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借刀殺人計中計,紈絝也懂權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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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城的春日,暖意總是遲來一步。

    崇文館內,依舊是琅琅書聲,伴著淡淡墨香。

    徐鋒裹緊那件厚實的狐裘,像隻畏寒的貓,蜷在角落的軟墊上。

    他手裏捧著一卷古籍,看似在讀,眼簾卻低垂著,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刻意壓抑的低咳。

    病弱不堪的質子形象,他已拿捏得爐火純青。

    但那雙半闔的眸子底下,沒有絲毫病態的渾濁。

    清明如洗,冷冽如冰。

    眸光無聲地掠過館內幾道特定的年輕身影。

    同時,他的腦海中,正快速梳理著“老蟬”通過隱秘渠道,艱難傳遞來的、關於兵部尚書顧劍棠的零星訊息。

    【影閣】剛剛搭建,力量還很稚嫩。

    麵對顧劍棠這種老謀深算、府邸如鐵桶般的朝堂巨擘,想直接探查核心機密,幾乎不可能。

    但即便隻是外圍的蛛絲馬跡,再結合徐鋒這幾日在伴讀圈子裏旁敲側擊、看似閑聊得來的碎語。

    經過【萬物洞悉】的整合與推演。

    一幅模糊卻暗流湧動的朝堂勢力圖,已在他心中緩緩鋪開。

    顧劍棠。

    離陽軍方舉足輕重的大佬,門生故舊遍布軍伍,權勢滔天。

    而另一位,同樣手握重兵,鎮守北疆門戶的【鎮北將軍衛溫】。

    與顧劍棠素來不睦。

    這幾乎是朝野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

    兩人一南一北,同為離陽柱石,卻在軍權、資源、乃至聖心上,明裏暗裏爭鬥了許多年。

    積怨已深。

    這就是破綻。

    徐鋒修長的指尖,在泛黃的書頁上輕輕劃過。

    一個念頭,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帶著一絲冰冷的決絕。

    陳芝豹與顧劍棠暗中勾連,其勢已成,絕非自己目前能硬撼。

    他身處太安城這個漩渦中心,力量微弱,步步驚心。

    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既然如此,為何不借力打力?

    借顧劍棠與衛溫這對宿怨已久的猛虎相爭,攪渾太安城這潭看似平靜、實則深不見底的水。

    借刀殺人,一石二鳥。

    此計若能成功,不僅能有效牽扯顧劍棠的部分精力,讓他無暇他顧。

    更能將太安城內,那些原本若有若無聚焦在自己這個北涼質子身上的目光,悄然引向軍方大佬的內鬥之中。

    他就能贏得一絲寶貴的喘息之機。

    在更深的陰影裏,積蓄力量,從容布局。

    心念已定。

    徐鋒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但這抹弧度,瞬間便被他臉上那病態的蒼白所吞噬,消失無蹤。

    接下來的幾日,崇文館內似乎一切如常。

    徐鋒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弱不禁風的北涼質子。

    隻是,在與幾位平日還算說得上話的勳貴子弟閑談時。

    他那虛弱的聲音裏,總會“不經意”地摻雜進一些似是而非的感慨。

    “咳咳……聽聞顧尚書近日公務實在繁忙,連府上的公子都難得一見了。唉,尚書大人真是為國操勞,令人敬佩啊……”

    他對著一位父親在兵部任職的同伴輕聲歎息,語氣裏帶著幾分“羨慕”與“敬重”。

    “說起來,衛將軍那邊,似乎……近來聖眷正隆?前些日聽家父隨口提及,北疆軍功卓著,陛下很是欣慰呢。”

    轉過頭,他又對著另一位與衛溫家族略有牽扯的子弟,仿佛隻是隨口一問,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

    話語如投入水中的石子,看似輕描淡寫,卻精準地落在某些人的心湖裏,蕩開圈圈漣漪。

    他不直接評判,不點明任何具體事件。

    隻是將一些敏感的名字,與一些似是而非的“近況”,並列提及。

    巧妙地引導著聽者的聯想。

    尤其是當他“無意間”感慨“顧尚書在軍中威望日隆,行事愈發……嗯,雷厲風行”時。

    他敏銳地捕捉到,幾位與衛溫派係隱有聯係的子弟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

    流言的種子,一旦被種下,便會自己尋找土壤,生根發芽。

    與此同時。

    太安城中某些人多眼雜的酒肆茶樓,或是達官顯貴府邸下人們私下聚集的角落裏。

    開始悄然流傳起一些更加“具體”、“內幕”的消息。

    “聽說了嗎?顧尚書府上的人自己傳出來的,上次北疆那場大捷,明明是衛將軍帶人拚死打下來的,結果報功的折子上,顧尚書那邊的人動了不少手腳,硬生生把首功快攬到自己頭上了!”

