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鉑悅府地下車庫的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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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沁出冷汗,車燈掃過鉑悅府地下車庫b3層的牆時,本該光滑的牆麵竟映出兩道車燈——一道是我這輛二手捷達的,另一道卻來自一輛銀灰色的奔馳,就停在我斜後方三米處,可我從後視鏡裏,連個車輪影子都沒看見。
    “搞什麽鬼?”我罵了句髒話,猛踩刹車。作為小區的夜班保安,我在這地下車庫巡邏了半年,b3層因信號差、通風弱,晚上基本沒人來,隻有每月十五號物業會派保潔來打掃。今晚是十五號,可保潔下午就走了,按理說,這層該隻有我一個活物。
    儀表盤上的時間跳成0003,空調突然開始吹冷風,明明調的是製熱,出風口卻飄出細碎的白霜,落在我手腕的保安製服袖口上,瞬間化成水,涼得像冰。我抬頭看後視鏡,這次看清了——那輛奔馳的車窗緩緩降下,駕駛座上坐著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側臉對著我,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可他的臉像是被打了馬賽克,模糊得連個輪廓都沒有。
    “誰讓你進來的?”我按下車窗,扯著嗓子喊,手裏悄悄摸向腰間的橡膠棍。小區規定,b3層夜間禁止外來車輛進入,我今晚接班時特意檢查過入口欄杆,是鎖死的。
    男人沒回應,反而緩緩轉過頭,朝著我的方向。我這才發現,他的“臉”根本不是模糊,而是一片空白,像被人用白色塗料塗過,連眼睛、鼻子的位置都沒有。緊接著,奔馳的副駕車門打開,下來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她的臉同樣是空白的,手裏卻拎著個透明的塑料袋,裏麵裝著塊蛋糕,奶油上用巧克力寫著“生日快樂”,字卻反著,像從鏡子裏看出來的。
    我心髒猛地一縮,踩油門想往後退,可車子像被釘在了地上,不管我怎麽踩,車輪都紋絲不動。女人朝著我的車走過來,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在空曠的車庫裏格外刺耳。她走到我車窗邊,空白的臉對著我,塑料袋裏的蛋糕突然開始融化,奶油順著袋口往下滴,落在地上,竟變成了暗紅色的血。
    “救……救我……”女人突然開口,聲音像從水裏撈出來的,含糊不清。我剛想追問,她卻突然轉身,跑回奔馳車旁,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男人發動汽車,奔馳緩緩掉頭,朝著b3層最裏麵的角落開去——那裏有個廢棄的電梯井,半年前施工時出過事故,死了個工人,之後就一直用鐵皮封著,上麵還貼著“禁止靠近”的警示語。
    奔馳開到鐵皮前,竟直接穿了過去,像穿過一道空氣。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冷汗順著後背往下流。就在這時,對講機突然響了,裏麵傳來保安室老張的聲音,帶著電流的“滋滋”聲:“小李,你在b3層嗎?剛才監控裏看到你車旁邊有輛奔馳,是不是業主的車?”
    “老張!你能看到那輛奔馳?”我抓著對講機大喊,“那車有問題!裏麵的人沒有臉!還穿過去了鐵皮封的電梯井!”
