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仍是粵嶺鎮內。
    “出邊果然是翻天覆地……”
    蘇三走在街道上，看著麵前的狼藉不禁咋舌，
    “在打仗麽？又是哪個皇帝的兵？”
    他猜不準，路上見到的戰士都沒有披甲，也沒有拿著刀槍弓弩，反而是穿著草綠色的布衣服，背著杆奇怪的木棍，根本猜不出是什麽朝代的軍隊。
    路邊的百姓也很奇怪，看到軍隊居然不躲起來，甚至還要簞食壺漿地跑出家門去迎接，笑得一個比一個燦爛。
    難道這是一支反抗當代昏君的起義部隊？還是說當今皇上聖明？蘇三仍然不清楚，但至少安心點了。
    四處觀望，他找了個路人進一步打探：“阿叔，這是什麽部隊？”
    那人睜大眼睛，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這是解放咱們的部隊啊，你不認識？”
    “不認識。”蘇三一頭霧水，“我農村來的。”
    “農村來的更該認識了啊。”那人也是一頭霧水，“呃……這樣，你找那邊的政委問吧，就那個戴眼鏡的。他人特好，會給你解釋的。”
    眼鏡？政委？解放？蘇三看過去，至少他看到了對方口中的人，還能找他解決自己滿腦子的疑惑。
    他不失謹慎地走過去，朝正在跟一些平民交談的政委問：“那個，靚仔？”
    “唔？”政委轉過頭，“怎麽了，同誌？”
    “我……唔，現在這鎮上是什麽情況？”蘇三盡力組織了詢問的語言，“我從這附近一個村入邊出來的，對這些事情不大了解。”
    看對方一臉茫然，蘇三又補充：“就是……你們是什麽部隊，這裏同誰打過仗之類的。”
    政委恍然大悟，先朝幾個平民道聲歉，又忽而熱切地抓住了蘇三的手：“好啊！同誌，請跟我來這邊，我給你詳細介紹我們的工農軍隊！”
    在半推半就之下，蘇三跟他走到了一個搭在十字路口的臨時指揮部。周圍滿是那些裝束的士兵，還有數不清的紅色大旗在街道兩邊飄揚。
    政委帶蘇三在附近的一堆沙包中間坐下，又給他倒了杯熱水，旋即開始滿臉自豪地介紹起自己、這支部隊和這場戰鬥。
    說著說著，話題還要飄出粵嶺鎮，甚至要飄到全國，聽得蘇三是一愣一愣，下巴自打拉下去就沒合上過。
    不過，他好歹聽懂了大概。
    現在外麵不講皇帝那一套了，講黨派，講政府。
    多年前，一群外國侵略者跑到這裏，妄圖占領我們的國家。國內出了一紅一白兩派人，分分合合地曆盡千辛萬苦，總算將侵略者趕了出去。
    在那之後，那個白色的黨忘了初心，爬到了統治層去壓榨國內的人民；而他們是另一個記得初心的黨，要從壞人手裏解放國內的勞苦大眾。
    而粵嶺鎮的戰鬥便是這樣邁出的一小步。
    “同誌，這樣說你可能還不夠直觀。”講了那麽久，政委卻絲毫沒有口幹舌燥的跡象，“到周圍看看吧，會了解得更清楚。”
    蘇三呆呆點頭：“啊……好。”
    政委笑笑，又誠懇地問：“另外，您的村裏有沒有什麽欺負百姓的地主土豪？我們很快會解放周邊地區，也會立刻來幫大家翻身。”
    蘇三想了想，在村裏的生活沒什麽不方便的，便說：“沒有。我們就那樣過日子。”
    政委點點頭：“那太好了。等您回去，請幫我轉告父老鄉親，見到我們的戰士不要驚慌，我們是來幫大家過好日子的。”
    敬公之前說過不要對外人提起蒿裏村，更不要帶外人進來；為了弄清楚外麵的情況，前者無法避免，後者的話——不透露地址就沒事吧？
    反正蘇三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形容蒿裏村的地址。
    “好，多謝。”所以他隻是這樣回答，“我返去會轉告。”
    政委又跟他握了握手，邀請他在周圍走了一遭，還介紹了一些諸如槍彈之類的常識——對於村外的人來說，這確實是常識。
    而蘇三聽完也不禁感慨，那種奇形怪狀的棍子居然比自己的大砍刀還好用。
    談話間，他們走到了一個帳篷下，裏麵坐著幾個穿土黃色軍服的人，跟其他戰士對比鮮明。
    “他們是誰？”蘇三疑惑，“件衫同你們不同色，精神狀態也不同。”
    “啊，他們是俘虜。”政委回答，“暫時收在這裏。”
    蘇三走近兩步，打量起了最顯眼的一個人。
    隻見這大男人像是挨過打，臉上青紫不堪、血跡未消。而不知道是冷還是怕，他渾身發著抖，雙手捧著碗冒著熱氣的白粥，一邊吃一邊哭。
    “臉轉過來。”旁邊，一名像是軍醫的戰士拿著藥水對他說，“我給你這邊也塗上藥。”
    對方哭號得更大聲了，眼淚撲簌簌掉在粥碗裏，又跟熱粥水一同大口大口滾進喉嚨，根本不顧慮自己會不會嗆到。
    “他和其他人都是投降過來的，他剛剛才被上司打過。”政委輕歎，“他們的上司跑了，留他們在這裏作困獸鬥——哎，這樣的人也是我們的同胞，戰爭的錯不在他們身上。”
    “哦……”年輕的蘇三也有些不平了，“那個甚麽走鬼的上司捉到未？”
    “還沒抓到。”政委搖搖頭，“聽說他帶著一批人跑進了山裏。”
    山裏……？
    “他們似乎要去找其他部隊投靠，或者幹脆落草為寇做土匪山賊去了。”
    政委一邊回憶一邊敘述，
    “聽說那些人目無法紀，還得趕緊抓到才是，還這片地區的百姓一個清淨。”
    “好……”蘇三喃喃應，“呃，那個……”
    政委眨眨眼，問：“唔，怎麽了？”
    “我——我想先返村通知大家！”蘇三暗道不妙，“如果那些賊人來到，不能沒有準備。”
    “啊，對！是要警惕！”政委應著，又連忙提議，“我勻幾個能幹的小夥子陪同誌你回去吧，路上也比較安——”
    “心領了！”蘇三卻已經急匆匆地邁步離開，“我這樣返去就得！”
    本來就是要了解到外麵的情況便立刻回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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