    “噓!小聲點!我還聽說啊,顧尚書在陛下麵前,可不止一次說過衛將軍……嗯,手握重兵,心思難測!”

    這些所謂的“內幕消息”,往往由一些穿著不起眼、看似顧府或兵部下人打扮的陌生麵孔,“酒後失言”般透露出來。

    說完便匆匆消失在人群中,不留痕跡。

    消息的源頭難以追溯,卻因其內容的“勁爆”和所謂的“細節”,而迅速傳播開來,越傳越廣。

    這自然是【影閣】的手筆。

    徐鋒的指令下達,“老蟬”執行得極為小心謹慎。

    不求留下任何指向性證據,隻求將這潭水徹底攪渾。

    鎮北將軍府。

    “砰!”

    一聲脆響,一隻價值不菲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裂成無數片。

    衛溫身著常服,臉色鐵青,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

    他剛剛聽完心腹低聲稟報的那些市井流言,以及暗中查證到的、顧劍棠近期確實在幾個軍中關鍵位置上安插親信的動作。

    “顧劍棠!匹夫!欺人太甚!”

    衛溫怒吼出聲,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殺機畢露。

    “本將軍在北疆為國鎮守邊陲,浴血廝殺,抵禦蠻族!他顧劍棠卻在京城背後捅刀子,構陷忠良!真當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積壓多年的猜忌與不滿,被這突如其來的“構陷”徹底點燃。

    新仇舊恨交織,瞬間衝垮了這位鐵血將軍的理智。

    他猛地一拍桌子,厲聲下令:“給我盯緊顧劍棠的一舉一動!他不是喜歡玩陰的嗎?我倒要看看,

    他究竟想做什麽!還有,把這些年他安插在軍中的那些蛀蟲,給我一個個挖出來!老子要讓他知道,北疆的軍權,姓衛!”

    風聲,很快也傳到了兵部尚書府。

    書房內,顧劍棠端坐著,手中不緊不慢地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白玉佩。

    他聽完屬下的匯報,臉上不見絲毫怒氣,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隻是那雙眼睛,驟然變得如同鷹隼般銳利,寒光四射。

    “流言?衛溫在查我?”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好,很好。看來,是有人不想讓老夫安生了。”

    顧劍棠在宦海沉浮數十載,豈會看不出這背後明顯的挑撥離間之意?

    隻是,這火候拿捏得如此精準,流言散布得又如此隱蔽,讓他一時也難以準確鎖定幕後之人。

    是朝中那些眼紅他位置的政敵?

    還是……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那個在演武場上,看似驚慌失措、實則應對詭異的北涼質子。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便被他否定了。

    一個遠來太安、病弱不堪的少年質子,就算有些小聰明,又哪來這等攪動風雲的能量和心機?

    “哼,不管是誰在背後裝神弄鬼,”顧劍棠冷哼一聲,將玉佩重重拍在紫檀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想借衛溫那條隻會衝鋒陷陣的蠢狗來咬老夫?未免太小看我顧劍棠了!”

    他立刻做出了反擊。

    一方麵,他命人嚴查流言的源頭,務必揪出幕後黑手。

    另一方麵,則通過自己掌控的渠道,開始不動聲色地散布衛溫“心胸狹隘”、“聽信讒言”、“無端構陷同僚重臣”的消息。

    甚至隱晦地暗示,衛溫在北疆治軍不嚴,可能與外族有著不清不楚的聯係。

    一時間,太安城內,兩位軍方大佬之間的矛盾迅速公開化,並且急劇升溫,趨向白熱化。

    雙方你來我往,互相攻訐。雖未動刀兵,但言語間的刀光劍影,

    已讓整個京城的空氣都變得緊張起來。原本一些保持中立的軍方將領和朝臣,也不得不開始暗中站隊。

    始作俑者徐鋒,則依舊安坐於崇文館一角,或是在北涼王府那間僻靜的臥房內“靜養”。

    太子趙篆,作為離陽儲君,自幼便在權力的中心耳濡目染。軍方高層的異動,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思索著。起初,他隻是覺得是尋常的朝堂爭鬥,但漸漸地,

    他發覺這些流言的散布方式,以及其引發的連鎖反應,似乎……有些過於“恰好”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