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老祖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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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文武,地方官員都看傻眼了。
    戲是真多。
    朝廷來的邸報,三天一份,一來到,各地官員紛紛傳閱。
    朱翊鈞戰鬥力很猛,連續寫了小半年的小作文去駁斥各地藩王的奏疏……
    而各地藩王為了保住自己的待遇,保住自己的老祖宗,也是血氣上頭。
    天子跟宗藩的對壘,持續許久,導致諸多藩王把皇明祖訓背的滾瓜爛熟的。
    一開口,就是太祖說,太祖說。
    最為年輕的楚王,甚至上奏說,懇請天子讓他入京,他要跟天子單挑……
    對……
    單挑……
    戲劇性的是,朱翊鈞還準了。
    連夜派人將楚王接到了北京城,送到了西苑,單挑。
    而後,楚王被朱翊鈞打的鼻青臉腫後,又被送了回去。
    這場辯論一直持續到了萬曆十五年的年尾,誰也說服不了誰,就連被接到北京城挨揍的楚王,也是一百個不服……在上的奏表上說,臣侄剛入北京,水土不服,便於陛下鏖戰,陛下勝之不武……有能耐,讓我再去一趟,休息個十天半月的,咱們再來打過。
    但朱翊鈞的態度是堅持的。
    朝廷百官著急,怕天子弄得很難看……
    宗藩同樣也著急,怕北京城的皇帝小子惱羞成怒,再加苛刻條件……
    正在這樣僵持著的時候,秦王上了一道奏疏。
    當值守太監捧著奏疏送到禦案前時,朱翊鈞還在奮筆疾書。
    “陛下,秦王的奏表。”
    “放在那兒吧。”
    “是,陛下。”
    等到朱翊鈞寫完駁斥的批文後,才拿起秦王最新上的奏表詳看一番。
    這一入眼,朱翊鈞的眉頭便輕輕皺起。
    “臣侄伏念太祖高皇帝龍飛淮甸,肇基洪業,裂土分茅以藩屏帝室。臣祖受封秦藩,世守西陲,沐浴皇恩二百餘載……”
    “今陛下勵精圖治,整飭宗藩,臣等敢不凜遵?然竊聞有司議削世爵,除籍玉牒,臣五內崩摧,惶懼無地……”
    “太祖聖訓煌煌在典:惟我子孫,祿秩世守,與國同休。”
    “此非獨賜朱氏血肉之安,實乃定萬世昭穆之綱!若盡削封爵,三代除籍,則百年之後,黔首但見枝葉零落,安知太祖高皇帝為龍興之祖,宗廟血食,誰複追思?”
    臣昧死泣血以聞:
    “一存玉牒,以正本源。乞留宗籍於天府,使支庶雖降為齊民,猶識太祖苗裔,不致湮沒先澤……”
    “二守主脈,以續宗祧,親王爵秩可依《宗藩條例》遞降,然太祖親封諸藩,當永襲以鎮根本!使主祭有嗣,譜係分明……”
    “三減祿俸,以紓國用。臣等願領三成奉銀,秦藩鎮國將軍之下子弟許其科舉農商自謀生計,朝廷可歲省巨萬……”
    “四嚴支係,以杜冗濫。五服外宗親悉歸民籍,惟嫡長主宗世守王爵。如此則國用不糜,而太祖封藩之典猶存!”
    “昔成祖皇帝遷藩削權,尚留諸王祀爵,孝宗朝頒《問刑條例》,亦未絕宗室牒譜……”
    “蓋削地易,削史難;奪祿可,奪宗不可!臣等非敢戀棧權位,唯恐太祖血脈混淆於阡陌,天潢貴胄淪落如飄蓬。則九泉之下,何顏拜高皇帝於孝陵?”
    “伏乞陛下垂念太祖開天之德,存親親之大義。臣願舉秦藩為範:自臣始,祿減七成,支庶限爵,獨求存名籍於玉牒,守郡爵於主宗。若蒙聖允,則諸藩感泣,天下頌仁……”
    朱翊鈞看完之後,便知其中定是有著高人指點。
    而且,這個高人,明顯知道天子想要什麽。
    他將陳矩,張國之兩人喚來,詢問申時行今日可曾派人出京。
    張國之回答道:“月前,府中有人回家省親,不過歸家之人,隻是一名廚子,故未曾上呈。”
    聽到月前申時行家中,還真的有人出京了。
    朱翊鈞便也明白了過來。
    秦王的奏疏上,表達了宗藩,最不能接受的一點,就是除籍。
    他提出的折中方案,說白了,就是接受降爵,但主脈的爵位不能這麽快就降下來。
    嫡庶之間的差距,在秦王的奏疏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嫡出繼承王爵,為主脈,其他的郡王爵位可遞減,主脈不能遞減,但……雖然為親王,可他願意接受郡王一千石的待遇,也就是要麵子,不要裏子。
    至於其他的偏遠的宗室,可以是民籍,但各地宗藩玉牒記錄,必須要有。
    也就是說,要保住老祖,祭台上的神位要保住。
    因為這些對於朱翊鈞來說,是可以做出讓步的,他給了麵子,沒有給裏子。
    朝廷給了名分,但還是按照條例那般,不負責他們的養老工作了。
    所以,當朱翊鈞看完之後,第一個就想到了高人應該是申時行。
    而後,朱翊鈞召見了申時行。
    半個時辰後,申時行來到了乾清宮。
    朱翊鈞麵容不善,盯著申時行,冷聲說道:“朕一直知道閣老是一個能和稀泥的首輔,沒想到有一日,和稀泥竟然和到了朕,跟各地藩王身上……”
    申時行聞言,臉色大變:“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哼………這北京城就沒有朕不知道的事情,說說吧,你到底是何用意,宗藩條例是你給朕擬定的,為何現在,又給秦王出主意,找台階呢。”朱翊鈞雖然臉上佯怒,可心裏麵並沒有太大的波動。
    說白了,申時行做的這件事情,是為了推動宗藩條例的推進,算是有著自己的良苦用心。
    他沒有張居正那麽獨斷,做事更講究謀定而後動,也更講究妥協的藝術。
    想必,在第一份擬定下來的宗藩新例呈上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直接提筆準許。
    現在宗藩跟天子的口水戰,打了那麽長時間了,就差互相問候老祖宗了,他才派人找到了秦王,讓他做個表率,同樣,朝廷也有了台階可下,日後即便是做工的,編草鞋的宗室,也可以對著工友說我乃太祖之後……
    雖然是民籍,但玉諜卻保留了下來,除了玉碟有記錄之外,其他的待遇也是跟著條例走的。
    “陛下,宗族之誼,陛下怎能不顧,現在陛下可將秦王奏本,傳閱各地,各地宗藩也有了台階可下。”
    “這都是為了,盡快的將宗藩條例推廣下來,不然鬧出什麽事情來,陛下臉上無光,朝廷也顏麵盡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