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的九音磬震得屋簷積雪簌簌墜落。
    蕭羽捏著符囊裏的螺旋香灰，箭頭正指向西北方的重巒疊嶂。
    李瑤將絹帛殘片浸在雄黃酒裏，守宮血寫就的密文滲出三行小楷："朔風過龍脊，月照斷碑時，墟門現。"
    "父親當年繪製的地圖殘卷。"李瑤展開羊皮卷，用銀簪尖點住某處墨漬，"黑曜石映出的葬龍墟標記，與香灰指引的方向在落雁峽交匯。"
    兩人在藏書閣翻找整夜，直到李瑤掀開《堪輿輯要》夾層。
    發脆的宣紙上畫著九條龍脈交匯的山坳，旁邊朱砂批注"鎮"字。
    守閣長老見到圖紙時打翻了茶盞："二十年前七大家族聯手封印的禁地......"
    晨霧未散，越野車已碾過結冰的縣道。
    後視鏡裏，李瑤望著後座鼓鼓的戰術背包，"爺爺偷偷塞進來的雷擊棗木釘，沾過黑狗血的朱砂繩——他早知道我們要去。"
    蕭羽轉動方向盤拐進山道，陰陽眼忽然刺痛。
    後視鏡邊緣晃過半張青灰色的臉，眨眼又消失在晨霧裏。
    副駕駛的李瑤同時按住劍柄，"從第二個彎道開始，有東西在樹杈間跳躍追蹤。"
    正午時分，輪胎在落滿腐葉的斷頭路戛然而止。
    香灰箭頭在符囊裏瘋狂打轉，蕭羽摸出羅盤，磁針卻像被無形的手撥弄著亂顫。
    李瑤用劍鞘撥開藤蔓，露出半截風化的石獸，獸首朝西的方位殘留著暗紅符咒。
    "跟著雷擊木。"李瑤拋出一把棗木釘，木釘落地後竟如活物般彈跳著滾向前方。
    蕭羽的陰陽眼捕捉到木釘表麵流轉的藍光，那是雷火殘存的靈力在感應同類氣息。
    密林深處的光線陡然昏暗，腐殖土裏滲出絲絲黑霧。
    蕭羽後頸汗毛倒豎，陰陽眼自動開啟的刹那，七八道黑影從樹冠俯衝而下。
    李瑤旋身揮出的劍光削斷最先撲來的利爪，那截枯枝般的斷肢落地後還在抽搐。
    "是魍魎儡！"蕭羽扯開戰術包拋出朱砂繩，繩結在半空自動結成八卦陣，"它們靠吞食地脈濁氣為生，別讓黏液沾到皮膚！"
    更多黑影從苔蘚覆蓋的岩縫湧出，它們佝僂的脊背上凸起骨刺，眼眶裏躍動著幽綠磷火。
    蕭羽瞳孔泛起金銀雙色，傀儡體內渾濁的靈力流向在視野中纖毫畢現。
    當他將靈力凝聚成特定頻率的波紋時，最近的三隻儡怪突然僵直。
    "它們識別的不是靈力屬性，是波長！"蕭羽又試了次高頻震動，儡怪胸腔發出共鳴的嗡鳴。
    然而這次整個傀群突然沸騰，骨刺暴漲三寸，攻擊速度提升數倍。
    李瑤格擋的劍刃撞出火星，虎口震裂的血珠甩在枯葉上。
    戰術包裏的符紙已耗盡大半，儡群卻越聚越多。
    蕭羽喘著氣將最後三枚五帝錢按進泥土，臨時結界剛成形就爬滿裂紋。
    李瑤的劍穗不知何時纏住了一縷傀怪身上的腐藤，藤蔓斷口處滲出的膠質物正泛著孔雀藍熒光。
    "等等......"她瞳孔收縮，記憶閃回藏書閣某卷泛黃的《百傀圖誌》，那頁被燭油汙損的插圖旁似乎有句殘缺的注釋。
    腰間玉佩突然發燙，祖傳的護身法器感應到某種同源氣息——
    李瑤的指尖在劍穗纏繞的腐藤上重重一撚，孔雀藍熒光突然暴漲。
    記憶裏《百傀圖誌》殘缺的"儡母"二字在腦海中炸開，玉佩灼燒般的溫度直竄心口。
    "蕭羽！"她反手割斷三根發絲拋向半空，發絲觸碰到熒光瞬間化作銀線，"坤位埋銅錢！"染血的虎口拍在腰間玉玦上，青芒沿著銀線織成半球形光幕。