    對講機裏沉默了幾秒,老張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奇怪,像是在模仿那個女人的語調:“奔馳?什麽奔馳啊……監控裏隻有你的車,還有……你身後站著個人。”
    我頭皮一麻,猛地回頭。車後座的玻璃上,貼著一張臉——不是空白的,是張女人的臉,臉色蒼白,眼睛很大,嘴角卻向上咧著,露出一口尖牙。她的手正搭在我的座椅靠背上,指甲塗著紅色的指甲油,長長的,像爪子。
    “啊!”我尖叫著推開車門,連滾帶爬地跑出去,橡膠棍掉在地上都沒敢撿。身後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我不敢回頭,拚命朝著b3層的出口跑。跑過剛才奔馳停留的位置時,我瞥見地上的“血”還在,可湊近一看,根本不是血,是融化的巧克力奶油,隻是顏色深得像血。
    出口的燈光就在前方,我隻要再跑幾步就能上去。可就在這時,腳下突然一滑,我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滲出鮮血。我抬頭一看,地上竟鋪著一層薄薄的奶油,從奔馳消失的方向一直延伸到我腳下。
    “為什麽要跑啊?”女人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很近,像貼在我耳邊。我僵硬地回頭,看見她站在我身後,臉上的尖牙不見了,嘴角也恢複了正常,隻是臉色依舊蒼白。她手裏拿著那塊蛋糕,奶油已經凝固,反著的“生日快樂”變得清晰,隻是“樂”字少了一筆,像個“木”字。
    “你……你是誰?”我掙紮著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看著她。
    “我叫蘇晴,”女人笑了笑,眼睛裏卻沒有任何笑意,“半年前,我在這個車庫裏,過了最後一個生日。”
    我心裏咯噔一下,半年前……那個電梯井事故死的工人,好像就叫蘇晴?不對,我記得當時物業說死的是個男工人,叫李建軍。
    “你記錯了,”蘇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走到我麵前,指了指那個鐵皮封的電梯井,“死的是我,李建軍是把我推下去的人。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買了蛋糕,想找他慶祝,結果他……”
    她的聲音開始發抖,眼睛裏流出淚水,落在地上,變成了一顆顆透明的珠子。“他欠了賭債,想搶我的錢,我不肯,他就把我推下了電梯井,還偽造了施工事故的假象。物業為了不影響小區聲譽,就對外說死的是男工人,把我的名字改了。”
    我聽得渾身發冷,原來半年前的事故根本不是意外。“那……那輛奔馳,還有那個沒臉的男人,是怎麽回事?”
    “是鏡子,”蘇晴抬頭看著車庫的天花板,那裏有盞壞了的燈,玻璃罩碎了一半,映出我們的影子,“這個車庫的b3層,有麵‘鬼鏡’,能照出人死前最後看到的東西。我死前,看到李建軍開著他老板的奔馳來的,他臉上沾了我的血,怕被人認出來,就用塗料把臉塗白了。那個穿旗袍的女人,是我自己,我那天本來想穿旗袍給他個驚喜……”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盞壞燈,玻璃罩裏果然映出奔馳的影子,還有那個沒臉的男人,正坐在駕駛座上,手裏拿著把刀,刀上沾著“血”。
    “我一直被困在這裏,”蘇晴的聲音變得很輕,“每天都要重複那天的事,看著自己被推下電梯井,看著李建軍把我的蛋糕扔在地上。我想找個人幫我,可沒人看得見我,直到今天,你來了。”
    “我……我能幫你做什麽?”我雖然害怕,但看著她可憐的樣子,還是鼓起勇氣問。
    “幫我找到我的手機,”蘇晴指著電梯井的鐵皮,“我把手機藏在了電梯井裏,裏麵有我和李建軍的聊天記錄,還有他欠賭債的證據。隻要拿到手機,交給警察,他就能受到懲罰,我也能解脫了。”
    就在這時,車庫入口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車燈照了進來,是輛黑色的suv。蘇晴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拉著我躲到一輛車後麵:“是李建軍!他來了!他每個月十五號都會來這裏,看看有沒有人發現我的屍體!”
    我透過車縫往外看,suv停在入口處,下來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身材高大,臉上有一道刀疤,正是物業檔案裏李建軍的照片。他手裏拿著個鐵鍬,朝著電梯井的方向走去,嘴裏還哼著歌,聽起來很得意。
    “他要幹什麽?”我小聲問道。
    “他想把我的屍體挖出來,轉移到別的地方,”蘇晴的聲音帶著哭腔,“上次保潔來的時候,他就差點這麽做,還好我嚇走了保潔。”
    李建軍走到鐵皮前,用鐵鍬敲了敲,然後開始撬鐵皮上的螺絲。蘇晴拉著我的手,聲音很急切:“我們得趁他撬鐵皮的時候,把手機拿出來!不然就沒機會了!”
