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血錢詛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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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誌雲原本以為,自家被潑紅漆寫黑字的大門是那人唯一的糾纏之舉,隻要拆掉就能鬆一口氣,可實際上不是。
    正如香囊裏麵的藥粉在井水中消融散解、再難區分,蘇三帶來的厄運絕不會僅此而已。之後一個月,他們偶爾會頭痛昏沉,但梨誌雲每次都安慰自己說,這不過是被嚇到的後遺症。
    一個人怎麽可能這樣長時間搞鬼?他一直這樣認為著,直到黎母在產第二胎的那天出事。
    她身體向來不錯,生梨致福時也非常順利;盡管臨產前說著頭痛還吐了幾次,但生產時依然起了個好頭。
    可進行到一半,她突然昏了過去;沒有難產,沒有大出血,梨誌雲特地請的老接生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將嬰兒接出來後上去一看,她的呼吸全然紊亂,嘴角還有穢物一直流出。
    在場的人除了孩子,全都被這前所未有的情況嚇了一跳,忙不迭將她送到了隔壁鎮上的衛生所;而衛生所說是腦出血,搞不定,又要送去縣裏的醫院,但人在半路上就沒了。
    以前她哪裏有過這種毛病,甚至一點小病痛都幾乎沒試過,這下便如同一道晴天霹靂打在梨誌雲的腦門,讓他覺得自己老婆死得稀裏糊塗。
    但是更稀裏糊塗的事情還在後麵,黎母過世後,梨誌雲的父親也開始物理性頭痛了。這次梨誌雲不敢馬虎,連忙要帶他去醫院檢查,但他罵著人怎麽都不肯去,甚至還要動手。
    自己發達回來之後,父親幾乎沒發過那種強脾氣了。這般暴躁而富有攻擊性,梨誌雲很快聯想起了六年前在蒿裏村的遭遇。
    那時其他士兵也是如此,現場一度為此血流成河;即使現在遠離蒿裏村,他依然為此提心吊膽,畢竟一個月前自家門口被神秘人潑了油漆。
    有這種表現,即使是梨誌雲也知道是腦子出了問題,正如之前老婆的腦出血。挨了打罵,他總算將父親扯到了縣醫院的神經內科,讓他住了院觀察。
    回來之後他也沒閑著,說是鬼鬧事不可能,那人肯定是用了某種手段讓他們家出這種問題。
    而他還怪好心地給水井換過軲轆,問題大概在水井裏。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但隻要將井隔絕,也許就能斷絕這種影響。
    兩個兒子暫時沒事,母親也暫時沒事,將井封起來之後再把父親治好,這詛咒也許就能大步跨過。
    以後要取水就找別家的井、或者取河水吧。至於住院治病花的錢,梨誌雲並非坐吃山空,這幾年用變賣財寶的錢當作本金、也做了些小生意補貼,家裏不會就此一蹶不振。
    老婆的去世固然悲傷,但要是厄運能就此打住,還——
    還……還不夠。
    幾十年以後,回想起那天母親墜井身亡、被鄉親們撈出時的慘狀,梨誌雲仍然會提醒自己永遠不要提前慶功。
    那是在封井前的晚上,母親說出去打點水,可再也沒回來。
    梨誌雲還以為她因為天黑迷了路,找幾乎一宿,最後卻在第二天被封井的工匠找到了人。
    別的不記得,他隻記得那副死人泡水之後的慘狀。周圍的人聲風聲全都左耳進右耳出,等他稍稍恢複恍惚的意識,他已經被人抬回家裏的客廳,像尊被隨手扔到椅子上的木雕。
    也是,母親在這裏長大的,怎麽可能會迷路?
    但又怎麽可能……?
    後來的屍檢報告說,母親的腦部也有那種血管損害的表現。若腦梗或出血壓迫到腦幹或其他功能區,很可能會導致昏迷那樣的意識喪失類症狀。
    或許,那晚母親出門不久,經過有問題的井時突然發病,頭一暈就……
    梨誌雲不敢想,這幾晚已經做了好幾個噩夢了,白天根本不敢細想。
    況且,白天早就有數不清的事要去想了。
    大兒子梨致福最近開始發低燒,梨福近——不,改名叫梨福遠的小兒子成天要人照顧,在醫院的父親情況不容樂觀……
    一種矛盾的情緒開始撕扯梨誌雲的內心。他想趕緊找到那個人,既想把他千刀萬剮,又想求他把這種怪病的解藥告訴自己。
    但人海茫茫,如何找?
    那個人能找到梨誌雲的老家,他呢?也去他老家找?
    跨出這一步得下很大決心——憑梨誌雲現在的勇氣和懊惱,隻能跨出半步。
    等到早已回天乏術的父親病故,他修好墳,又封宅填井,帶著兩個兒子離開了家鄉。
    這口井不是封上就能搞定的;梨誌雲隱隱覺得,那個蒿裏村人碰過的地方得有多遠離多遠才好。
    而已經造成的損害也得繼續控製。已經遇害的家人們別無他法,剩下兩個兒子還有保住的機會。這種怪病和伴發的腦部損害沒法在縣裏的小醫院治,去城裏的大醫院或許有辦法。
    稍作思考,梨誌雲便想到了廣城。他在廣城有個合作關係很密切的生意夥伴,去那種南方的大城市既有生活上的照應,也有更好的醫療資源。
    家裏的錢財都能隨身帶走,家鄉沒了親人也難以再回頭,他便就這樣一路回到嶺南、在廣城住了下來。
    這段時間,他跑了不少大醫院,做各種名目繁多的檢查、開各種紛遝瑣碎的單子,試圖搞清楚自己身上有沒有染上那種怪病的根、染上了它又是什麽來頭,可惜一無所獲。
    梨致福的情況也隻是略有改善,仍然會時不時病一場。梨誌雲和父母小時候從來沒試過這樣多病,頂多是吃不飽,現在自己能喂飽他了反而老是發燒感冒,讓他既擔心又束手無策。
    兩年後,兩歲的梨福遠發了場高燒,在醫院住了很久才好過來。想起妻子跟爸媽的遭遇,梨誌雲更是後怕。
    這撞鬼似的怪病,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麽?
    不,也許還有一個辦法——解鈴還須係鈴人。
    斟酌了幾個通宵,他寫好一份委托書,將兩個兒子連同一大筆贍養費托付給了那位膝下無子的生意夥伴。接著,他變現了所有剩下的家產,在一個陰天獨自離開了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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