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蕭、韓二人推測出張芝華“男扮女”，蕭玥還誇少司大人是他們中的“顏值擔當”——和她混了這許久，這四個字的意思麽，在場三位男子大概都是明白的。
    韓朗、木三也就罷了，九殿下莫名煩躁！雖然知道他家玥心裏有他，但為什麽就這麽不高興！九殿下很想陰陽怪氣幾句！
    但他來不及開口，就聽蕭玥問姓韓的：“你派人去了？”
    姓韓的點頭。
    九殿下內心瘋狂吐槽：你們又在說什麽？！會查案了不起？！
    蕭玥給他夾一塊蘑菇燒雞裏的雞：“這個味好，多吃點。”
    然後依然和韓朗說：“你不擔心你表弟麽？”
    韓朗：“我也叫人去看著他了。”
    說著有點小小的吐槽：“收了人家小姑娘的信不妥善處理，最後還鬧出人命！這小子也該吃點教訓！”
    蕭玥：“哎，子期你是不是要求太苛刻了？人家寧小公子已經算好了，都是他那個同窗不做人。”
    又看看他：“那個，子期，你以前也收到過小姑娘的東西吧？”
    韓朗：“並沒有。”
    嗬，我信你才怪！
    蕭玥當然不信了！九殿下吃著雞都不忘陰陽怪氣：“怎麽沒有？那個時候我們在宗學學堂讀書，這位韓二公子的書桌上，每天都有荷包和點心！還有信！
    哦，還有我那個十六堂妹，天天在學堂外堵他！有一次還堵到了宮門外！”
    蕭玥一樂：哈，十六堂妹挺猛啊。
    一看她家阿恒吃檸檬酸得不行，安撫道：“哎哎，我們阿恒也是高大威猛，也招小姑娘喜歡的，她們隻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啦……”
    一直默默吃雞的木三開口：“算了吧，哪個小姑娘敢喜歡他？
    喜歡咱們這位殿下十一歲那年，打斷三個男學生的腿，
    把來宮裏給公主們伴讀的兩個世家小姑娘當場嚇昏？”
    九殿下氣：“木三你！”看蕭玥：“都是他們先招惹我！”
    木三才不怕他！木三繼續：“哪個敢‘先’招惹你？招惹你從能走就開始隔三岔五和你家三哥打架，還能打贏嗎？”
    九殿下氣得想衝上去捶他！但是！
    蕭玥哭笑不得，瞪她哥一眼！她又給炸毛的九殿下夾菜：“哎哎，吃菜吃菜，這個小青菜也很嫩！哥你莫亂說，我們九殿下是講道理的！
    我覺得吧，要不就是卷毛三挑唆，要不就是那個時候九殿下還小，也不知道自家力氣有好大，還沒學會控製力道呐……”
    九殿下看向他的玥！就知道玥是懂他的！玥一心向著他！怎麽玥就不是那個時候在場的小姑娘呢。玥在的話，他的名聲哪裏就至於那啥了！
    九殿下想著，就說出口：“玥，要是你小時候沒被拐走，你哥就會進宮來和我一起吃住，你喜歡你哥，你也會來陪我了——
    我們要是小時候就在一起，該多好啊……
    我才不像他們那樣！”
    他還故意看一眼韓二和木三！
    “我不需要那麽多小姑娘喜歡，我就隻要你一個小姑娘喜歡我，就夠了！”
    嗬！韓二和木三一個反應：這種級別的拉踩？！就懶得理你！
    幾人正在閑話，忽然有人來報，說青雲書院出事了！
    他們晚飯不是也有道蘑菇燒雞？
    有個叫馬耀祖的，不小心誤食了毒蘑菇，在宿舍裏吐白沫！幸而被他住他隔壁的一個學生及時發現，叫來書院大夫，這才救了他一命！
    可就算如此，這馬耀祖腸胃受損，也要退學休養，他準備下場的下科鄉試是不要想了。
    那個救人的學生名叫章誌華。正是那名眾人口中，生得很俊的新生。
    韓朗問得一聲寧澤川無恙，便示意蕭玥可以和他一起去青雲書院看看了。二人立即出發，就抄那條素女崖不遠的山中小路！
    山路之上，蕭玥感歎，張芝華，章誌華，這章小公子，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想掩飾。也是，有啥好掩飾的？就說這古代，哪個男子會去扮女子啊。唉。
