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天家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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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嫂,你在長安,可知修成君的故事?”
王君曼吃了一驚。“修成君,她怎麽了?”
趙延年將雷被說起的話題說了一遍。他不肯聽雷被多說,卻不覺得雷被是隨口提及,肯定有其用意。
隻是他不知道而已。
王君曼在長安這麽久了,又和張騫的夫人、東方朔的細君有往來,可能會了解一些情況。
果然,聽趙延年說完之後,王君曼想了想,說道:“雷被提及此事,重點不在修成君,而在韓嫣。”
“韓嫣?”趙延年有點明白了。
“天子能找到修成君,韓嫣是首功,當時王太後也對韓嫣很是感激。可是後來麽……”王君曼無聲地笑了起來,帶著一絲嘲諷。“沒過幾年,王太後就殺了韓嫣,罪名是出入永巷,穢亂後宮。”
她歎了一口氣,瞥了趙延年一眼。“天家涼薄,阿弟啊,你要留點心眼才行。”
趙延年點點頭。
他知道雷被為什麽刻意提及韓嫣了,說來說去,還是想挑撥他和天子的關係,提醒他天子不是什麽厚道人,不要那麽死心塌地,接受劉陵的示好。
不得不說,這一點很有說服力。
如果他不是穿越者,不知道淮南王的成色,說不定就心動了。
他們沒說錯,天子的確不是一個厚道人,別說韓嫣,狠起來連兒子都殺。
他在宮裏這麽安分守己,慎言慎行,就是不想招無妄之災。
王君曼思索片刻,突然問道:“阿弟,你覺得天子虧待你嗎?諸聞澤畔一戰,你斬殺龜龍營百餘人,居然隻升了五大夫,賞錢五百萬。按理說,這樣的戰功,足以封侯。”
趙延年苦笑。“虧不虧,我不清楚,但我覺得天子另有用意,隻是我猜不出來而已。朝廷的事複雜,我了解有限,不敢妄言。”
王君曼欣慰地笑了。“你這麽想,我就放心了。不知,是愚蠢。妄言,是魯莽。不管是愚蠢,還是魯莽,都很危險。大智若愚可以,真蠢就不行了,主父偃就是最好的例子。”
“主父偃怎麽了?”趙延年有些好奇。
他早就聽說過主父偃的名字,這次入朝卻一直沒見到主父偃,甚至沒聽人提起。
“他死了,就幾個月前的事。”
趙延年吃了一驚,連忙讓王君曼說說。
主父偃是幾個月前死的,但張騫、東方朔都沒提及此事,這有點反常。
按理說,這兩人將他當作小兄弟,多有提攜,有什麽事,通常都會提點他。
為什麽隻字不提主父偃?是忘了,還是有意避嫌?
“具體的事,我不清楚。我聽說的傳言多有出入,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不過,有一點沒有分歧,主父偃的死和推恩令有關,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利用人心的貪婪,必然死於貪婪。他對天子有大功,可是天子卻也因此不能容他。”
王君曼搖搖頭。“天家就是如此,翻臉無情,不會知恩圖報的。”
趙延年瞅瞅王君曼,很想問問她的家族背景。
他聽得出來,王君曼對朝廷有很深的怨念,一直在提醒他不要太信任天子。
但他最後還是沒有問。
這種事,王君曼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問了也白問。
“多謝阿嫂提醒。伴君如伴虎,我知道凶險。”
“那就好,那就好。”王君曼如釋重負。
——
趙延年本想在家休息一天,陪雷電、小鹿玩耍,下午再去拜訪桀龍或者蘇嘉。
上次拜訪蘇嘉不成,後來蘇嘉派人送來了不少東西,說是對他教授蘇建部曲的酬勞,他還沒有上門致謝。
可惜是現實很無奈,次日一早,剛吃完早飯,宮裏就來了一個期門郎,通知他到上林苑侍駕。
天子要去上林苑出獵。
趙延年第一次體會到了身不由己,隻得取消了所有的計劃,換上官服,匆匆趕往上林苑。
半路上,他遇到了同樣接到命令的桀龍、仆朋。
桀龍所屬的建章營也奉詔隨行。
