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破印

字數:5804   加入書籤

A+A-


    戴眼鏡的年輕人叫沈硯,是古籍研究所的研究員。他買下這枚印章,是因為印麵的“鎮”字與他正在校勘的一本明代孤本《厭勝考》中記載的“鎮魂印”形製高度吻合。那本書裏說,此印“以生人精血飼玉,引怨魂入篆,可鎮百邪,然反噬必烈,持印者終成印中魂”。
    沈硯住在研究所的老宿舍樓裏,房間堆滿了古籍拓片。他把印章放在書堆最頂層,就著台燈翻閱《厭勝考》。書裏的字跡潦草,多處被蟲蛀,唯有記載鎮魂印的那幾頁異常完好,墨跡烏黑發亮,像是剛寫上去的。
    讀到午夜,他伸手去夠茶杯,指尖卻觸到個冰涼的東西——是那枚印章,不知何時從書堆上掉了下來,正躺在手邊。印麵朝上,“鎮”字的筆畫裏滲出些黑色的細毛,像是某種動物的毛發,湊近聞,有股腐爛的腥氣。
    “怪事。”他把印章扔回書堆,剛要繼續看書,卻發現書頁上多了些奇怪的痕跡。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紙上刮過,縱橫交錯,最後竟在空白處劃出個扭曲的“鎮”字,和印章上的一模一樣。
    沈硯心裏一沉,翻到前幾頁,那些記載鎮魂印的文字竟在慢慢變淡,墨跡像是被什麽東西吸走了,隻留下些模糊的印痕。他趕緊去翻最後幾頁,那裏本該有破解之法,此刻卻變成了空白,隻有頁腳處有個小小的紅印,像是用血點上去的。
    這晚他睡得很不安穩。半夢半醒間,總覺得有人在耳邊翻書,沙沙的聲響裏還夾雜著細碎的哭嚎。他猛地睜開眼,台燈不知何時亮著,書桌上的《厭勝考》攤開著,空白的那幾頁上,正緩緩浮現出些新的字跡——不是毛筆寫的,像是用指甲蘸著血刻上去的,歪歪扭扭地寫著“第七十三人,沈硯。”
    他嚇得把書合上,可那字跡卻透過封麵滲了出來,在封麵上形成個模糊的人影,佝僂著背,手裏舉著枚印章。沈硯抓起桌上的鎮紙砸過去,書“啪”地掉在地上,人影卻消失了,隻有書頁裏飄出些黑色的細毛,落在地上,慢慢蜷縮成一團,像是隻死去的蟲子。
    第二天,他把印章帶去研究所,想找導師張教授看看。張教授是研究民俗禁忌的,看到印章時,臉色驟變,抓起放大鏡看了半天,突然問“你是不是已經碰過印麵了?”
    沈硯點頭,伸出手心——那裏的紅印已經變成了暗紫色,邊緣處隱約有紋路在遊動,像是要往手臂上爬。
    “糊塗!”張教授拍著桌子站起來,“這不是普通的鎮魂印,是‘輪回印’,考裏記載的破解之法是假的,就是為了引後人上鉤!每多一個人被它困住,印力就強一分,直到……”
    “直到什麽?”
    張教授指著印章的玉質“你看這些人臉,已經快把玉料撐滿了。傳說填滿七七四十九人,印中怨魂就會破印而出,到時候……”他沒再說下去,隻是從抽屜裏拿出個青銅小鼎,裏麵裝著些黑色的粉末,“這是糯米灰混合桃木屑,你先拿回去,把印章埋在裏麵,或許能暫時壓製。”
    沈硯拿著青銅鼎回到宿舍,剛把印章埋進粉末裏,就聽見“滋滋”的聲響,粉末開始冒煙,散發出股焦糊的味道。他趕緊把印章挖出來,隻見印麵的“鎮”字紅得發紫,玉質裏的人臉正在瘋狂衝撞,像是要衝破束縛,最前麵那張臉,赫然是張教授的模樣,正對著他無聲地嘶吼。
    “怎麽會……”沈硯渾身冰涼,突然想起張教授的手心——剛才遞鼎的時候,他看到教授的手背上,有個淡淡的紅印,和印章上的“鎮”字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宿舍門被推開,張教授站在門口,臉上帶著詭異的笑,手裏拿著個紅木盒子“沈硯,別白費力氣了,你看這是什麽?”
