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點卯的過程不長，每天值班的人點個名。
    東越的點刑司也實行輪休製，基本上每個人每月能輪休3天。
    像蕭玥這樣的小錄事，點刑司還有1名。
    之前因為那位年老的錄事經常生病，1名姓江的錄事常常幫他代班。
    現在有了蕭玥，江錄事存下的輪休自然要一起休了。
    點完卯，蕭玥接著去跑步。跑完步回去自己的房間洗澡。
    說是洗澡，哎，其實就是找個木盆，弄點水，往身上潑上一潑。
    在古代洗澡真是一件技術活，像點刑司這樣的司法部門都沒有像樣的澡堂。
    值班的公務員們如果要洗澡，都是跑到廁所旁邊一個挖好的大池子，在池子裏麵泡。
    就這大池子，一幫男司吏們還得掐著點兒去——晚了沒熱水啊。
    而且蕭玥同學現在雖然是個標準的幼女小平胸，好歹也是個女同學吧，那種地方，怎麽能去。
    蕭玥一邊往自己身上弄水擦拭，一邊歎氣。
    這古代吧，洗頭洗澡上廁所都是個麻煩事。別說現代那些沐浴、衛生設備了，連塊像樣的皂角都不好找。
    蕭玥第一次在古代洗頭，問周王氏借洗頭的，周王氏轉頭就給她一把草木灰！蕭玥當時就震驚了。
    還我施華蔻！還我六神！還我蜂花！
    還我抽水馬桶！
    還我咱大東北的大澡池子！
    在自己房間裏“洗完澡”，蕭玥就去吃早飯。
    吃了一個月點刑司的早飯，現在她對早飯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因為每天都是餅。
    而且還是差不多的餅。唯一可取的是飲料，是剛剛煮好的豆漿。
    蕭玥第一天來吃早飯，就看見周鐵空腹喝豆漿。
    當時就給這位對她還不錯的周司吏普及了下“不能空腹喝豆漿”的理由。
    當然，不是什麽如果空腹喝，豆漿裏的蛋白質隻能代替澱粉作為熱量消耗掉，
    這樣不僅使蛋白質浪費，又使體內營養失去平衡，從而加重消化、泌尿係統的負擔。
    別問蕭玥為啥知道這些，問就是蕭媽叨叨神功十餘年潛移默化！
    蕭媽退休前是市醫院的內科護士長。
    蕭玥就對周司吏說，吃點餅再喝，豆漿裏的營養物質會吸收得更好。
    周司吏其實對這事無所謂，蕭玥年紀雖小，看起來卻懂得甚多，聽她的就聽她的唄。
    然後那天，蕭玥就看見走進飯堂的韓少司大人剛坐下，端起豆漿來就喝——
    “喂——”一聲喂字出口，蕭玥暗罵自己，馬上改口：
    “啟稟少司大人，這豆漿還是吃點東西再喝為好。”
    韓朗停下，說：“哦，為何？”
    蕭玥隻好科普幾句，並表示自己最近翻閱醫書，略略習得養生之道。
    別問她為啥要多嘴，問就是叨叨神功十餘年潛移默化！
    韓朗點了點頭，開始吃餅。
    蕭錄事第一天上班，無事發生無堂可升，沒什麽事做。
    她就跑去檔案室把以前的檔案通通整理一遍。編上序號，還給每一門類貼上不同顏色的小紙條。
    從檔案室出來已經快到下班時間，路過領導們的私人辦公室，她果然看到了某少司大人。
    她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敵不過好奇心，就在少司大人門口站住，咳了一聲。
    韓朗讓她進去。
    她進去了，他還是翻閱手中之卷冊。蕭玥瞄上一瞄，西昌文字。
    韓朗並不理她，她隻好自己開口，問少司大人，那個機要紙片，後來怎麽樣了？
    韓朗看她一眼：“你一個小小的錄事，想知道的還真多。”
    冷冷再看她幾眼，把手中卷冊放下，便不理蕭玥，竟抬腳就下班了。
    要不要這麽高冷啊。蕭玥恨不能把他抓回來審問，那個機要紙片，怎麽樣了？
    二）
    韓少司不用天天來點卯，接下來的幾天無風無雨。
    蕭玥竟然覺得這古代的公務員當起來也很是無聊——
    她開始在“上班時間”，到後院練她的“踢死狗”了。
    司掌司值也拿她沒辦法，人家是韓少司“安排”進來的人不說，
