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天子南巡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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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早上的朱翊鈞當然不會睡回籠覺。
    他隻是想給張四維一點點信息,讓他有一些準備。
    回到京師之後,張居正再度請辭,他是會準的,到時候,他就需要一個新得內閣首輔了。
    他已經選擇了申時行。
    雖然張四維頗有嚴嵩的風範,可以做一個帝王的白手套,替君主承擔罵名……
    但,他可以做嚴嵩。
    朱翊鈞卻不願做自己皇爺爺那般的,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君主。
    他不需要白手套。
    罵名也好,汙水也罷,想要扛起九州萬方,心心念念自己的名聲,是什麽也做不成的。
    申時行是不如張居正的,但卻遠遠勝過張四維。
    終究是個能做事的,在張學顏的配合下,自己的支持,是能夠有所成就的。
    給張四維透露出一點點信號,他能想明白最好……
    崔氏的出現讓朱翊鈞的南巡之路多了一些別樣的趣味……
    禦駕在兩日之後,出發南下……
    這一次,朱翊鈞沒有像往常一樣早早的脫離禦駕隊伍,而是跟著大部隊,老老實實的到了徐州。
    從順天到應天,專門繞到徐州一趟,實際上是增加了些許的路程。
    不過,徐州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徐州通,則南北通,南北通,則天下穩……
    禦駕到了徐州之後。
    魏國公,南京留守太監,以及南京六部主官,徐州的官員們,早早在城外迎接帝王禦駕,徐州的行宮建的也是極其宏偉。
    禦駕抵達徐州次日,朱翊鈞帶著文武百官登上城北觀河台。
    當然,這也是為何魏國公,南京六部主官,留守太監專門到徐州來接駕的原因,要陪著皇帝陛下觀河。
    三月底的運河水勢正盛,濁浪拍打著堤岸,將兩岸田疇映得泛著金粼。
    觀河台新漆的朱紅欄杆尚未幹透,隱隱傳來鬆木香,與河風裏的土腥味混作一團。
    “陛下,這便是泗水與汴河交匯之處,南下可抵揚州,北去直通齊魯。”徐州兵備道陸光祖弓著身子,手指向河道交匯處,那裏有艘漕船正逆流而上,纖夫的號子聲破風而來……
    朱翊鈞扶著欄杆望向遠方,見河麵上白帆點點,如落滿星河的碎銀。
    他朗聲道:“朕來賦首詩,就叫觀運河南北!”
    百官立刻屏息靜聽,申時行悄悄向張四維使了個眼色,後者忙從袖中摸出宣紙,準備記錄。朱翊鈞望著翻滾的河水,張口吟道:
    “一河劈開南北天,千帆載得九州連……黃河水患今須治,禦讓滄海變桑田……”
    詩罷,觀河台上一片寂靜。
    張四維的筆尖懸在紙上,不知該如何評判——這詩直白如田間俚語,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霸氣,倒像極了太祖皇帝當年“殺盡江南百萬兵,腰間寶劍血猶腥”的豪邁。
    倒是魏國公率先回過神,大聲喝彩:“陛下此詩氣勢磅礴,直追太祖高皇帝!”
    實際上,就是打油詩……
    “好詩!好詩!”
    “陛下心係蒼生,定能讓這運河兩岸永絕水患!”
    其餘官員見狀,紛紛附和,讚譽聲此起彼伏,驚起蘆葦叢中的白鷺。
    ……………………
    溧水縣城在應天府南六十裏,官道兩旁水田連綴如鏡。
    暮春時節,秧苗才插得半齊,水田裏漂著紫燕草,三三兩兩的農婦挎著竹籃,彎腰在田埂上采馬蘭頭。
    一個少年騎著白馬,帶著一眾隨從,走在小道上,看著田間忙碌的場景,時不時的止步,遠眺。
    而這個少年,正是再次脫離禦駕的朱翊鈞。
    不過,這個時候他離天子儀仗隊的距離,並不遠,兩三日回去一趟……
    田邊土牆上貼著去年的灶王像,被雨水洇得模糊,卻還端端正正供著半碗冷飯,想來是百姓祈願五穀豐登……
    溧水縣城不大,橫豎不過三條主街,縣衙前的青石板路卻修得齊整。
    朱翊鈞在“悅來棧”落了腳,二樓臨街的廂房推開窗便能望見縣學宮的飛簷。
    掌櫃的見他舉止端方,錯認作應天府來的賬房先生,特意送了壺新炒的雲尖茶:“客官來得巧,明日便是石臼湖的‘祭螺節’,湖裏的銀魚正肥呢。客官明日可以去看看……好熱鬧……”
    朱翊鈞點頭應是。
    所謂“祭螺節”,原是沿湖百姓謝龍王的舊俗。
    石臼湖與長江支流青弋江、水陽江、姑溪河,秦淮河連通,屬長江流域湖泊。
    天未亮,朱翊鈞便帶著張國之等人跟著人流往湖畔而去,晨霧裏飄著艾草香,婦人孩子們頭上都別著柳芽編的環。
    湖灘上擺著百十個竹匾,盛著新撈的螺螄、河蚌,漁人赤著腳在淺灘上踩水,身後拖出長長的漁網,銀魚在晨光裏蹦跳……
    “公子可是要買螺?拿回家養三日,吐淨泥沙,然後炒一炒,比那山珍海味還鮮。”
    朱翊鈞蹲下身,指尖劃過粗陶碗沿,青殼螺在碗底輕輕蠕動,螺蓋叩著陶壁發出細碎的響。
    老嫗的手像曬幹的荷葉,掌紋裏嵌著淡淡的螺青色,指甲縫還沾著湖泥,此時她一邊招呼著朱翊鈞這個客人,一邊用麻線補著漁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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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應該是從南京城來的吧。”
    “正是,老人家,這螺怎賣?”
    老婦人眯著眼打量他,見他衣著雖樸素,舉手投足卻自有威嚴,猶豫著說:“七十文一筐,官人若要得多,給你算六十八文。”
    “兩筐我都要了……”
    聽到朱翊鈞的話後,張國之掏錢付賬,出來的日子久了,張國之身上也弄了很多碎銀子,銅錢。
    在外住宿,吃食,大多數都是用銅錢買的,人家要價多少,就給多少,很少再會多付了,當然,這不是因為錦衣衛經費緊張,都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身份……
    “這官府收的魚稅高不高啊……”
    老婦人聞言頓了頓,往河麵上啐了一口,“前日鄰村的老漢,挖了三筐螺,被官府的人搶走一筐半抵稅,說是‘河工銀’。老漢回家氣得把筐都砸了,說以後再也不來了。”
    朱翊鈞神色一凜,卻仍語氣平靜:“官府收稅如此狠,五成了……”
    老婦人左右張望了一番,壓低聲音道:“可不是嗎,你瞧……”
    隨著老婦人的眼神示意,朱翊鈞看到了幾個稅差,這是專門過來盯著的呢……
    實際上,地方上很多稅,朝廷連知道都不知道,這是留給當地官府自己用的,這種情況非常普遍,甚至是此時的常態……朝廷要是把所有的稅都規範的明明白白,地方截留的糧食,稅銀數量就會提高,朝廷損失就大了……
    在皇極殿龍椅上坐著看,天下欣欣向榮,到了下麵,轉悠一圈,全是問題……而且都是難題……朝廷富了,是真富了,但百姓窮,也是真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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