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邊的篝火晚會持續到後半夜，蕭羽望著載歌載舞的人群，指腹無意識摩挲著酒盞邊緣。
    李老爺子拄著黃花梨拐杖經過他身側時，紫銅鈴鐺墜子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
    "爺爺的護身法器十年沒響過了。"李瑤不知何時站到蕭羽身後，素白襦裙被夜風掀起漣漪，"連你都覺得不對勁，對嗎？"
    蕭羽轉身時撞碎了她眼裏的月光。
    祠堂坍塌處新栽的桃樹正在瘋長，枝頭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飄落的花瓣卻在觸及地麵瞬間化作黑灰。
    "帶我去看禁地殘骸。"蕭羽抓起七星銅錢劍，劍穗上三枚五帝錢突然齊根斷裂。
    黎明前的禁地廢墟浮著層幽藍薄霧，蕭羽瞳孔泛起金銀雙色。
    陰陽視線穿透斷壁殘垣，無數細若蛛絲的猩紅靈力正在地縫中遊走，它們避開月光照耀的區域，沿著某種既定軌跡向東南方匯集。
    "七煞鎖魂陣的餘毒而已。"李昊的聲音從半截石柱後傳來。
    他玄色唐裝沾滿草屑，腰間象征嫡係的翡翠貔貅換成廉價黃銅，"不愧是能騙過老爺子的神棍，連地脈淤血都能看出花來。"
    蕭羽劍尖挑起塊碎石，青苔覆蓋的紋路在陰陽眼中顯形——分明是半枚倒懸的饕餮圖騰。
    昨夜坍塌時他分明檢查過，所有石料都是最普通的青崗岩。
    "你知道饕餮吞天的陣眼需要活人獻祭吧？"蕭羽突然抬腳碾碎碎石，血漿似的液體從裂縫噴濺而出，落地變成焦黑的符紙灰，"上個月失蹤的八個外門弟子..."
    李昊瞳孔驟縮，轉身時後頸浮現出暗紫色咒印。
    蕭羽剛要追擊，東南方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緊接著是李瑤變了調的驚呼："爺爺！"
    正廳太師椅上的李老爺子麵色青灰，七盞本命燈滅了三盞。
    李瑤握著他枯槁的手，腕間祖傳的鎏金鐲正在融化，金汁順著桌角滴落，在青磚地麵蝕出北鬥七星狀的孔洞。
    "子時三刻。"蕭羽抹開老爺子眼皮，虹膜上細小的血珠排列成星鬥圖形，"有人在用紫微鬥數改命。"
    李昊的嗤笑從回廊傳來："與其操心將死之人，不如看看祠堂供桌。"他甩出的照片飄落在血泊裏，畫麵中本該供奉先祖牌位的供桌上，赫然擺著七個貼著生辰八字的稻草人。
    蕭羽撿起照片時，稻草人胸口的銀針突然穿透紙麵。
    他偏頭躲過致命一擊，兩根銀針擦著耳廓釘入梁柱，針尾係著的紅線上還沾著李瑤常用的薔薇香膏。
    "遊戲才剛剛開始。"李昊的身影消失在晨霧裏，嘶啞尾音震得窗欞上符咒簌簌飄落，"猜猜看，下一個被北鬥凶星選中的是..."
    蕭羽突然揮劍斬斷供桌。
    木屑紛飛中，七個稻草人竟在陰陽眼中顯出真人麵容——每個都是昨夜篝火晚會上向他敬過酒的李家嫡係。
    而本該擺放稻草人的位置，此刻正靜靜躺著一枚青銅鈴鐺，鈴舌上刻著縮小版的饕餮圖騰。
    "幫我準備朱砂和百年雷擊木。"蕭羽將鈴鐺塞進太極八卦袋，袋麵立刻鼓起無數指甲蓋大小的凸起，"對方在等七星連珠，我們還有七天。"
    李瑤掀開老爺子衣襟，蒼老皮膚下凸起的血管正拚成星象圖。
    當她顫抖的手指觸到第七顆星位時，窗外突然傳來烏鴉淒厲的啼叫，數十隻紅眼烏鴉撞碎窗紙，卻在撲向病榻的瞬間化為血水。
    蕭羽沾血畫符的手沒有停頓，隻是將最後一道鎮魂符拍在了李瑤後背。
    符紙觸及她脊柱的刹那，兩人同時看見東南方夜空閃過妖異的紫芒——第七顆暗星的位置，此刻正對著李家祖墳方向。
    蕭羽的指尖在羅盤表麵劃過，銅製指針在陰陽眼中折射出七重幻影。
    東南方祖墳方向的紫芒正在侵蝕天樞星位，二十八宿方位圖在視網膜上自動鋪展，那些猩紅靈力遊走的軌跡突然有了意義——它們正在地脈中勾勒出完整的北鬥九星圖。
    "不是七星連珠。"他猛然攥緊羅盤，金屬棱角刺破掌心，"對方要接引的是隱星！"
    李瑤攙著老爺子的手突然顫抖，掌心的鎏金鐲已經完全融化成液態，在地麵形成扭曲的星軌圖案。
    她正要開口，庭院裏傳來瓷器碎裂聲，十幾個外門弟子跌跌撞撞衝進正廳，他們的影子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獸形。
    "祠堂...供桌..."為首的弟子滿臉是血，"那些牌位自己飛起來了！"
    蕭羽抓起太極八卦袋衝向庭院，袋中青銅鈴鐺發出高頻震顫。
    穿過月洞門時，陰陽眼自動切換成破障模式，原本空蕩蕩的庭院裏，數以百計的靈體正在搶奪懸浮在半空的先祖牌位。