    這個叫蕭玥的，半天就能做完江錄事以前幾天才能做好的事，連檔案室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第二天還跑去大牢轉了一圈，聽獄吏回報，蕭錄事是去“問話”去了。
    趙司掌心想，都是些審結的犯人，有什麽好“問話”的？
    獄吏姓王，為人老實，給司掌匯報完之後還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
    “司掌大人，小人覺得這蕭錄事甚為奇怪。”
    哦，怎麽奇怪了。
    蕭錄事“問話”之前，問他這牢裏，有沒有那種，呃，
    當時蕭錄事側頭想了一想，才說，有沒有那種一個人、殺了好幾個人的？
    王獄吏說：“大人，小人看蕭錄事年紀也不大，長得也是眉清目秀，怎麽淨問這等血腥殺戮之事？”
    尋常文職不要說到大牢“問話”，就是請他們來牢裏辦事，也是千難萬難的啊。誰讓人家是文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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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個蕭錄事——趙司掌心想，這麽喜歡做事，就讓她多做做好了。
    蕭錄事上班後第十天，終於有人報案，說城東開藥材鋪的劉掌櫃上吊自盡了。
    點刑司上下，不少人看見新來的蕭錄事一臉興奮！
    蕭玥看見同事們都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看她，趕緊自我反省：
    蕭玥，你不要這樣！沒人報案才是對的！這是古代！民風淳樸的古代！
    錄事不用去現場，蕭玥眼巴巴看著司吏帶著仵作出去了。
    東越刑律有寫，凡自盡案件須衙門察檢，現場檢驗，公堂提審，
    如確屬自盡，三日後定案批文，家屬將死者安葬。
    司吏帶著仵作前腳走，蕭玥後腳跟出去。
    追上他們，說初來點刑司，想和他們一起去看看，向他們“學習學習”。
    城東藥材鋪距點刑司距離很遠，點刑司在城西義正坊內，兩個大區域一東一西。
    蕭玥跟著2位同事，基本上穿越了盛京東西一線。這還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在城內走動。
    東越國都盛京，按中軸對稱布局，由外郭城、宮城和皇城組成。
    城內街道縱橫交錯，劃分出100座裏坊。從整體布局來看，是一個東西略長，南北略窄的長方形。
    全城建築分三大部分：宮城、皇城和外郭城。
    宮城位於全城北部中心，皇城在宮城之南，為皇帝和皇族所居；
    外郭城則以宮城、皇城為中心，向東西南三麵展開為居民區和商業區。
    而縱貫南北的青龍大街則是一條標準的中軸線，
    它銜接宮城的旭天門、皇城的青龍門和外城的正德門，把盛京分成了東西對稱的兩部分。
    東、西兩部各有一個商業區，稱為東市和西市。
    城內南北10條大街，東西12條大街，
    把居民住宅區劃分成了整整齊齊的100座裏坊，其形狀近似一個圍棋盤。
    蕭玥就這樣穿過西市，再到東市。
    東越國西鄰西昌國，南有南湘國，北邊則是遊牧少數民族犬戎與據說極為低調神秘的北冥國。
    在這個時空中，東越與西昌國力最盛。
    盛京的東西兩市，更是各國商品交流販賣之地，絲綢、美酒、美食、美器，應有盡有。
    東越國gdp可以啊。
    蕭玥走在東西兩市，隻覺得熙熙攘攘，頭暈目眩，
    很想發一句有文化的彈幕：“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蕭玥心中感歎，古代時空的盛世繁華，果然有現代都市比不上的長處。
    倒不是說現代不好古代好，而是在幾千年以前，這時空便雕梁畫柱、長空當洗。
    經過護城河時，碧清的河水映著高大的城牆，
    鬆柏青翠草木蔥蘢，河邊有浣洗婦人來往，幾處酒幌閑掛枝頭隨風而動——
    好一幅氣勢恢弘、天人合一的盛世風光。
