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離陽暗諜再生計,欲借北莽亂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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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尾躍然紙上的鯉魚,墨跡尚未全幹。
徐鋒依舊是一身錦袍,臨窗而立。
他手中折扇輕搖。
目光卻穿透了庭院的蕭疏,仿佛能洞悉這座皇城深處湧動的每一縷暗流。
那枚贈予徐脂虎的桃木劍符,是他投石問路的第一步。
亦是他對天機人心的首次大膽撥弄。
武當山那邊的風吹草動,尚需時日發酵。
眼下,這太安城內的風雨,卻已是迫在眉睫。
侍女玉奴端來一盞參茶,輕聲道:“公子,夜深了,仔細寒氣侵體。”
徐鋒“嗯”了一聲。
接過茶盞,淺啜一口,目光依舊未從窗外收回。
他清理了身邊大部分眼線。
又借王初冬之計,挑動了太子與二皇子趙楷的內鬥,為自己爭取了片刻的喘息。
但這並不意味著危險已經遠去。
相反,被觸怒的猛獸,往往會醞釀更凶狠的反撲。
皇城深處,坤寧宮。
皇後趙稚斜倚在鳳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支赤金鳳釵。
神色不辨喜怒。
殿內香爐青煙嫋嫋,卻驅不散那股子凝滯的壓抑。
“韓伴伴。”
皇後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溫度。
“徐鋒此子,當真如此棘手?連番布置,竟都讓他輕易化解了,還折損了本宮幾枚棋子。”
侍立在側的韓貂寺,這位離陽皇宮內最令人膽寒的人貓,此刻卻異常恭順。
他微微躬身,聲音尖細卻透著陰冷:“娘娘,此子非池中物。”
“先前,是奴婢們小覷了他。”
“徐驍能將北涼三十萬鐵騎治理得鐵板一塊,其子嗣又豈會是易與之輩?”
“徐鳳年看似紈絝,實則鋒芒內斂。”
“這徐鋒,更是以病弱為障眼法,其心智之妖,行事之詭,遠超常人預料。”
皇後鳳眸微眯。
“那依韓伴伴之見,接下來該當如何?”
“總不能任由這北涼的釘子,在我離陽京城安然無恙,甚至興風作浪罷?”
韓貂寺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眼中閃過一絲毒辣。
“娘娘,奴婢以為,與其費心琢磨如何對付此子,不如…將這太安城的水,徹底攪渾!”
“哦?”皇後挑眉,“如何攪渾?”
“借刀殺人,一石數鳥。”
韓貂寺聲音壓得更低。
“北莽與我離陽素來不睦,其諜子在太安城內潛伏多年,如附骨之疽。”
“若能誘使這些北莽諜子在京城製造些事端,再將罪責引向北涼,豈不妙哉?”