    每個靈體胸口都嵌著微型饕餮圖騰，撕咬牌位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蕭羽咬破舌尖噴出精血，七星銅錢劍頓時泛起赤金光芒。
    劍鋒橫掃之處，靈體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但被斬斷的部位立刻化作新的小型饕餮，反而加速了牌位的腐蝕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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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瑤追來時正看到驚悚一幕：刻著祖父名諱的紫檀牌位裂開細縫，李老爺子的本命燈又滅了兩盞。
    她突然扯斷頸間紅繩，將世代相傳的護心玉拍在供桌上。
    瑩白光芒暴漲的瞬間，所有靈體齊聲哀嚎，牌位上的裂痕開始緩慢愈合。
    "用雷擊木！"蕭羽將百年桃木釘甩向東南方位，"震卦位！現在！"
    李瑤飛身接住木釘，靴跟碾過青磚上未幹的血跡。
    當她將雷擊木插入震位的瞬間，整座庭院的地麵突然隆起，二十八根刻滿星圖的石柱破土而出，將暴走的靈體牢牢釘在半空。
    蕭羽趁機拋出朱砂繩，暗紅色細繩自動纏繞成天羅地網，將牌位層層包裹。
    正廳突然傳來桌椅翻倒的巨響。
    兩人衝回室內時，發現李昊正掐著某個族老的脖子，五指深深陷入蒼老的皮膚。
    他的唐裝不知何時變成血紅色，後頸的咒印已經蔓延到耳後，在臉頰形成完整的饕餮紋身。
    "遊戲升級了。"李昊的聲線夾雜著金屬摩擦的雜音，被他挾持的族老瞳孔擴散，皮膚下凸起的血管正拚成北鬥七星的形狀，"猜猜看，當隱星歸位時..."
    蕭羽突然擲出銅錢劍，劍身擦著李昊的鬢角釘入梁柱。
    趁對方分神的刹那，李瑤甩出鎏金鐲殘片，滾燙的金汁精準滴在李昊手背。
    滋啦作響的白煙中，族老癱軟在地，李昊則撞碎雕花木窗消失在晨霧裏，隻留下滿地泛著腥臭的黑色黏液。
    家族會議在彌漫著艾草味的正廳倉促召開。
    三十多位核心成員圍坐在七星續命燈陣周圍，跳躍的火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在繪有二十八星宿的穹頂上。
    蕭羽將浸過黑狗血的羅盤置於陣眼，陰陽眼捕捉到每個人氣場的細微變化——七個人的天靈蓋泛著詭異的紫光。
    "地脈中的靈力正在重組北鬥九星。"蕭羽點燃三根問天香，煙氣在空中凝成殘缺的星圖，"當隱星取代天樞，整個祖宅會變成活祭場。"
    族老們交換著驚疑不定的眼神。
    蓄著山羊胡的二叔公突然拍案而起："黃口小兒危言聳聽！
    李家祖宅的護山大陣..."
    他的嗬斥被突如其來的陰風打斷。
    供奉在神龕中的先祖畫像無風自動，畫中人物的眼睛滲出黑血，在宣紙上暈染出全新的星象圖。
    年輕子弟們尖叫著後退，幾個膽小的直接暈倒在蒲團上。
    蕭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陰陽眼透視到地底百米深處，那裏有團不斷膨脹的暗紫色能量，正在吞噬曆代先祖設下的封印結界。
    當他試圖用神識探查時，能量核心突然睜開九隻血紅的眼睛。
    "小心！"
    警告脫口而出的瞬間，神龕轟然炸裂。
    飛濺的木屑中浮現出半透明人影，穿著二十年前式樣的中山裝，麵容與李老爺子有七分相似。
    人影發出雌雄莫辨的冷笑，抬手便掐滅了最近的三盞本命燈。
    "蕭大師..."李瑤扶住搖搖欲墜的祖父，發現老人胸口的星象圖已經蔓延到鎖骨，"那是我父親的..."
    殘念突然轉向蕭羽，九重聲音疊加著開口："你以為阻止了饕餮吞天？
    真正的盛宴才要開始。"人影指向東南方，祖墳方向的天空裂開紫色縫隙，"當隱星照亮北鬥的暗麵..."
    話音未落，殘念化作萬千光點消散。
    正廳陷入死寂，隻有本命燈燃燒的劈啪聲在回蕩。
    蕭羽擦掉鼻血，發現羅盤上的二十八宿方位全部偏移了十五度。
    他默默收起出現裂紋的銅錢劍，在掌心畫下帶血的鎮魂符。
    窗外的烏鴉又開始啼叫，這次它們的眼睛變成了北鬥七星的模樣。
    李瑤注意到祖父的呼吸頻率突然與烏鴉叫聲同步，而東南方天際的裂縫，正在滲出蜂蜜般粘稠的紫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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