    最關鍵的是，沒有早上8：30到9：30你過不去的車流高峰，沒有工業噪音和城市汙染！
    不是有人吐槽過，8848珠峰算啥啊，咱這一生攀過的最高峰，是家門口的早高峰！
    案發現場到了。
    藥材鋪的劉掌櫃上吊自盡，留下一個哭哭啼啼的老婆丹娘。
    丹娘姓趙，名叫丹杏，從小就是個美人兒，鄰居都叫她丹娘。
    的確人比花嬌，美過杏花。
    艾瑪，蕭玥腦子裏突然飄出一句歌兒：
    “芍藥美啊，梨花俏，怎比我，雨潤紅姿嬌，啊，雨潤紅姿嬌。。。。。。”
    沒法，蕭玥在b站長年白嫖，有天刷到一個up主做的《老版西遊美人top10》，希望唐僧哥哥留下來的杏仙排名第10。
    沒法，老版電視劇的歌兒就是這麽琅琅上口，聽一遍，就能唱！
    而且蕭玥私心打分，這位丹娘比當年那位演杏仙的演員還要美上幾分。
    用《紅樓》裏的話說，就是“這姑娘看著嬌柔，有幾分東府裏小蓉大奶奶的品格兒。。。”
    小蓉大奶奶秦可卿長啥樣？
    參見老版電影紅樓。
    那可是古裝大美女何晴演的！
    這丹娘雪膚花貌，眉目如畫，她在那裏什麽也不說，就那麽哭上一哭，周圍的人心都軟了。
    淡顏係天花板啊。
    這東越國的美人兒還不少。
    可是這個丹娘的神情很奇怪。
    老公突然自盡，悲痛震驚是正常人的表現，這丹娘卻多了一絲驚恐，驚怕的驚，恐慌的恐。
    三）
    司吏和仵作進內堂放下劉掌櫃的屍體。
    屍體顏麵青紫，脖子有勒痕，蕭玥上去看了一看，繩索壓迫頸部血管，腦部供氧不足致死。
    司吏問丹娘事發經過。丹娘開口：“妾昨日回妾娘家，今日卯時三刻方歸。妾一回來，便，便看見夫君死在房中……”
    “我夫君開藥材鋪已有十餘載，前幾日他不慎抓錯一味藥材，將木香片誤為白術，前來抓藥的趙家大郎知道了，便吵鬧起來。
    我夫君自覺十載聲名就此盡失，連日來十分愧悔……可妾萬萬沒想到，夫君竟然，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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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錯藥就要自盡？
    好吧，蕭玥還沒來得及看中醫書典，可這抓錯的藥材聽起來也不像毒藥吧。
    古人對名聲看得這麽重要？
    司吏再問了幾個周圍的鄰居。證明丹娘確是昨日午後出門回娘家，今日卯時才回來。
    蕭玥跟著仵作，提醒仵作把屍體身高和倒在地上的凳子，結合梁上的繩索比對了一下長度。
    仵作姓周，是個30來歲的漢子，倒也很是伶俐，和蕭玥說：“還是蕭錄事細心，我和馬大哥進來時，隻顧著放下屍體，便沒留意這許多。”
    現場似無疑點。丹娘哭得梨花帶雨。
    馬司吏和周仵作要帶丹娘回去過個堂。
    回去時這2位公差倒是想起來雇了個馬車，蕭玥一路上想和丹娘聊幾句，丹娘卻十分警惕，問她什麽她都一哭了事。
    這個丹娘有種讓蕭玥說不出來的懷疑。
    快到點刑司時，蕭玥遠遠看見韓少司大人騎一匹高大黑馬，一身緋衣，動作極是漂亮的下得馬來——什麽時候她才能去考這古代“駕照”啊，我的馬兒啊，你在哪裏啊。
    公堂之上，丹娘又把事情講一遍。
    蕭玥聽丹娘開口：“妾昨日回妾娘家，今日卯時三刻方歸。
    妾一回來，便，便看見夫君死在房中……”
    “我夫君開藥材鋪已有十餘載，前幾日他不慎抓錯一味藥材，將木香片誤為白術，前來抓藥的趙家大郎知道了，便吵鬧起來。我夫君自覺十載聲名就此盡失，連日來十分愧悔……
    可妾萬萬沒想到，夫君竟然，竟然……”
    竟然什麽？這個叫丹娘的女子，在公堂講的，竟然和剛才在她家講的，一字不差，一字不錯！
    複讀機本機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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