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鎮寧堡，蒙古死傷了千餘人，最重要的是，受傷的蒙古士兵與死沒有什麽區別，因為還在鎮寧堡下麵躺著呻吟呢……
    這個代價是他們難以承受的……
    當然，鎮寧堡中的明軍，也是死傷慘重，減員了三成之多……
    蒙古聯軍退後十裏，依靠著一個小村落為中心安營紮寨，生火烤肉………這些從蒙古深處長途跋涉，遠道而來的“勇士"們，沒有像他們以往一般，見到手無寸鐵，好欺負的百姓，反而跟漢人的高大城牆死磕起來了……
    在來之前，首領們對他們說，是遠征搶女人，搶奴隸，搶家中需要過冬的糧食，棉被……可從來沒有說過，要讓他們攻城掠地啊……
    在營寨中的一個火堆旁邊，十幾個蒙古勇士們圍坐一起。
    這時他們這支小隊的百夫長走了過來，而後眾人給他讓出了一個位置，這百夫長坐下後，便用小拇指掏著耳朵裏麵的火藥渣。
    "那些戴貂皮帽子的那顏領主首領）在帳篷裏吵得比發情的公駝還響，"
    "今天攻城時，土默特的那幫狼崽子把我家兒子蘇和的屍體當盾牌使……那個狼賊子沒有死在漢人的城牆下，撤退的時候，我見他了，明日攻城的時候，你們都盯著點，看到那個狼崽子一刀給他剁了……"
    “是，明日絕不繞了他。”
    這時候，一個來自杜爾伯特部的漢子突然把水囊砸在地上，酸馬奶濺濕了蓋在他下半身半張熊皮毯子。
    "長生天作證！我阿布說跟著黃台極能搶到鐵鍋和鹽巴，"他發紅的眼睛映著火堆。"要我說就該讓狼養的那顏們自己爬雲梯！他們金帳裏還飄著烤全羊的香味，我們的女人，孩子卻在啃地鼠肉幹，我要是死在這裏，等開春我的小母馬下駒時，誰幫我的女人來剪馬鬃……"
    這人一說完，百夫長就開始阻止他了，現在是行軍打仗，管不住嘴，動搖軍心，可能沒有死在漢人手上，就要死在那顏老爺們的屠刀下了。
    正在此時，東南方首領金帳突然傳來瓷器破碎的脆響。
    百夫長咧開缺牙的嘴冷笑："聽啊，首領們又在為誰該吃羊尾巴吵嚷了。"
    說著，他將酒潑進火堆，騰起的藍焰照亮眾人頭頂盤旋的禿鷲群，那些食腐者翅膀拍打的聲音，像極了招魂的經幡在風中鼓動……
    而此時金帳之內，十幾個首領圍坐一團，在矮小的桌子上，擺放著一支烤全羊，
    烤全羊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但眾人的注意力可都不在這烤全羊上麵。
    布延徹辰洪台吉冷冷的說道：“你土默特部今日畏戰不前，若不是如此，我們何至於付出這般慘痛的代價……千餘勇士命喪鎮寧堡下，這血債，你土默特部必須得擔著……”
    辛愛黃台極臉瞬間漲得通紅，他謔地站起身來，手指著布延徹辰洪台吉，怒喝道：“休要血口噴人！我土默特部的兒郎們哪個不是拚死衝鋒？倒是你們察哈爾人，攻城梯架得比老額吉擠羊奶還慢……”
    科爾沁部的一個首領微微皺了皺眉頭，想要站起身來勸和，卻又被旁邊的人拉了拉衣角，隻好又坐了回去，無奈地搖了搖頭……打仗的時候互相不服，打完了之後 ，又開始互相指責，到底是哪個蠢蛋提出的要讓這個兩個部落聯合起來……
    兩個人的爭吵，越發激烈。
    最後，一個稍稍年長的首領看不下去，開口勸阻：“我們遠道而來，為的是掠奪漢人，女真人，壯大部族，可不是為了在這裏內鬥……今日這一戰，沒有大獲全勝，我們都有責任，現在我們還在漢人的地盤上，若是我們不團結，長生天也不會庇佑我們，我們誰也別想活著回去見族人……”
    可能是知道，此時還不是分道揚鑣的時機。
    布延徹辰洪台吉，辛愛黃台極，這兩個人都順著台階下來，氣衝衝的坐下身去，而後，強迫自己好好的談論了一番明日的作戰分工。
    夜色漸深。
    鎮寧堡上麵，有著守夜的明軍，十裏之外蒙古營帳外圍的篝火，若隱若現……
    這時，一個明軍士兵開口問道身邊的人：“你說，明天咱們還要死多少人，死的人裏麵有沒有咱們……”
    “聽你口音，好像也不是廣寧的吧……”
    “對，我是鐵嶺衛來的……”
    “鐵嶺，你們那疙瘩，討老婆貴不貴……”
