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肩頭抵著李瑤滾燙的額頭，腐臭的血霧在鼻腔裏凝成冰渣。
    陰陽眼刺痛得像是被倒灌了朱砂，視野裏那道暗紅色邪氣正沿著地下河脈絡急速流淌——正是協會總部的方向。
    &34；跟老朽來！&34；張天師的青布鞋踏碎滿地符灰，袖中甩出的銅錢劍劈開坍塌的祭壇殘骸。
    老人轉身時衣擺翻卷，露出腰間暗格閃過一抹青黑光澤。
    蕭羽瞳孔微縮，那枚雕著饕餮紋的青銅匣，與三個月前在會長書房見過的封印法器如出一轍。
    暗道石階上凝結著霜花，李瑤腕間的銀絲突然繃斷三根。
    蕭羽將人往懷裏緊了緊，指腹觸到她後頸浮現的銀鱗紋路——昨夜在城隍廟療傷時，她鎖骨處可沒有這種邪氣侵蝕的痕跡。
    沾血的鎖鏈擦過牆壁，簌簌落下的石粉裏露出半截殘缺的篆文。
    &34；這是......&34；蕭羽的靴尖碾過青磚上暗褐色的陳舊血跡，陰陽眼穿透石壁看到密密麻麻的封印陣。
    三百年前的朱砂符咒與新鮮血霧正互相啃噬，牆根處歪斜的&34；秘境&34；二字被利器劃得支離破碎。
    張天師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枯瘦的手指按住牆上某處凸起：&34；當年封印師們用九十九個活祭品才......&34；話音未落，李瑤垂落的右手突然揚起，掌中巴掌大的青銅鏡迸發出刺目銀光。
    瑤光鏡映出老人後頸蠕動的黑色經絡，那些血管正貪婪吮吸著空氣中的血霧。
    &34；蕭羽！
    他腰間有傀儡晶......&34；李瑤的警告被喉嚨裏湧出的黑血截斷，鏡麵照到的青磚突然炸裂。
    張天師的道冠被氣浪掀飛，露出天靈蓋處鑲嵌的墨玉——那正是蕭羽在入會儀式上見過的&34；鎮魂玉&34；，此刻卻爬滿蛛網般的血絲。
    鎖鏈絞住銅錢劍的瞬間，蕭羽終於看清老人袖口內側的暗紋。
    那是用鮫人血繡的逆八卦，與邪霧裏漂浮的銘牌碎片圖案完全吻合。&34；三個月前西郊殯儀館的案子，&34；蕭羽抬腳踹飛襲來的符紙鶴，鎖鏈尖端挑開張天師的道袍下擺，&34；失蹤的七具屍體腳踝都有這種烙印。&34；
    地底突然響起編鍾轟鳴，李瑤咳出的血珠懸浮在半空，組成殘缺的星圖。
    蕭羽反手將鎖鏈釘入岩壁，陰陽眼捕捉到陣法核心處跳動的青芒——那枚傀儡晶石裏封存著半張熟悉的臉，正是上周在檔案室火災中&34；殉職&34；的檔案科主任。
    &34；你們居然用活人養陣！&34；蕭羽的怒吼震落洞頂鍾乳石，懷裏的李瑤突然掙動。
    少女沾血的指尖按在他心口，銀鱗紋路順著指尖爬上鎖鏈。
    瑤光鏡碎片割破她手腕，血珠墜地時竟化作銀色火焰，將傀儡晶石包裹成燃燒的繭。
    張天師的道袍在銀焰中化作飛灰，露出布滿縫合痕跡的軀體。
    那些蠕動的黑色肉芽間，赫然嵌著十七枚協會成員的銘牌。&34；你以為會長為什麽給你羅盤？&34；老人嘶啞的笑聲裏混著金屬摩擦聲，&34；從你覺醒陰陽眼那天，就是最好的祭品......&34；
    鎖鏈絞碎最後一枚銅錢時，蕭羽突然聽到地底傳來心跳聲。
    不是人類的心跳，而是千萬根血管同時搏動的悶響。
    陰陽眼刺痛加劇，他看到三百年前的朱砂符咒正在褪色，而那些被銀焰焚燒的黑色肉芽，正將邪氣注入地脈網絡。
    李瑤的銀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灰，她抓住蕭羽手腕在鎖鏈上快速劃動。
    當蕭羽辨認出那是母親教過的古篆時，整個地宮突然劇烈震顫。