    我點點頭,跟著蘇晴悄悄繞到電梯井的另一側。李建軍正專心撬螺絲,沒發現我們。蘇晴指著鐵皮的縫隙:“手機就在裏麵,靠左邊的位置,你伸手就能摸到。”
    我深吸一口氣,趁著李建軍轉身拿工具的間隙,把手伸進縫隙裏。裏麵很黑,我摸索著,手指突然碰到一個冰涼的東西,是手機!我趕緊把手機攥在手裏,剛想抽出來,李建軍突然轉過身,看到了我的手。
    “誰在那裏?!”李建軍大喊一聲,舉起鐵鍬朝我衝過來。我嚇得趕緊把手抽出來,蘇晴拉著我就跑。李建軍在後麵追,嘴裏罵著:“小兔崽子,敢壞我的事,我殺了你!”
    我們朝著出口跑,蘇晴跑得很快,我跟在她後麵,手裏緊緊攥著手機。快到出口時,蘇晴突然停下來,轉身對著追來的李建軍大喊:“李建軍!你殺了我,還想轉移屍體,你逃不掉的!”
    李建軍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聽到蘇晴的聲音。就在這時,車庫入口傳來一陣警笛聲,是老張報的警!剛才我跑的時候,不小心按到了對講機的緊急呼叫鍵,老張聽到了我和李建軍的對話,趕緊報了警。
    李建軍臉色大變,轉身想跑,可警察已經衝了進來,把他團團圍住。李建軍還想反抗,被警察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銬。他看著我手裏的手機,眼睛裏滿是絕望:“不可能…………你怎麽會找到手機…………”
    警察從手機裏調出了蘇晴和李建軍的聊天記錄,還有李建軍欠賭債的證據,李建軍對殺害蘇晴的罪行供認不諱。警察還在電梯井裏找到了蘇晴的屍體,雖然已經腐爛,但通過dna鑒定,確認了她的身份。
    案子破了之後,我再也沒見過蘇晴。但我聽說,鉑悅府地下車庫b3層的“鬼鏡”消失了,那盞壞了的燈被物業修好了,晚上巡邏的時候,再也不會吹冷風,也不會看到奇怪的車和人。
    有一次,我夜班巡邏,路過電梯井的位置,看到那裏放著一束白色的鮮花,旁邊還有塊蛋糕,奶油上寫著“生日快樂,蘇晴”,這次的字是正的,沒有少一筆。我想,應該是蘇晴的家人來放的,她終於可以安息了。
    後來,我辭了保安的工作,換了個小區住。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晚上,在鉑悅府地下車庫b3層發生的一切,不會忘記蘇晴蒼白的臉,不會忘記那輛沒有影子的奔馳,更不會忘記,有些真相,即使被掩蓋,也終會被發現,有些冤屈,即使過了很久,也終會被昭雪。
    而那個地下車庫,也終於恢複了平靜,晚上走在裏麵,再也不會覺得害怕,隻有溫暖的燈光,照亮著每一個角落,像是在告訴人們,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幾年後,我偶然路過鉑悅府。看著熟悉的小區大門,那些曾經的恐怖經曆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走進地下車庫b3層,這裏已經重新裝修過,燈光明亮,牆麵嶄新。我緩緩走到曾經那輛奔馳出現的地方,心中五味雜陳。
    突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車庫裏響起。我緊張起來,緩緩回頭,竟看到一個和蘇晴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她眼神清澈,微笑著向我走來。
    “你……是蘇晴?”我驚訝地問道。女孩輕輕搖了搖頭:“我是蘇晴的妹妹,姐姐的事情我都聽說了,謝謝你幫她沉冤得雪。”我長舒一口氣,心中的恐懼消散了不少—————
    她從包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這是姐姐留給你的,她說要謝謝你。”我接過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塊精致的蛋糕模型,奶油上用巧克力寫著“謝謝你”。
    我看著蛋糕,眼眶微微濕潤。走出車庫時,陽光灑在身上,我知道那些曾經的陰霾,已徹底成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