    三隻撞上光幕的儡怪發出鐵鏟刮鍋般的慘叫，表皮騰起腥臭白煙。
    蕭羽將最後五帝錢拍進坤位泥土，龜裂的結界驟然穩固。
    他抹了把糊住睫毛的血汙，陰陽眼裏傀群攻擊軌跡逐漸重疊——每當東南方三隻儡怪俯衝時，西北角的五隻必定佯攻。
    這種蜂群戰術般的配合，讓他想起上周收服的傀儡蟲。
    "它們體內有共振腔。"蕭羽突然扯開戰術包夾層，摸出裝傀儡蟲的琉璃瓶。
    瓶中指甲蓋大的甲蟲正瘋狂撞擊瓶壁，鞘翅振動頻率與傀群嘶鳴完全同步。
    李瑤見狀立即咬破指尖，在光幕內側畫出血符，十二道符咒連成首尾相銜的鎖鏈。
    當第七波攻擊撞上光幕時，蕭羽突然翻轉琉璃瓶。
    傀儡蟲沾到他掌心滲血的傷口，突然安靜地張開翅膀。
    陰陽眼清晰看到傀群胸腔的濁氣團，正以特定頻率震顫著。
    "給我五秒。"蕭羽將染血的傀儡蟲按在羅盤背麵，磁針停止亂顫指向東北角巨石。
    李瑤會意地甩出劍鞘，青銅吞口獸首噴出濃烈硝煙，暫時遮蔽了傀群的視線。
    血珠順著蕭羽手腕滴在雷擊棗木釘上，他像握飛鏢似的夾住三枚木釘。
    陰陽眼鎖定了藏身石縫的儡母——那團不斷分泌腐藤的肉瘤狀生物，每根突觸都在發射指揮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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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空聲與玻璃碎裂聲同時響起。
    沾染傀儡蟲血液的棗木釘精準穿透石縫，釘入肉瘤的瞬間爆出電網般的藍光。
    傀群整齊劃一的動作突然扭曲，三隻俯衝的儡怪甚至撞在一起。
    "就是現在！"李瑤劍鋒挑破光幕頂端，蕭羽貼地翻滾而出。
    他雙掌拍地激起的靈力波紋，將滿地腐葉震成環形箭陣。
    失去指揮的儡群被葉片割得四分五裂，殘肢斷臂在接觸到雷擊木碎屑時燃起幽藍火焰。
    當最後一隻儡怪在棗木釘下化作焦炭時，夕陽已經染紅整片山穀。
    蕭羽癱坐在冒煙的傀母殘骸旁，發現羅盤指針穩定地指向兩百米外的斷崖。
    "地圖上沒標這個。"李瑤用劍鞘撥開崖邊藤蔓。
    風化的石階蜿蜒而下，盡頭是座嵌在山壁裏的青銅門樓。
    門楣上盤踞的九頭蛇雕像缺了三個腦袋，剩餘的眼窩裏凝結著瀝青狀物質。
    蕭羽的陰陽眼自動運轉，看到門樓後方翻湧的黑暗比夜色更濃鬱。
    那些仿佛活物的陰影互相吞噬，偶爾露出森白獠牙的形狀。
    他剛要開口，李瑤突然按住他滲血的肩膀。
    "二十年前七大家族用三百靈符封印的墟門。"她劍尖挑起門縫裏半截黃符，朱砂符文已經褪成淡粉色，"但有人先我們一步進去了。"
    夜風卷起符紙殘片，露出後麵嶄新的撬痕。
    半枚帶泥漬的鞋印清晰印在石階凹陷處，尺碼比蕭羽的登山靴大兩圈。
    更令他們後背發涼的是，青銅門內忽然傳出空靈的磬音——與祠堂外的九音磬一模一樣。
    戰術包裏的螺旋香灰突然垂直升空，在月光下拚成殘缺的八卦圖形。
    當第八聲磬響震落門楣積灰時，青銅門竟悄無聲息地滑開尺許，露出裏麵湧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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