他頓了頓,繼續道:“如此一來,既可給北涼施壓,令徐驍焦頭爛額。”
“二來,亦可借此混亂,遮掩我等真正圖謀,再次試探那徐鋒的深淺。”
“甚至,若時機恰當,將他卷入其中,做個‘犧牲品’,也未嚐不可。”
“屆時,便是徐驍,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怪罪北莽的凶殘。”
皇後趙稚沉默片刻。
指尖輕輕叩擊著鳳釵,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與韓貂寺之間,並非全然信任,各有算盤。
但在這針對北涼,尤其是針對徐鋒的事情上,他們的利益卻是一致的。
“此事,若操作不當,引火燒身,又當如何?”皇後淡淡問道。
韓貂寺胸有成竹:“娘娘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北莽那些蠻子,貪婪而愚蠢,隻需許以重利,不難驅使。”
“事成之後,所有痕跡都會指向北莽,與我等再無瓜葛。”
“至於徐鋒…他若真有通天本事,便讓他在這渾水中再掙紮一番,我等也好看看,他究竟還有多少底牌未曾掀開。”
皇後眼底精光一閃而逝。
隨即恢複了那份雍容與淡漠。
“此事,便交由韓伴伴全權處置。”
“本宮乏了。”
“奴婢遵旨。”
韓貂寺躬身告退,陰影將他的身影拉得愈發詭譎。
夜色如墨。
太安城一處隱秘的宅院內,燈火幽微。
幾名神色陰鷙,帶著明顯異域特征的漢子,正圍坐在一張方桌旁。
為首之人,身形佝僂,麵容枯槁。
眼神銳利,透著凶光。
他便是北莽潛伏在太安城的諜報首領,代號“禿鷲”。
不多時,一名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潛入。
將一個沉甸甸的包裹放在桌上,又低聲傳達了幾句。
包裹打開。
裏麵是黃澄澄的金條,一份詳盡的京城布防圖,以及幾名離陽朝中大員的隱秘私好和日常行蹤。
“禿鷲”拿起一張寫滿蠅頭小楷的紙條,細細看過。
嘴角咧開一絲殘忍的笑意。
“離陽人,果然還是這麽喜歡內鬥。”
“告訴你的主子,這筆買賣,我們接了。”
“何時動手,等我們消息。”
黑衣人點頭,再次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頭兒,離陽人讓我們製造混亂,還指明了幾個目標,其中似乎有針對北涼質子的意思。”一名手下沉聲道。
“禿鷲”嘿然一笑,聲音沙啞難聽。
“離陽想借我們的刀,我們何嚐不想借他們的勢,在這太安城攪個天翻地覆?”
“北涼質子徐鋒…哼,徐驍的兒子,若能在他身上討些利息,倒也不錯。”
“傳令下去,所有人手,進入待命狀態,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一場由離陽皇室高層策劃,意圖嫁禍北莽,同時針對徐鋒的陰謀,就此悄然拉開序幕。
他們計劃的混亂方式多種多樣。
或許是在京城某處繁華之地製造一場驚天爆炸。
或許是刺殺某位與北涼關係密切的官員。
又或者,幹脆製造一起針對徐鋒的“北莽刺殺未遂案”,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整個計劃在極度的隱秘中醞釀。
京城表麵依舊歌舞升平。
暗地裏卻是殺機洶湧。
伴讀居內。
徐鋒放下手中的古籍,眉頭微蹙。
連日來,他總感覺心神不寧。
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緩緩張開。
這種感覺,並非空穴來風。
【萬物洞悉】神通悄然運轉。
他對周遭氣機的變化本就異常敏銳。
近幾日,太安城內那股原本因皇子內鬥而略顯混亂的氣機,又平添了幾分詭譎與暴戾。
其中隱隱夾雜著一絲來自北地的悍勇與蠻橫。
“寒蟬”與“影閣”網絡,以及那兩名被他反向控製的宮女傳回的零星情報,也印證了他的猜測。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街頭鬥毆事件增多。
某個親近北涼的官員府邸附近出現了陌生麵孔的踩點。
以及…幾名行蹤詭秘、帶著北莽口音的“外鄉人”在某些敏感區域的異常活動。
種種跡象串聯起來。
一幅模糊的圖景在徐鋒腦海中漸漸清晰。
“北莽…離陽皇室…韓貂寺…皇後…”
他指尖輕叩桌麵,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芒。
“這是要故技重施,打算借北莽的刀,來砍我北涼,順便再試探我一番麽?”
他並不意外。
離陽朝廷的手段,無非就是那些。
隻是這一次,他們將北莽牽扯進來,無疑是想將局勢攪得更亂,用心也更為險惡。
“玉奴,研墨。”徐鋒聲音平靜。
侍女玉奴應聲上前,熟練地鋪紙研墨。
一道道密令,通過影閣與寒蟬的隱秘渠道,如水銀瀉地般散向太安城的各個角落。
“嚴密監視城內所有疑似北莽諜子之人的動向,特別是與離陽宮城有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