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木二叔家的花園裏，大家聽完琴，二叔又把木三拉去陪他下棋。
    蕭玥這幾日一心破案，這時倒覺得有些犯困，就自去二叔家的客房午睡。
    睡醒一看，好麽，都快到晚飯時間了！
    再出去一看，好麽，她家大貓在房外的小院坐等她！
    大貓有點悶悶的樣子！他看蕭玥出來，睡得小臉紅撲撲的，想上去撲倒親一口吧，這畢竟是二叔家，也不好太造次了。
    蕭玥挨著他坐下：“怎麽啦？不高興啊？不是讓你也去睡個午覺？”
    “心裏有事，睡不著！”九殿下看她一眼！
    蕭玥：哎，這貓又要人哄！
    蕭玥：“來來來，啥事呢，說說看。”
    兩人正在蛐蛐，就看見二叔家的堂姐來了！
    “哎小堂妹，聽說那案子破了我才敢來找你！”看一眼那凶巴巴的某殿下，衝她再招招手，“你過來，咱們姐妹倆說說話呢。”
    堂姐拉她到一邊的茶樹下。
    “剛才我去花園，三堂兄和我爹下著棋，三堂兄還說，你們過幾日便要回京？”
    想到要回京，蕭玥就頭痛！昨日她哥提了一嘴，她就頭痛！其實她蠻喜歡雲州，四季如春，老宅隻有她和她哥，還有阿恒，就算二叔，她也覺得比自家老爹要親近！
    她覺著，就算讓她從此住在雲州，也是可以的！
    然而她哥說了，祖母就快做壽了，他們還是得趕回去呢。二叔聽了，還誇小三子孝順！所以小三子孝順了，小玥玥能不孝順麽！
    小玥玥並不想回京！
    堂姐再看一眼那邊的某殿下！
    “哎妹子，你真的不準備考慮我夫家的弟弟？他人真的很體貼，性子也好！
    姐姐我給你說啊，咱們找夫君，還是不要找那些凶狠的男子呢。
    不說多的，就說你們破的那君家案，那君家的上門女婿，沒想到他那麽狠！
    殺了嶽父不說，還把君小姐也害死了！
    以前我還和那君婉蘭賞過花、吃過飯！
    哎哎，說著都有點怕。
    當王妃聽著好，
    可我聽說那些皇親國戚，也有好多可怕的事呢。
    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一下，
    咱們就嫁到雲州、找個溫柔的夫君，好不好？”
    堂姐呃，你怎麽就不死心呢？
    原來君小姐叫婉蘭，君婉蘭，名字真好聽。
    君婉蘭，趙雲生。這兩人名字相配，又好聽。
    唉。
    堂姐見小堂妹“執迷不悟”，還念叨君婉蘭名字好聽——
    堂姐：“哎，好聽是好聽，可沒福氣呢。我就不喜歡這個‘婉’字。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那邊那位凶巴巴的殿下凶巴巴地大聲喊：“玥！玥！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堂姐：“那個，妹子，那你過去，我走了我走了……”
    堂姐飄走！
    蕭玥過去，九殿下滿臉寫著“我方才隻是有點不高興！但我現在很不高興！”，很明顯，耳力極佳的九殿下聽見這對堂姐妹剛剛說什麽了！
    蕭玥去摸他的爪爪！
    “阿恒啊，咱們不氣哦。別人說什麽，聽聽就好了，哪值得生氣呢。”
    九殿下阿恒：“他們木家這些人，怎麽回事？我哪裏就凶狠了？我哪裏就不溫柔了？哦，是沒你哥長得好看，也沒你哥有一雙溫柔又好看的眼睛！”
    九殿下化身好大一個檸檬精！
    蕭玥隻好哄！“哎，我哥是我哥，你是你，你眼睛沒他溫柔，可你眼睛也好看的！你做啥一定要和自家大舅子比嘛……”
    聽了一句“自家大舅子”，九殿下心裏才稍稍舒服一點！
    然而他又想到什麽，忽然就嚴肅了！
    “那玥，你說，如果有一天，你也要選親情還是愛情，
    你選你哥，還是我？”
    我去！又來！這大貓怎麽就哄不好了！護食不說，還非要吃獨食！
    這可能嗎？哦，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就我們兩個談戀愛？
    蕭玥：同樣嚴肅臉！“阿恒，為什麽一定要逼我選一個？就不能兩個都選？我不是早說了，你非要逼我隻選你一個，就趁早換人！”
    阿恒：“又來了又來了，一來就提換人！你說，是不是你想換人？”
    蕭玥：這大貓真哄不好了！
    去摸大貓的臉！哎，這粗眉燥眼的！一點都不精致啊。
    蕭玥幽幽開口：“阿恒，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覺得我不夠愛你呢？”
    “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麽樣？是什麽樣，那個人才叫愛你？”
    “這世間有千百種人，就有千百種愛人的方式；
    或許你的愛，看起來沒別人那麽溫柔——”
    阿恒想說什麽，蕭玥用食指在他唇上比了一個“噓”——
    “可你為什麽一定要和別人比？
    我知道就好了啊。我覺得你好就好了啊。
