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釋疑序章
    一號天地，一九九五年七月。
    今天下午，跨出粵嶺鎮中學校門的學生無不身心歡快。下學期總算告一段落，學生們盼明天的暑假不知道盼了多久。
    下位黎雨也是如此，盡管看上去跟旁人不同。
    學生們多是三兩成群，這邊一群男生打打鬧鬧地跑遠，那邊一群女生挽著胳膊有說有笑，又或者小情侶們依偎漫步，很少有人家長陪送。
    更沒人一隻手提著油燈、一隻手牽著父親慢慢走回家，除了下位黎雨。
    但她不介意旁人的目光，她滿腦子都是暑假的安排。
    正如看起來跟旁人不同，她的暑假也截然不同。
    同齡人基本是打遊戲、追專輯或者約朋友出去玩，一般不會下地府旅遊，也不會參與一起重大惡性謀殺案的調查，而下位黎雨會。
    準確來說，是陪郭山去參加廣城的警方研討會。
    在出校門時，下位黎雨就已經心癢癢地想問了，但還是忍到了遠離人群才開口：“爸，我們具體什麽時候出發？”
    “大概一個星期之後。”郭山回答，“你還要稍微等等……要不，你順便想想有沒有想帶去玩的地方、想吃的東西吧。”
    “我可以等。”下位黎雨不介意，“隻要去地府轉兩圈，馬上就能到一星期後。”
    這會兒，油燈裏飄出一縷煙，化作了哀求的守關敬緣：“別嘛！這幾天多想點去玩的地方，帶我也耍耍！”
    下位黎雨嘟囔：“大家聚在廣城明明是為了對付你們這些敬緣留下的爛攤子……你卻還這麽開心。”
    守關敬緣辯駁：“我沒導演過慘劇！而且我也沒去過那種大城市……”
    下位黎雨警告：“再吵就不帶油燈去了。”
    郭山看看女兒，這種對油燈的自言自語或許是她表達盼望的一種方式，就像她以前那樣。
    她等得也夠久了。蒿裏村的二次調查進展不好，不說村內已經徹底變成荒涼的廢墟，就是蜿蜒的山路，也因久無人跡而幾乎被山林吞沒殆盡。
    好不容易去到村裏，警員們又出現了輕微的暴躁症狀，在環境中卻檢測不出什麽異常物質；無奈之下，他們隻好撤退再作打算，廣城的會議也一拖再拖。
    現在，省廳那邊說有了進展，會議總算敲定在了這個七月。
    或許是巧合，六年前的慘劇也發生在七月。
    中間下位黎雨問了郭山幾次去廣城的事，郭山沒法給她回複。就算她一直在說，自己能靠油燈緩解漫長等待的枯燥煎熬，但那說不定隻是她的借口。
    郭山知道，她懂事得可怕，也不得不懂事。
    所以作為彌補，這次去廣城他要帶女兒多玩幾圈——雖說自己作為很少進城的鄉巴佬，不知道哪些地方最有意思。
    而下位黎雨沒察覺到郭山的表情變化，她在跟守關敬緣有來有往地拌嘴。
    如果她知道了郭山的這些想法，或許會堅持說自己真沒等得多辛苦；守關敬緣也知道，她是真的能快進時間。
    不用點燃油燈下地府，就算是思考跟蒿裏村或者敬緣相關的任何事情，她都能快進時間。
    旁人隻會看到她像具空殼似地機械活動，她也隻會記得這段時間在地府幹了什麽。不知不覺之間，一堂課、一天甚至一周就過去了。
    這學期班裏有什麽事？老師上課說了什麽？同學間有些什麽熱點？她記不得，一樣都記不得。下位黎雨連期末考時做了幾張試卷都已經忘記，更別說那些遙遠的校園生活。
    幸好郭山從不看她成績單，隻看她的醫院體檢報告單。
    下位黎雨不擔心這點小事，但守關敬緣不同；緣很清楚這是她長期使用法力、穿越陰陽兩界乃至其他天地的後遺症。
    歸根結底，她雖然有天賦，但終究不是敬緣那種天生的神鬼聖體，也不像早就墜入黃泉、歸屬於地府的上位兩姐妹。
    她是凡人，頻繁使用這種超脫凡間的力量會損害正氣。
    正氣越弱，靈魂便越難在各界穿梭，要支配凡間的肉體也越費力。
    最後也許在某天，她的靈魂去了地府便再也無力回到她的肉體，現世的她離死也不遠了。
    所以巫女那一邊的眾人、連同守關敬緣自己才會嚐試讓她盡快認識真相、了解真相、接受真相。不然，她肯定會一次次穿入地府去苦苦尋覓。
    看看郭山，守關敬緣明白他對此束手無策。醫院的檢查、心理疏導和藥物治療一直在進行，但這個病不是人間該有的疾病，而郭山也不過是一介凡人。
    可他在盡力照顧下位黎雨，守關敬緣都看在眼裏，當然不想他失望；正因如此，這次廣城之旅讓她很是糾結。
    “喂？怎麽突然發呆？”看她忽然陷入沉思，下位黎雨疑問，“想什麽呢？”
    “唔！”守關敬緣回過神，連忙笑笑，“我在想你噢。”
    “別搞。肉麻。”下位黎雨吐吐舌頭。
    “哈哈……其實，我是在慶幸。”守關敬緣坦言，“在你上學期間，欣姐她們把六號天地的前置工作都做完了，你也抽空聽我講完了……”
    “所以呢？”
    “所以，等我們從廣城回來，我們可以馬上觀看六號謎題，欣姐也想你快點看到。”
    “欣姐居然那麽著急……要不，你像上次那樣先幫我看著？等我們回來不知道要多久，這樣兩邊都方便。”
    “但是——我……我想跟你一起去玩……”
    看她毫無預兆扭捏起來，下位黎雨眨眨眼，無奈道：“哈啊……那麽，路上我抽空過去看看就是了。”
    “也……也不用那樣。”守關敬緣連忙道，“雨妹到時候好好玩就行了噢，這樣對養護調暢你的正氣很有幫助。”
    “你真怪……又急又不急的。”下位黎雨評價，“欣姐給我出的題不會有多難，放到以後也能很快搞定吧，既然不用馬上做就先做好廣城的事唄。”
    “希望是那樣……”守關敬緣輕歎，“呃唔……我本來還想讓你這個星期就做完噢，但你恐怕會消化不良。”
    “是啊。”下位黎雨承認，“等我回到人間，可能已經不知不覺到廣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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