    岩壁裂縫滲出粘稠的黑血，那些本應被封印的暗紅脈絡，此刻正朝著某個方向瘋狂湧動。
    &34；他們......把秘境做成了......&34；李瑤的瞳孔開始擴散，瑤光鏡碎片突然全部立起，在地麵拚出殘缺的八卦陣。
    蕭羽的陰陽眼終於看穿最後真相——所謂的三百年封印，不過是把邪神本體暫存在秘境，而地脈網絡早被改造成輸送養料的血管。
    當蕭羽的指尖觸到陣眼處的青銅匣時，懷中的李瑤突然睜大雙眼。
    少女染血的唇貼上他耳際，氣若遊絲地吐出八個字。
    與此同時，張天師殘破的軀體突然炸開，漫天血霧凝成倒懸的符咒，而地麵朱砂繪製的封印陣，正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蕭羽的陰陽眼穿透最後一層幻象，真實陣眼顯露的刹那，他靴底突然傳來細微的震顫。
    那些本已靜止的暗紅脈絡毫無征兆地開始收縮，就像被無形巨口吮吸的血管。
    李瑤用最後氣力攥住的鎖鏈發出悲鳴，瑤光鏡碎片在地麵投下的光影裏，三百年前的封印符文正逐寸崩解。
    銅錢劍碎片擦著耳畔飛過時，蕭羽的瞳孔裏還映著青銅匣上跳動的饕餮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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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瑤垂落的銀發掃過他手背，那些原本發灰的發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雪白。
    &34；小心地脈反噬！&34；張天師嘶啞的吼叫突然變得渾厚，老人枯樹皮似的臉開始大塊剝落。
    蕭羽反手甩出鎖鏈纏住岩柱，陰陽眼刺痛得幾乎要沁出血來——那些本該被銀焰燒盡的黑色肉芽，此刻正從老人天靈蓋的鎮魂玉裏瘋狂湧出。
    地麵在震顫中裂開蛛網紋，李瑤突然掙紮著抓住蕭羽的衣領。
    少女染血的指尖在他胸口畫出殘缺符咒，蕭羽突然聞到城隍廟供桌上那種陳年香灰的味道。
    這是他們昨夜療傷時，李瑤用瑤光鏡拓印的保命陣！
    &34；哢嚓！&34；
    青磚下傳來令人牙酸的斷裂聲，張天師的道袍轟然炸成碎片。
    老人胸口十七枚銘牌同時亮起幽藍鬼火，那些嵌在腐肉裏的協會成員照片，此刻都詭異地揚起嘴角。
    蕭羽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的入會儀式，會長遞給他羅盤時，鏡麵倒影裏有個戴鬥笠的佝僂背影。
    &34；王老鬼！&34；蕭羽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鎖鏈猛地插入正在龜裂的地麵。
    陰陽眼穿透三十米厚的岩層，看到地脈網絡正在發生恐怖的倒流——那些暗紅色脈絡不是被邪氣侵蝕，根本就是人為製造的輸血管道！
    李瑤的銀鱗紋路已經蔓延到耳後，她突然咬破舌尖噴出血霧。
    懸浮的血珠撞上瑤光鏡碎片，在空中炸開成三百六十顆星辰。
    蕭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李家秘傳的&34；星鬥破妄陣&34；，上周檔案室火災現場也出現過類似的星圖殘跡。
    &34；抓住陣眼偏移的瞬間！&34；李瑤的警告混著咳出的黑血，她手腕上的銀絲突然全部繃斷。
