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液的包裹下，這間西廂房宛如落入了魔鬼的手掌。
    即使身下的兩具屍體已經麵目全非，阿風和阿灑還在像野獸一樣咆哮著、攻擊著，無暇顧及在臉上爬行的液體是血、汗還是淚。
    直到敬緣微弱的聲音響起：“風哥……灑哥……”
    兩人茫然地停下，豁口的菜刀和殘破的假山紛紛滑落在紅地板上。
    “來這裏……”她有氣無力地懇求，“我有話交代……”
    阿風跌跌撞撞地趕過去，跪在敬緣旁將她抱起。
    子彈打進了她的左肺，血已經把黑色祭祀服染成了絳色；每每艱難地呼吸一次，就會有血從她的口鼻鑽出，甚是不上鏡。
    “眼神怎麽……這麽惶恐？”敬緣明知故問，“我一下子……變醜了？”
    “沒有……沒有……”阿風平生第一次這麽恐懼，剛才湧上大腦的熱血瞬間冰涼得透徹，“緣妹……嗚——嗚呃……！”
    “別哭……我還在笑呢。”敬緣確實在微笑，“我很開心噢……終於要解脫了……”
    阿灑已經把嘴唇咬到出血，但眼淚仍然在撲簌簌掉。
    “無罪之人……隻剩梨雨。”敬緣收斂微笑，命令，“讓她撐住……拿碗符水灌給她喝，在灶台上的鍋裏……”
    阿風動不了身，隻能朝阿灑哭喊：“去啊！”
    阿灑倒根本不需要命令，早就像彈簧一樣跳起來，去鍋裏拿了符水又折回去灌梨雨，動作毫不拖泥帶水。
    還在昏睡的她喝完了，碗裏還剩幾塊切得方方正正的番薯，阿灑甚至也要給她塞嘴裏。
    “好了……現在蓋上……欣姐的屍體，別讓雨妹睜開眼……就看到那場麵。”
    阿灑照樣麻利地辦了。
    “接下來——咳……是你們兩個。”敬緣的聲音愈發虛弱，嘴裏的血卻是越來越多，“你們有罪……可能會死……”
    “死就死吧……！”阿風已經泣不成聲，“隻求你別死……！”
    “全都……向我懺悔……”敬緣再次命令，“說出來，還有活路……”
    罪，罪，什麽罪？
    昨晚殺了梨家的四個大人？現在殺了梨定龍和梨欣？沒保護好康伯、蘇三爺和敬緣？
    “我都知道噢……求你們……不要讓我說。”
    外麵光下雨不打雷，兩人卻像被雷劈了一樣猛震了震。
    她別是在說……那件事吧？
    “我原來……很喜歡你們的。喜歡到……動了心……”
    敬緣細聲喃喃著，眼角開始閃現淚光，
    “老天又何必……告訴我爸爸的事……”
    “對不起……”阿灑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隻顧得一個勁道歉，“對不起！”
    “完整地……說出來。”敬緣已經像是哀求了，“對不起什麽……？”
    客觀來講，阿風阿灑對林子動過手腳，但敬父被毒蛇咬不能全怪他倆；隻是如果能讓敬緣活過來，兩人很願意把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但她不可能活下去，她會帶著他們的世界一起死亡。
    兩人隻能哽咽，被淚水窒息得難出一言。
    敬緣的眼神漸漸絕望空洞，彌留之際，隻能吐出幾個字：“書桌……抽屜……”
    話音隨著她的手臂一同軟綿綿地搭在地上，阿風能感覺到臂彎裏的她輕了一些，像是靈魂已經離開這具肉體。
    雨聲依然無邊無際，剛才淹沒了不知多少嘈雜的它，現在要繼續吞噬兩人的哭號。
    “我說……”
    在一旁觀劇已久的守關敬緣忍不住問，
    “我知道我必須要把這一切都原封不動地複述給下位黎雨……但還是很羞恥啊。”
    “喂，我們。”四姐難得替她發聲，“這部分誰負責的？我隻是做了打戲。”
    “三姐唄。”二姐的表情很是複雜，“我主要搞了機關和道具的準備，她負責引導五妹協調眾人的行動。”
    “別哭了……不要哭了。”三姐在忙著哄上位梨雨，沒空來負荊請罪，“雨妹你不用跟著哭的噢！哎呀……！”
    “嗚啊啊啊啊！”上位梨雨有點難哄就是了，“我不要看這個！欣姐……！”
    “可惡，你哭得我都有些鼻子酸了……”二姐用力抽了一口氣，“但是我不是為梨欣難過，是為五妹難過。”
    “不如說為我們難過噢。”四姐長歎，“三姐，你讓這兩個愣頭青說完話不行嗎？五妹至少走得開心點……”
    “但是……我們直到死都沒聽過他們懺悔啊，我沒法發揮。”三姐搪塞著，又趕忙扒拉了一下上位梨雨，“啊！別把眼淚鼻涕擦我衣服上！”
    “不知道下位黎雨會作何感想。”守關敬緣悻悻道，“如果她先來了下界，我複述時你們可以偷偷看一下，嘻嘻。”
    四姐剛想說兩句玩笑回應，但又猛然覺得不能表現得跟她太熟，便平淡地道：“想你家主人點好的吧。”
    “你又來了……”守關敬緣嘟囔。
    “話說，下位黎雨怎麽還沒來？”二姐整理了表情，朝她問，“學校一直不放假還是……她找到新玩伴了？”
    “喂，你是不是被她下藥了？”四姐挑眉問，“上次你一個人見完她之後就老是關心她的事情，她對你做了什麽？”
    “別瞎想！我們是奉巫女敬緣的指示存在於此的噢，構建謎題不也是為了幫她嗎？”二姐振振有詞地反駁，“她過來做題才有意義吧？”
    “她會來的，隻是在等長假。”守關敬緣安慰，“而且聽說她在學校也沒有多大改變噢，同學們多是敬而遠之。”
    “是嗎？那太可惜了……”二姐不知道在長歎什麽。
    “比起等她，”四姐忽然提議，“不如讓緣——咳，守關敬緣繼續認真看。快到結尾了，一路的重點都記下來了嗎？”
    “我一直很認真的，不用擔心我。”守關敬緣強調，“分析的工作交給下位黎雨就好，以她的認知，搞定這種程度完全沒問題的。”
    “隨便吧。反正我也沒出全力。”四姐看上去並不在乎。
    “但是，大家也很努力噢。”三姐忽然有空插嘴了，“至少我們的謎題還能打動一些人。”
    被她抱在懷裏的上位梨雨還在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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