    盒子裏躺著枚印章,和沈硯手裏的一模一樣,隻是玉質已經完全變黑,印麵的“鎮”字裏,擠滿了人臉,張教授的臉正在最中間慢慢清晰。
    “其實,我早就被它纏住了。”張教授一步步走近,“那本《厭勝考》,就是我放在你桌上的。你以為自己在研究它,其實……是它在選你。”
    沈硯抓起青銅鼎砸過去,轉身就跑。可剛到門口,就被什麽東西絆倒了——是那枚黑色的印章,不知何時滾到了腳邊,印麵朝上,“鎮”字裏的人臉正一個個往外爬,化作黑影,堵住了去路。
    他回頭看,張教授手裏的紅木盒子裏,又多出了枚新的印章,玉質裏,沈硯的臉正在慢慢成形。而他自己手裏的印章,玉質已經開始發黑,印麵的“鎮”字正在裂開,一道黑氣從裂縫裏竄出,直撲他的麵門。
    “第七十四人……”張教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解脫般的笑意。
    沈硯猛地閉上眼,卻沒感覺到預想中的疼痛。他睜開眼,隻見那道黑氣在他麵前停住了,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再看手心,那暗紫色的紅印正在發光,邊緣處浮現出些金色的紋路,竟與他從小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圖案一模一樣——那是塊家傳的護身符,據說是高僧開過光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黑氣碰到金紋,發出淒厲的慘叫,慢慢縮回了印章裏。玉質裏的人臉也安靜下來,都驚恐地盯著沈硯的手心。
    張教授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怎麽可能……”
    沈硯突然想起爺爺的話——他家祖上是道士,傳下過一枚護身符,能破世間邪祟。他抓起脖子上的玉佩,猛地按在印章的印麵上。
    “哢嚓”一聲脆響,印章裂開了,玉質裏的人臉化作黑煙,被玉佩吸了進去。張教授手裏的紅木盒子和黑色印章也開始碎裂,最後化為粉末。
    當一切平息,沈硯攤開手心,紅印已經消失了,隻有玉佩變得滾燙,上麵的紋路裏,隱約有無數人臉在掙紮,最後慢慢淡去,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第二天,沈硯在研究所的檔案室裏找到了真相——張教授的日記裏記載,他年輕時曾買下一枚印章,被纏了三十年,為了自保,才不斷引誘後人上鉤。而那本《厭勝考》,根本就是他偽造的。
    沈硯把玉佩貼身戴好,將碎裂的印章埋進了後山的桃木林。他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直到半年後,在整理張教授的遺物時,發現了個不起眼的木匣,裏麵躺著半枚印章碎片,玉質裏,一個新的人臉輪廓正在慢慢成形,像極了他自己的模樣。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股熟悉的鐵鏽味。沈硯握緊胸前的玉佩,指尖冰涼——他突然明白,有些循環,或許永遠都沒有盡頭。而那枚印章,隻是換了種方式,繼續等待著。
    餘燼
    沈硯盯著木匣裏的半枚印章碎片,指尖的涼意順著血脈爬向心髒。玉佩在領口發燙,像是在發出警告,可他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剛觸到碎片邊緣,就被紮出個血珠,滴在玉質上,瞬間被吸了進去。
    碎片裏那個模糊的輪廓猛地清晰了些——果然是他自己的臉,眉眼間還帶著未脫的青澀,正隔著半透明的玉質,茫然地望著他。
    “還沒結束……”沈硯喃喃自語,把木匣鎖進檔案室的鐵櫃。他以為玉佩能鎮住邪祟,卻忘了邪祟最擅長的就是寄生——印章雖碎,可那些被吞噬的魂魄早已與玉質融為一體,就像燒不盡的餘燼,隻需要一點火星就能複燃。
    接下來的日子,他成了研究所裏最謹慎的人。每天下班前都會檢查鐵櫃的鎖,夜裏總在枕邊放著桃木劍,連洗澡都要把玉佩攥在手裏。可怪事還是防不勝防。
    他發現自己的筆記裏,總會莫名其妙多出些扭曲的“鎮”字,筆跡和他如出一轍;辦公室的古籍拓片上,那些先秦的銘文會在深夜變成人臉,對著月光無聲地哭嚎;最嚇人的是,他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影子時,影子的手裏總握著半枚印章,而他本人明明空著手。
