但對於普通百姓來說無異於是過年了。
    何勇帶著伊言到門前賀了喜，鏢局已經有人占好桌子，當即就能吃。
    這桌位置挺好，坐下不僅能吃飯，還正對著村長家院子裏，能看熱鬧。
    隻見村長家院子裏此刻還有未燃盡的香灰蠟燭、儀仗器具，但最吸引人的倒不是這些東西，而是東屋門口站著的兩個人。
    一個人身形瘦長，白著臉，明明是個男人，卻像是小女人一樣踮腳站著腳，佝僂著腰，手裏抱著一隻燒雞就啃，活像一隻人立而起的畜生，怎麽看怎麽怪異。
    另一人則是個有些發福的女人，懷裏揣著個小鼓，正笑眯眯的和眼前的老人談話。
    那老人正是村裏的村長，臉上也是笑眯眯的，孫子死裏逃生顯然是讓他很高興。
    一旁的何勇啃著饅頭，繼續道：“諾，那兩人就是跳大神的，男的那個是大神，女的那個是二神，這次請的應該是黃仙，畢竟一般來說黃仙完事都是要請吃雞。”
    “哦對了，你應該不知道黃仙是什麽東西吧，這邊仙家分五類，狐黃白柳灰，分別對應成了精怪的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聽說其他地方還有請老虎上身的，裏麵門道多的很呢！”
    伊言聽著何勇的話，緩緩收回了落在那兩人身上的目光。
    他們身上的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但應該和世家沒關係，畢竟世家之人往往以血脈自傲，還沒見過拉下臉來向普通人賺吃喝的。
    況且世家是人，而這仙家怎麽看都像是妖魔，估計互相對比，接地氣的仙家地位不高。
    高高在上的世家，抱團取暖的門派，混跡人群的仙家……伊言咀嚼著夾了肉片的饃饃，第一次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細膩與真實。
    不過明明這些怪異都已經深入人心，大炎官方戒律上卻鑽牛角尖一樣硬說沒有，甚至都不允許官員在明麵上談論，這未免也太奇怪。
    難道當今的掌權者不打算靠這些神仙妖魔的術法續命嗎？長生不老應該是所有皇帝的夢想吧？
    吃著吃著，門口突然又是一陣熱鬧，原來是那大神二神要離開了。
    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一輩子平平安安，遇到這種有真本事的人，百姓們都想求點護身的東西。
    那跳大神中的二神也不端架子，當即取出一把線香，言說要是遇到髒東西，隻要點燃線香，喊一聲“黃七奶奶保佑”，就能逢凶化吉。
    要價也不貴也不便宜，一根十紋銅錢，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咬咬牙倒也能消費的起。
    大神則是不再那麽別扭，已經是正常走路，而且還在一旁幫忙收錢，一時間生意紅紅火火，十分熱鬧。
    隻不過在那熱鬧的人群後，伊言卻看見原本還高高興興的村長臉色卻有點不太對。
    而另一邊賣線香的發福二神，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伊言等人身邊。
    何勇笑嗬嗬的擺了擺手：“我們是走鏢的，馬上就去青州，就不買了。”
    二神舉著香，眯著眼：“你們這些走鏢的才得買嘛，走夜路點上不怕遇到髒東西，這片地方都是黃七奶奶保佑著……”
    這二神話術一套套的，眼看不掏錢就得聽念經，何勇也是毫不猶豫的就遞上去十個銅板。
    就當飯錢，十個銅板吃頓飯，血賺不虧。
    二神接過錢，恭恭敬敬的請了一支香遞給何勇：“點香的時候記得心誠，還有，以後遇到黃仙敬著點。”
    “曉得曉得！”何勇接過香，“我們這些走鏢的路上見什麽不客氣？”
    錢貨兩訖，二神當即轉過頭來看向伊言：“這位小兄弟……”
    “免了，身上沒零錢。”伊言理直氣壯。
    二神還想說些什麽，但伊言拿饃抹掉了碗底最後一點菜湯，吃飽喝足，轉身就走。
    這兩個人說話讓人聽著也不舒服，總給人一種不買就會出事的感覺，若是普通百姓無力反抗也就妥協了，伊言可不受這言語綁架。
    再說了，要是真碰到什麽髒東西，該跑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吃完飯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好不容易能睡一覺，伊言早早的就上了床。
    舒舒服服的睡到天明，聽著窗外陸陸續續的腳步聲，伊言起身，卷起鋪蓋準備出發。
    一輛輛馬車被從馬廄裏趕了出來，伊言看見在村口，何鏢頭又和村長在閑談。
    相比於昨天晚上，今天的村長看起來更惆悵了。
    收拾完東西，車隊緩緩動了起來，何鏢頭也走到伊言身邊，一臉唏噓：“沒想到又攤上了這事。”
    伊言向裏挪了挪屁股，一拍座位：“細說。”
    何鏢頭也不客氣，直接坐在馬車上開始談剛才村長和他說的話。
    “…那跳大神的說，這孩子的病的確是好了，但身子太虛，免不得再犯，而且恐怕一次比一次嚴重，要想除根，除非請一位仙家在身上，這樣就能保佑一輩子。”
    “但請一輩子仙家在身上，那隻有跳大神的才能做到，也就是說，這孩子要想活下來，後半輩子就得當跳大神的人。”
    伊言回頭看了看逐漸縮小的村莊：“這不挺好的，家裏有個跳大神的，一輩子不怕有髒東西。”
    “雖然說是這個理。”何鏢頭歎了口氣，“但跳大神的人那不僅活著是替大仙奔走，死了也是大仙座下童子，況且大仙不讓你結婚生子啊！”
    “那孫子可是村長最疼愛的孩子，就指望長大了抱重孫呢，聽了這事，老人家能不愁嗎？”
    沒想到跳大神的還有這麽多條件……
    對於這種事情，伊言也沒什麽好說的，對於百姓來說，遇到這種情況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哪裏還能考慮後半生怎麽樣呢？
    對於普通人來說，平安比什麽都強，他也不想隨便惹麻煩。
    也許是線香真買來了平安，一整個白天車隊進行的順風順水。
    雖然沒能到達下一個村莊落腳，但鏢局在外自然和伊言一個人不同，已經有人開始挖坑添柴，生火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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