    早上在君家，趙雲生咬破口中毒丸之前，看了君小姐一眼。
    那一眼你也看見了吧？
    你以為，他為什麽看她一眼？
    他是擔心君小姐不夠愛他，會因為他殺了君福而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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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是因為舍不得。
    他，趙雲生，舍不得君婉蘭。
    而我，我也舍不得你呀。
    蕭玥，舍不得葉恒。
    我說得夠明白麽？”
    阿恒呆！三秒後狂喜！
    光速掃視四周！恩，無人！給我家玥一個閃電親親！哎哎，小蘋果臉蛋真的可以咬呃！
    偷得一個大大的、香香的吻後，阿恒覺得貓生圓滿了！說話都有點小得意：“哎，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蕭玥內心：恩，你現在知道了。以後逮著機會，你還會作妖！你們老葉家就是這麽小心眼+疑心鬼！言子夜那狗東西真沒說錯，卷毛三和大貓九，本質上就是一個貨色！
    所以，言子夜和我，我們也算腦子正常的人，是為什麽和這些不正常人類攪和到一起的？
    蕭玥無語地看了看咧嘴樂個不停的某殿下：“走，二叔要喊吃飯了！”
    二）
    恩，二叔家的飯菜偏葷，是蕭玥的菜。
    晚上的肉菜裏有野雞湯，說是七叔鄉下的莊子送來的。
    二叔吐槽那雞之多，怕是要吃上十來天。下貨時那一堆雞籠放在門外，十分吵人。其中還有數隻彩羽野雞。
    蕭玥覺得那雞湯很是鮮美，痛喝了三碗！
    還對二叔說：“二叔，你讓家中女仆幫我把那彩羽野雞的羽毛留幾根，再幫我做個毽子。
    後日不是要去七叔家吃喜酒？我正好拿去哄我5歲的小姨！”
    是的，這幾日日程都有安排！
    明日司馬太守宴請；
    後日七叔家的小兒子結婚，吃喜酒。
    說到成親，二叔有話說！
    他看向木三：“小三子啊——”
    木三心知不妙，但沒法攔！
    二叔：“當日你妹子不見了，你要尋回她，尋回了還擔心妹子日子難過，因要護著她，說什麽終身不娶；”
    看一眼蕭玥，“恩，現在小玥玥尋回來了，還這般聰明能幹，
    比我家的小四、小五、小六都強多了，
    你是不是，也應該正經尋個媳婦了？”
    木三內心：二叔呃，你要說就說，但為何要當著外人說？
    自然，在座的有外人！那葉九不就是麽！
    九殿下內心：我聽見了什麽？什麽？這大舅子還真要和我一直扛上不成？
    但九殿下才吃過他家玥給他的定心丸子，總算穩住！
    九殿下還假假地附和：“二叔你說得是呢。成親生子是大事，我和玥也是有計劃的。”
    看他大舅子，努力裝真誠！“三哥，你且放心，我會對玥好的。”
    木三：“二叔放心，我會的我會的！咱現在吃飯，吃飯好不？食不言呢。”
    蕭玥給她哥盛雞湯：“是的呢，哥，來，喝這湯，可鮮！”
    二叔從善如流，換話題！
    問起他們回京打算怎麽走？
    木三：哎我去，這話題可以有！
    木三：“陸路還是略繞了些……不是說平州段的河堤修複，瀾江水路恢複了？玥說她還沒坐過船，我們就走水路好了。”
    “平州段的河堤修複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蕭玥小吃驚。
    木三：“這幾日你做夢都在破案，和破案無關的事，我們說了，你也聽而不聞吧。”
    蕭玥在過夕照時，便知道了平州河堤決口、韓朗去查平州貪腐案一事，她沒覺得韓朗因此不來“救她”是什麽事——這就不是事兒好麽！
    漸漸從母親燕如之死的陰影中走出的韓子期，已經開始活明白了——
    他不是因為“她不選擇他”，就選擇收回他的“沉沒成本”。
    如果她無人去救，隻有靠他，他依然會繼續追加“沉沒成本”的；
    但當時的情況是，有足夠的人手去救她了。不說葉九、木三，就是葉九府中的葉飛，功夫也勝過他。
    而那個“萬一”——
    蕭玥相信，當日關西高坡，言子夜在他和她哥眼皮底下詭計得逞，他不是不自責的！可自責無用！
    最重要的是，救江晚亭是蕭玥自己的選擇！她不知道有風險麽？
    正如她決定冒險去做的時候，她對她哥說的那句：有些事，選擇不做；比做，還要更難一些。
    所以，子期，你選擇查平州貪腐案、救那些百姓於水火，而不是選擇來救我——
    你知道，我會明白你。會明白你選擇“不來”，比“來”更難麽？
    蕭玥略有出神，就聽木三和二叔說起，韓朗當日離開關西高坡，走“盛京—平州”的上遊水路，火速趕赴後，到達平州第二日，便掀起一場風暴！
    韓朗為督查特使！有禦賜臨機決斷之權！
    河堤決口段第一線、名叫遠山村的裏正第一時間上報險情，平州督郵將其擱置！隻因那河堤去歲重修，督郵、郡丞，均事涉築堤工程！