    起初開口的明軍士兵，借著火把仔細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而後苦笑一聲：“像我長得這麽英俊的不貴，像你這副尊容，估摸著幾年的餉銀，也娶不到一個，我建議兄弟你可以去建州衛看看，到那裏可以娶一個女真族的女子，估摸著，花不了多少銀子……”
    “行，打完這場仗，就去建州……”
    第二日清晨，一層薄薄的霧氣，仿佛是一層巨大的紗帳籠罩著蒙古聯軍的營地。
    隨著太陽漸漸升起，霧氣慢慢散去，蒙古聯軍的號角聲開始回蕩，戰士們紛紛跨上戰馬，向著鎮寧堡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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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寧堡上，守備千總陳衛麵色凝重地望著遠處塵土飛揚的蒙古軍，他知道，今日的戰鬥必將更加慘烈。
    此時，鎮寧堡內能夠作戰的明軍僅有七百餘人，每個人都嚴陣以待，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決絕。
    蒙古聯軍到了之後，隨著布延徹辰洪台吉一聲令下，攻城的號角再次吹響，無數的雲梯被迅速架起，蒙古士兵們呐喊著，向著城牆衝去。
    而此時，鎮寧堡上的明軍，炮火和火槍的密集度遠不如昨日……
    但即便如此，明軍依然頑強抵抗。
    城下的蒙古士兵們，不顧頭頂上如雨點般落下的攻擊，踩著同伴的屍體，奮力攀爬著雲梯。
    他們也清楚，隻有占領眼前的這座堡壘，他們才能繼續前進……
    有的蒙古人剛爬到一半，便被明軍的箭矢射中，慘叫著從雲梯上墜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有的好不容易爬上了城牆，卻被明軍的長刀砍倒，滾下城牆……
    戰場上硝煙彌漫，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
    蒙古士兵們踩著昨日留下的屍體，如同瘋狂的野獸一般，源源不斷的發起衝鋒。
    而明軍士兵們，也在守備千總陳衛的帶領下，頑強地堅守著每一寸城牆，絕不退縮。
    戰鬥持續了一上午，當明軍再一次的打退了蒙古進攻後，清點人數，已經隻剩下了二百多人。
    城牆上，明軍士兵們的臉上滿是疲憊和血跡，此時的他們已經殺紅眼了，手臂在顫抖，可還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武器。
    城下，蒙古士兵們的屍體堆積如山，鮮血將土地染成了暗紅色……
    陳衛站在城牆上，看著城下的慘狀，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時候，千總陳衛便知道，他可能完成不了將軍的命令了。
    明軍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若是下一次進攻，蒙古人依然這般凶悍，鎮寧堡絕對是頂不住的。
    而蒙古軍隊新的一次進攻，就在半個時辰後，隨著一聲令下，蒙古軍的號角再次響起，新一輪的衝鋒開始了……蒙古人重新登上城牆，人數越來越多，十個，二十個，六十個，一百個……
    明軍開始喪失部分城牆的掌控之時……
    激昂的戰鼓聲，如雷霆般傳來，鎮寧堡上本已疲憊不堪、幾近絕望的明軍們瞬間精神一振。
    陳衛瞪大了雙眼，望向塵土飛揚的遠方……旗幟紛飛，猶如黑色的洪流般席卷而來的正是此時留守遼東鎮僅有一萬餘人的遼東鐵騎……
    鐵蹄踏處，塵土飛揚，氣勢如虹……
    “將軍不是我守三日嗎，這怎麽才一日半，援軍便至了……”
    城牆上的明軍們看著自家援軍的到來，士氣大振，原本已經有些鬆懈的防守瞬間變得堅不可摧……
    明軍高聲呐喊著，開始不要性命的瘋狂搶奪，被蒙古人占領的城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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