    這天深夜,他被一陣細碎的摩擦聲吵醒。睜眼一看,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銀帶,而銀帶裏,正有個小小的黑影在蠕動——是那半枚印章碎片,不知何時從鐵櫃裏鑽了出來,正一點點往床邊爬。
    沈硯抄起桃木劍砍過去,碎片卻像活物般猛地一縮,鑽進了床底。他趴在地上往床底看,漆黑的縫隙裏,無數雙眼睛正幽幽地盯著他,都是印章裏那些熟悉的麵孔,老周、林墨、蘇晴……還有張教授,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一起走”。
    他不敢再睡,抱著桃木劍坐到天亮。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時,床底的眼睛消失了,隻有那半枚碎片躺在地板中央,玉質裏的人臉輪廓又清晰了些,嘴角甚至勾起了抹詭異的笑。
    沈硯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翻遍研究所的古籍,終於在一本清代的《驅邪秘錄》裏找到記載“碎玉不化,需以純陽之火煆燒,輔以至親血脈,方可斷其輪回。”
    純陽之火指的是正午的烈日,而至親血脈……他的父母早逝,唯一的親人是鄉下的表姑。
    三天後的正午,他帶著碎片和玉佩回到鄉下。表姑家的院子裏有口老井,井台上擺著個鏽跡斑斑的鐵釜。沈硯把碎片放進鐵釜,又割破指尖,將血滴在上麵,然後把鐵釜放在日頭最烈的地方。
    陽光透過玉佩照在碎片上,折射出刺目的金光。碎片開始冒煙,發出“滋滋”的聲響,玉質裏的人臉瘋狂扭動,像是在承受烈火焚燒。表姑站在門口看著,突然說“這玉看著眼熟,像三十年前你表姑父丟的那塊。”
    沈硯心裏一咯噔“表姑父?”
    “是啊,”表姑歎了口氣,“他年輕時在潘家園買了枚印章,後來就瘋了,總說有人在耳朵裏說話,最後掉進井裏淹死了,手裏還攥著半塊碎玉……”
    沈硯猛地看向那口老井,井壁上長滿青苔,水麵泛著墨綠色的光,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底下蟄伏。他再看鐵釜裏的碎片,玉質已經開始融化,變成一灘暗紅色的液體,而液體裏,一個新的輪廓正在慢慢成形——是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正朝著井的方向伸出手。
    “不好!”沈硯抓起鐵釜就往井邊跑,想把液體倒進井裏。可剛跑到井台,那灘液體突然炸開,濺了他一臉,玉佩在領口發出刺耳的嗡鳴,隨即“啪”地裂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他低頭看向手心,那道被碎片紮破的傷口正在擴大,暗紅色的紋路順著手臂往上爬,像無數條小蛇鑽進皮膚。碎片的餘燼落在井台上,慢慢聚成半枚印章的形狀,印麵朝上,“鎮”字的筆畫裏,表姑父的臉正對著他笑。
    當晚,表姑發現沈硯不見了。院子裏的鐵釜翻倒在地,井台上有串濕漉漉的腳印,一直延伸到井裏。她趴在井邊往下看,漆黑的水麵上漂浮著半塊碎裂的玉佩,而井水深處,隱約有個戴眼鏡的人影在緩緩下沉,手心亮著個鮮紅的“鎮”字。
    半年後,潘家園舊貨市場。
    一個穿中山裝的年輕人蹲在角落裏,麵前擺著個紅木盒子,裏麵躺著半枚印章碎片,玉質裏,沈硯的臉正和其他麵孔擠在一起,往深處沉去。
    有個背著畫板的姑娘走過來,拿起碎片看了看,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年輕人抬起頭,露出溫和的笑,掌心的紅印在陽光下若隱若現“是個老物件,能鎮宅。”
    姑娘猶豫了一下,掏錢買了下來,揣進畫夾。年輕人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收起攤子,轉身時,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佝僂著背,像個飽經滄桑的老頭。
    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吹過他空蕩蕩的指尖,也吹過畫夾裏那半枚碎片。碎片輕輕顫動,像是在發出邀請,而那永無止境的循環,又將在新的掌心,重新開始。
    喜歡胡思亂想的詭異故事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胡思亂想的詭異故事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