    而平州主簿之一，名叫張昭平的，已於韓朗抵達的二日前、懸梁自盡身亡！死時身邊留有血書，自認罪行！
    平州太守還查出他做的假賬一本！
    韓朗勘察過張昭平自盡現場、看過那假賬後，便讓人將督郵、郡丞暫時拘於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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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沒急著查清此事，反倒第一時間和平州太守去前線築堤賑災去了！
    蕭玥聽二叔叭叭開說：
    “哎，我昨日才在茶樓聽說的，這兩日不是來了好些行商？從平州過來的！他們有人還參加了那位韓欽差的‘賑災認捐’宴，
    說是那位韓大人長得可俊，人也和氣，
    他捐了一千兩銀子，韓大人還說，要把他的名字寫進此次廷報的民間捐助名單！
    他們當日留下吃飯的時候，
    韓大人還到他們這一桌來敬了酒！
    哎哎，說起來，
    那商人連說了一連串大人長得可俊了，近看更俊了——
    這得是多俊啊，說得我都想見見這位大人了。”
    看臉的二叔沉浸式八卦！完全沒留意到在座九殿下的一臉忿忿！
    二叔接著叭叭！
    “他們吃飯的時候，說是那留血書認罪的張主簿自殺案也破了！
    你們猜怎麽著？
    張主簿不是自盡的！是被人所害、做成的自殺現場！”
    二叔看向蕭玥：“小玥玥，你不妨來猜猜，是誰殺了他？”
    蕭玥：“二叔呃，我又不是神仙，啥都不知情，就能一猜一個準？您就別賣關子，快說說唄。”
    二叔：“不是那事涉築堤工程、更擱置險情的督郵；
    也不是那郡丞；
    而是——負責人事的功曹！
    說來那工程雖然事涉督郵和郡丞，
    可具體督辦的管事，
    卻是那姓劉的功曹的心腹！
    甚至表麵上擱置險情的督郵，也不是真的擱置險情，
    而是上報的文書呈來時，
    被人有意地壓在了一堆文書最底下！
    劉功曹脅迫張主簿參與，
    事後殺他滅口、嫁禍——
    說是他花重金請來江湖殺手做的，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那位張主簿在假賬中提到的堤閼，卻是張主簿留下的重要線索！
    堤閼是啥？慚愧啊慚愧，我都沒親眼見過！
    隻知道是堤壩上用來壅水的閘板。
    可以幫助保持正常水位，
    還能調節水量，確保農田灌溉。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玩意兒還能幫助養魚！
    說是韓大人看那本假賬時，就感覺那個堤閼提到的建造數字不對。
    是的，他去府衙之前，先去的堤壩現場！
    當然，當時他也不確定。
    不過，他都覺得不對的數字，
    張主簿卻批注說，這是當地一位有名氣的築壩匠人說的。
    韓大人當時也沒聲張，後來去找那位匠人，
    你們猜怎麽著？
    那位匠人手裏，竟然有張主簿托他保管的真賬本！”
    二叔說到此處，十分感歎：“這誰能想到啊……這麽重要的賬本，不交給自家親友，交給一個匠人！
    劉功曹落網了！
    和他一起下獄的，還有府衙幾個差役，遠山村等十個受災最重村子所在青山縣的縣令！”
    木小六已經聽呆了，問他爹：“那如果，那位韓大人沒看出來賬本有問題呢？那真賬本不是就找不到了？那匠人哪敢自己跑出來，和官府的人作對啊！”
    二叔：“人家怎麽會看不出來？
    說是全平州都在傳，這位韓大人是咱們東越生得最俊的青天神探！
    你以為人家是你這種蠢貨啊，看不出來？！”
    木小六：“恩恩，我是蠢。所以爹，你以後再也別提讓我去考科舉。別說看賬本了，就今天咱後院這幾籠子野雞，我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隻！
    我就跟著你混吃等死得了！
    你別再對我有啥指望了哈。”
    二叔打他！“混吃等死！混吃等死！老子死了呢？你跟著哪個混吃等死？”
    木小六：“這不還有哥哥們嘛。”
    “那你兒子呢？也跟著你侄子、他的哥哥們混吃等死？”
    木小六：“昂。有什麽不好？我覺著行。”
    二叔氣炸！狠狠打他！
    木小六嗷熬叫，轉移話題：“呃呃小堂妹，那個韓大人，你們應該認識吧？說來聽聽呢，是不是真那麽俊？我爹都為他打我了！”
    蕭玥還沒回答，九殿下早就忍不住了！
    這姓韓的小白臉人不在，又來刷存在感了！
    他陰陽怪氣：“小六弟啊，你也早就聽說他了呢。喏，就是那個二甲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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