趙延年不敢怠慢,和桀龍、仆朋簡單的聊了幾句,就趕往直城門。
剛趕到門外,就看到了一群郎官,蘇嘉也在其中。他們身著獵裝,騎著馬,腰間帶著弓袋箭囊,看起來興致勃勃。看到趙延年候在路旁,蘇嘉微笑示意,跟著隊伍向前去了。
趙延年等到天子出城,才插入隊伍,與霍去病並肩而行。
天子沒有乘車,同樣一身勁裝,隻是弓箭等物由其他人抱著,還有一些人捧著唾壺等物。趙延年來不及多看,歸入隊列,跟著隊伍前進。
出了直城門,隊伍沿著泬水向南,建章營騎跟了進來,隊伍更長了。
趁著轉身的機會,趙延年看了一眼身後,在紛亂的旌旗中,他看到了一個特別高大的身影,在隊伍中特別紮眼。
趙延年心生疑惑。
如果天子隻是去上林苑打獵,帶這麽多人幹什麽?東方朔雖然劍術不錯,卻不是武人,而且一貫反對天子行獵,為此還寫過《上林賦》進行勸諫。天子帶他出獵,不是自找沒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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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東方朔的性格,肯定會逮著機會就勸諫的。
那可不是一個乖巧聽話的人。
趙延年也不敢多問,騎著馬,默默的跟在天子身後。
走了一路,大概中午時分,隊伍到達昆明池西側的宣曲。
天子停住,郎官們忙著布防,鋪設地毯,立起帷帳。建章營騎則散了開去,到林中驅逐野獸,聚攏到天子駕前,由天子與隨從們狩獵。
驅逐野獸需要一點時間,天子下了馬,坐在席上,臉色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但趙延年卻能感覺到他心情非常不好,就像是爆發前的火山。
趙延年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侍立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到了劉陵。
劉陵也穿了一身獵裝,手裏拿著馬鞭,腰間佩著劍,不認識她的還以為是個少年郎官。雷被抱著弓箭,緊緊跟在她身後,眉頭微鎖。
來到天子麵前,行了禮,劉陵與天子說起了閑話,神情輕鬆,看不出一點犯了錯的模樣。
趙延年心中好奇,臉上卻不肯露出半點異樣。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人來到天子麵前。他看起來和天子差不多大,隻是更瘦一些,微微弓著背,臉上的神情也有些愁苦。
趙延年還在猜他是誰,他已經到了天子麵前行禮。
“長平侯臣青,見過陛下。”
趙延年不禁吃了一驚,轉頭看向霍去病。
這人竟是衛青?這也太年輕了。他一直以為衛青人到中年,至少三十五六,甚至四十以上。
英雄出少年,一點也不假。
衛青如此,霍去病也如此。
天子示意衛青就坐,開門見山,說起了討伐匈奴的戰事。
衛青沒有太多考慮,立刻給出了答案:進攻右賢王。
趙延年興趣大增,聚精會神,想看看這位大漢軍神對形勢的分析。
天子似乎並不意外,示意衛青接著說。
衛青簡明扼要的說明了自己的理由。
伊稚邪看似凶猛,其實怯懦。他對代郡、雁門的進攻看似凶猛,其實威脅有限。就算漢軍出塞,尋其決戰,他也可能避而不戰。
右賢王部則不然。
單於實力不足,右賢王便有懈怠之心,再加上對河南地的貪婪,不會離得太遠。隻要抓住機會,就能重創他的主力,將其殘部趕到浚稽山更遠的地方。
如此一來,不僅河南地安全了,隴右、北地一帶的壓力也可以大減,不再需要那麽多戍卒,可以節省很多開支,長安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天子輕輕點頭。“那就這麽定了,元旦之後,出兵匈奴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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