    張天師完全剝落的皮膚下露出青黑色肌肉，那些蠕動的肉芽正拚湊成倒懸的八卦圖案。
    蕭羽的鎖鏈擦著老人脖頸掠過，卻聽到金屬碰撞聲——鎮魂玉裏伸出的骨刺，分明是檔案室失竊的千年降魔杵！
    地麵轟然塌陷的刹那，蕭羽終於看清青銅匣內部的構造。
    匣中根本不是封印法器，而是用鮫人淚澆築的替身傀儡，那張與檔案科主任一模一樣的臉正在朝他冷笑。
    深淵裏湧出的陰風帶著殯儀館福爾馬林的味道，張天師完全變成黑色的瞳孔裏，倒映著十八層重疊的封印陣。
    &34；謝禮我收下了！&34；魔物化的張天師張開裂到耳根的嘴，伸手抓向李瑤雪白的長發。
    蕭羽的陰陽眼突然捕捉到地脈網絡某個閃爍的節點，那是昨夜李瑤用銀鱗紋路標記過的生門方位。
    抱著李瑤躍入深淵的瞬間，蕭羽的鎖鏈勾住了岩壁上某塊凸起。
    陰陽眼在急速下墜中瘋狂運轉，他看到三百年前的朱砂符咒正在重組——那些被鮮血浸透的篆文根本不是鎮壓邪祟，而是精心設計的密碼鎖！
    &34；抓緊！&34；蕭羽用牙齒撕開袖口暗袋，沾著舌尖血的金色符紙貼住李瑤眉心。
    少女正在消散的體溫讓他想起兩個月前的雨夜，他們追蹤食夢貘到爛尾樓時，李瑤也是這樣用身體擋住襲來的煞氣。
    下墜突然變得緩慢，深淵底部浮現出水麵般的漣漪。
    蕭羽的陰陽眼終於看穿幻象，所謂的無底深淵，不過是覆蓋在秘境入口的&34；畫皮陣&34；。
    那些湧動的黑暗根本不是虛空，而是無數糾纏在一起的詛咒絲線。
    &34；歡迎來到真正的......&34；王老鬼的聲音從絲線深處傳來，像是用指甲刮擦著青銅器。
    蕭羽的靴尖觸到發光結界時，懷裏的李瑤突然抽搐起來。
    少女雪白的長發間鑽出細小的銀鱗，這些本該護體的靈紋，此刻正瘋狂地朝著他心口方向生長。
    秘境入口吞沒他們的瞬間，蕭羽聽見頭頂傳來陶瓷碎裂的脆響。
    那是會長辦公室青花瓷瓶的聲音，上周匯報任務時，那個瓶子曾在他背後滲出過血珠。
    結界波紋蕩漾的刹那，陰陽眼終於捕捉到真相——整個協會大樓根本就是建立在秘境入口的&34；門栓&34；之上！
    李瑤的銀鱗紋路突然發出灼熱紅光，蕭羽本能地轉身用後背擋住衝擊波。
    祭壇崩塌的轟鳴聲裏，他聽見三百六十塊青磚同時誦經的詭異聲響。
    秘境入口的光膜泛起血色漣漪，映出他們身後正在坍塌的通道裏，無數雙蒼白的手正從岩壁裏伸出來。
    &34；別碰地麵！&34；李瑤突然睜開的金紅色瞳孔嚇了蕭羽一跳，少女指尖迸發的銀光擊碎了即將觸到鞋底的古老符文。
    那些本已沉寂的篆文突然活過來似的開始遊動，在地麵拚接成蕭羽在母親筆記裏見過的星圖。
    當蕭羽的靴子真正踏上秘境土地時，某種類似野獸吞咽的震動從地底傳來。
    李瑤艱難地抬起右手，腕間新生的銀絲纏住他小指：&34；星鬥移位......咳......三刻鍾後......&34；
    話音未落，少女徹底癱軟在他懷中。
    蕭羽半跪在地麵，發現那些發光的古老符文正在自動延伸。
    陰陽眼劇烈刺痛間，他看見自己影子被拉長成三頭六臂的怪物輪廓，而李瑤垂落的銀發末端，正有星輝順著發絲滲入地麵裂紋。
    秘境深處傳來悠遠的獸吼，蕭羽摸到腰間羅盤正在發燙。
    當他想低頭查看李瑤狀況時，突然發現少女睫毛上凝結的冰霜，竟與三百年前朱砂符咒褪色後的殘渣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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