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稚趣桑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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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三年六月十五·涇陽田莊)
    夏至後的蟬鳴扯著暑氣,林清玥蹲在井台邊湃青杏,茜色裙裾浸得深一塊淺一塊。澹台昭貓腰鑽過晾曬的葛布,草繩卷走半筐杏子,驚得覓食的麻雀撲棱棱掠過麥垛,翅尖掃落幾粒金黃的黍子。
    晨炊鬧杏
    寅時灶房飄起黍米香,胖嬸將新麥麵揉得瑩白如玉。棗木杖敲著案板咚咚響:"麵要醒足三刻鍾!"澹台昭偷塞進把苦杏核,麵團發酵時"噗"地爆開,白絮糊了韓鐵頭滿臉,老鏢師噴嚏掀翻蒸籠蓋,滾出的窩窩頭追著盧見秋滿院跑。
    南宮璿璣擺弄著改良的九宮格蒸屜,木隔層隨節氣調整間距:"這屜蒸甜杏餡,那屜蒸槐花蜜..."話音未落,林望舒試用的新式風箱"呼"地鼓出火星,燎焦了燕蘅剛補的遮陽簾邊角。沈采薇懷中的林稷揮拳蹬腿,銀鈴鐺晃得急雨般脆響。
    隴間戲水
    辰時露水未曦,涇河支流引來的清泉汩汩入田。林滄溟赤腳踏進隴溝,黑綢褲腿卷到膝頭:"這水流走勢得學涇河九曲,旱澇都不怵!"澹台昭卷著荷葉當船放,葉舟卻被青蛙占據,鼓著腮幫瞪粼粼波光。
    "洪丫頭核計水量!"洪硯書掐著湘妃竹算盤沿田埂走,骨珠彈跳間已標出"每隴三瓢又七分"。方岱岩掄起葫蘆瓢潑水,力道猛得震斷瓢把,半截木頭飛過籬笆,正巧砸中偷摘甜瓜的澹台昭屁股。
    桑蔭弈趣
    午後的桑樹撐起綠雲,燕蘅鋪開葦席當棋枰。南宮璿璣執曬幹的決明子為黑棋,林滄溟抓把新磨的薏仁當白子,棋路竟暗合《農政全書》的灌溉篇。林望舒抱著林稷落子,嬰孩胡亂拍下的薏仁,恰堵住南宮璿璣的活眼。
    "稷兒這手"稚子封田",比你爹算的渠線還準!"林滄溟笑得胡須亂顫。澹台昭趁機用桑葚汁在席上塗鴉,紫紅汁液潑出個歪扭的麥穗圖,被胖嬸揪著耳朵蘸井水擦洗,染得脖頸像打翻的顏料罐。
    庖廚冰戲
    申時灶房化身涼棚。尉遲星瑤將西域寒瓜切成琉璃盞,瓜瓤透出胭脂色。林承影打來井水鎮青梅,陶甕外凝的水珠串成簾。澹台昭偷塞冰渣進衣領,涼得滿院瘋跑撞翻糖罐,琥珀色糖漿拖出條"蜜徑",引得螞蟻列隊朝聖。
    胖嬸舉粘糖漿的鍋鏟追打,活像揮著柄琥珀如意。盧見秋忙用麥秸編笤帚掃蟻,草莖劃過糖跡竟勾出幅歪扭的《耕織圖》。方岱岩夯實糖漬地麵,重鐧頓地聲驚飛滿樹知了。
    暮色織影
    戌時流螢點亮曬場,燕蘅重啟素絹影戲。沈采薇教林稷指認《耕織圖》裏的五穀,嬰孩銀鈴鐺纏住絹角,扯出片扭曲的流雲。韓鐵頭敲著銅盆配鼓點,遼東小調混著木杈翻麥的沙沙聲,竟成天然鄉野樂章。
    澹台昭用草莖紮螢火蟲燈籠,光團忽明忽暗間,青蛙突然躍起吞蟲,肚皮透出青熒微光。林清玥茜色裙裾掃過光影,驚起的三兩隻流螢繞著她發簪打轉,恍若活的珠翠。
    夜巡驚趣
    亥時梆子響過三巡,盧見秋巡至穀倉。鬆明火把剛照進門縫,暗處忽竄出團灰影——原是方岱岩夯地時震懵的野兔,慌不擇路撞進麥囤。麥粒如金瀑傾瀉,埋住追來的澹台昭半截身子。
    "小猢猻當心成祭灶的糖瓜!"韓鐵頭拎起男童後領,麥粒從發間簌簌掉落。林滄溟撥開麥堆笑道:"這灰毛團子倒精神,留著給稷兒當玩伴。"野兔蹬腿竄進夜色,爪印在月光裏烙下串絨花。
    朝露新謠
    翌日天光未綻,洪硯書核驗晾曬賬冊。忽見"六月十五"項下多出行歪扭小楷:"賠周裁縫葛布·三尺,因稷兒抓抽絲"。南宮璿璣的朱砂印旁,畫著個攥布團的嬰孩,圓臉活脫脫是林稷的拓印。
    林清玥挎籃采帶露紫蘇,茜色衣角拂過籬笆時,驚見燕蘅新曬的素絹上,桑葚汁繪滿童趣的麥穗紋。澹台昭卷走絹布當披風,奔跑時穗浪漾動,驚飛晾穀的麻雀,翅影在晨光裏劃出金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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