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雪，總是帶著幾分羞澀與矜持。
    陳及冠推開屋門，隻見天地間一片潔白，雪花還在悠悠揚揚地飄落著，似是天女撒下的花瓣。
    屋頂上，薄薄地覆了一層雪，像給古老的瓦片蓋上了柔軟的毛毯。
    樹枝上掛滿了毛茸茸的雪凇，隨著微風輕輕顫動，簌簌地落下細碎的雪末。
    村裏的蜿蜒小路也被雪覆蓋，變得潔白無瑕，偶爾能看到早起行人留下的淺淺腳印。
    遠處的山巒，在雪的籠罩下，變得朦朧而神秘，宛如一幅淡墨的山水畫。
    池塘裏，結了一層薄冰，雪花落在冰麵上，形成了一個個小小的雪窩。
    早上的吃食是一碗肉粥，喝完以後，陳招娣如以往一樣，站在陳及冠背後，用牛角木梳幫他仔細梳理墨發。
    頭發挽了一個高發髻，用絲帶束住，隨後戴上兔皮帽子。
    將衣架上的大氅披在身上，戴上手套，朝屋外走了出去。
    蘇虎已經幫青驄馬裝上了馬鞍和馬嚼子，青驄馬正原地踏著地麵，發出唏律律的聲音，呼出的白汽清晰可見。
    馬鞍側邊還掛著一個包袱，這是給夫子準備的孝敬。
    陳及冠把寶劍和長弓掛在掛鉤上，翻身上馬，手握韁繩，雙腿一夾，“駕！”
    青驄馬得到指令，當即衝出了小院，鐵蹄濺出一大片雪花，周圍的風景快速後退。
    青驄馬顯然更喜歡載人狂奔，而不是拉著車廂慢悠悠行走，此時放開天性，飛快在鋪滿白雪的鄉間小道掠過。
    雪花已經不在空中飄舞，隻是留下一片雪景，清冷的空氣打在陳及冠臉上，讓他神清氣爽。
    騎馬的速度果然很快，以往覺得小池村與青山村的距離很遠，現在不到半小時，就已經到了青山村的山腳下。
    沒有下麵，拍了拍青驄馬的馬脖子，示意它放慢腳步，慢慢朝山上走去。
    青山村也有了過年的氣氛，不時能聽見炮仗炸響的聲音，一個個孩童無憂無慮在村中奔跑。
    陳及冠害怕馬匹發瘋衝撞到村裏人，在進入村中之前，還是翻身下馬，將馬鞭放好，握著韁繩牽馬朝私塾走去。
    “陳兄，新歲喜樂。”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轉頭一看，穿著一身青色長袍，臉蛋被凍的通紅的郭和站在一個普普通通的竹屋前。
    陳及冠拱手回應，“郭兄，新歲喜樂。”
    郭和熱情邀請，“陳兄，不如來家中飲一口熱水，也好去去寒氣。”
    陳及冠婉拒，“不必了，夫子還在等我。”
    言罷，正準備離開，郭和再次開口，“陳兄，你之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
    陳及冠笑笑，完全沒放在心上，“郭兄，何必如此矯情，更何況村中孩童也很喜歡你。”
    郭和的啟蒙還是有效果的，目前已經篩選出了三個有讀書天賦的孩童，其中陳福水的讀書天賦是最好的。
    陳及冠今天來私塾的目的之一，也是在夫子麵前說說話，把這三個陳姓孩童送到私塾來，說不定日後村中又能多出幾個讀書人。
    郭和點點頭，沒再耽誤他的時間，隻是感激看著他的背影。
    在小池村當了幾個月的小夫子，他的確受益良多，不僅沒有遺忘以往所學，而且在教學中，自己突然明悟了許多道理。
    加上陳及冠偶爾會回村，向他請教後，學識再次得到增長。
    按照這個趨勢，他覺得自己有取得童生功名的機會，這個時間，或許在明年，或許在後年。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打算後年再去參加童試，畢竟參加一次科舉考試的花費不少，最好是一次就能通過。
    陳及冠來到私塾，將青驄馬拴在一棵樹上，給他喂了些草料和黃豆，至於清水，旁邊這麽多白雪，隨便舔兩口就行了。
    翹頭雲履踩在雪麵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到大門處，整理好衣袍，這才拿起銅環敲了敲。
    開門的依舊是許伯，“冠哥兒來了，快進來吧，夫子在內院。”
    陳及冠從包袱拿出用油皮紙包裹的一方紅糖，“許伯，新歲喜樂，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莫要嫌棄。”
    許伯和王嬸兒也待他極好，特別是最開始連吃食都成問題的時候，王嬸兒總是想方設法給他補充油水。
    許伯實在推辭不過，隻能接下，蒼老的麵容堆滿笑容，好似一朵衰敗的菊花。
    陳及冠來到內院，首先看到的是周雲文，他正坐在屋簷下，看著院子的雪景，麵前還放著一杯熱茶。
    “文兄好生愜意。”陳及冠笑著走過去。
    周雲文看見他，驚喜起身，“冠弟，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將為兄忘了個幹淨。”
    兩人寒暄兩句，陳及冠朝內院堂屋走去，看見坐在首位上的周禮平，認認真真拱手行了個弟子禮，“弟子，拜見老師，望老師安康長樂，歲歲平泰。”
    周禮平親自將他扶起來，拍了拍他的手，“好好好，一切都好。”
    陳及冠嬉笑一聲，將包裹打開，將孝敬拿了出來。
    都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兩條臘肉，兩盒點心，另外還有一本《遠荒》話本。
    之前他寫的《修仙錄》夫子一卷都沒落下，這才準備了自己的新話本。
    果不其然，夫子瞧見有新話本，簡直愛不釋手，不過愛徒當前，他也沒著急翻看，隻是讓他坐下，讓周雲文給他上了一杯熱茶。
    師徒倆其實經常見麵，因為陳及冠每次回小池村的時候，總會抽時間來看望他，讓周禮平十分欣慰，直言自己收了個孝順的徒弟。
    很快，張氏和周雲彩得到消息，也趕來堂屋，堂屋頓時熱鬧一片。
    張氏還是親切的捧著他的臉，說還是那麽瘦，摸著沒有一點兒肉。
    周雲彩倒是更像個大家閨秀了，俏生生站在一旁，也不多說話，隻是偶爾偷看他一眼，臉紅的像是要滴血似的。
    張氏和周雲彩畢竟是女人家，說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將空間留給他們三人。
    中午的膳食自然是在夫子家用的，吃完以後，三人就來到了書房，討論學識，分享生活不一而足。
    村裏三個孩童來私塾的事情也給夫子說了，周禮平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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