    寧澤川能察覺，多半是機緣巧合，在哪裏見過素心，認出半年前這個給他送信的小丫環了。所以他才在韓朗的問話中，“詳細”講述了當日收信的經過——
    “子期，寧澤川找機會去女子書院看見過一眼‘張芝華’之後，多半也沒想到‘她’竟然是個男子假扮；
    但章誌華膽子賊大，在女子書院殺了人之後轉去男子書院，
    還刻意接近他，
    他多半就有所察覺了——”
    蕭玥看著前麵走在山路上，背影莫名好看的少司大人：“哎你說，他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們，他有懷疑的對象呢？
    是因為半年前的事，
    對那個蘇妍，他麵上不說，心裏始終有歉疚嗎？
    你說，他會不會其實有點喜歡那位蘇小姐？”
    少司大人回頭，俊美的臉上幽幽淡淡：“玥，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喜歡那些小姑娘，我也有錯？
    再說那葉九，當年那些小姑娘們不喜歡他的凶狠暴戾，是不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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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為何會喜歡凶狠暴戾的男子，是不是你也錯了？”
    蕭玥愣住！哎哎，少司大人生氣了！
    蕭玥：“哎哎子期，我的錯，我的錯，我們不說了，這山路不好走，咱別說話了，小心看路！”
    二）
    很快到了青雲書院。
    那名受傷的學生馬耀祖已被送下山。韓、蕭二人來到章誌華房中，兩人剛坐下，被請來的寧澤川也到了。
    章誌華房中，四人圍坐小書桌。
    章誌華俊美的臉龐謙恭得宜，給兩位大人倒了茶，也給學長倒了茶：“二位大人是來調查有人在餐食中下毒一事麽？”
    蕭玥：“章小公子一點兒也不驚訝我們的到來啊。咱們能不演，直接說重點麽？章誌華小公子，或者說，張芝華張小姐？”
    章誌華笑微微：“這位女大人說什麽，我怎麽一點兒都聽不懂？張芝華張小姐，是今日連我們書院都在議論的那位小姐麽？
    不是說她已經跑了？
    如此膽大的女子，倒也真是少見。”
    蕭玥看一眼寧澤川：“寧小公子，馬耀祖，就是半年前那位偷拿了蘇妍給你的書信，還當眾念出來的同窗吧？”
    寧澤川點頭。
    蕭玥再問章誌華：“章小公子，你下了毒又去救人，是不是也覺得那位同窗，和唐恬兒一樣，罪不至死？
    你送走馬耀祖，還留在書院，是要對付這位寧小公子嗎？
    那我倒是想要請問一句，
    在你心中，
    他是罪不至死呢，還是罪該萬死？”
    寧澤川和章誌華兩人臉色都微變！
    此時韓朗開口，直直盯住章誌華：“章誌華，那位蘇老爺，不是你大伯父吧？
    半年前他侄女意外身死，他雖有所懷疑，仍選擇默然。
    他這樣一個無法對抗唐家的冀州富商，
    會因一個死去二弟外室子的懇請，
    甘冒十之八九會得罪唐家的風險？
    可他卻應了，還幫你偽造文書、提供財物。
    我聽說書院夫子說你天資聰敏，考一秀才不是問題。
    他或許會因你的天資，為家族提前投資；
    但甘冒大險？
    除非他有不得己的理由。
    你是外室子，但他不是你的大伯父，你是他的兒子對不對？
    當年是他外出經商，你和你母親找上的，是蘇妍和她的大伯母，
    你的嫡母不認你，你的堂姐認了你，還幫了你。
    你記恩，也記仇；
    所以，你為堂姐複仇。”
    說至此，韓朗突然厲聲！“我給你機會，你也莫要把別人都當傻子！你可知今晚你若不救那馬耀祖，此刻你已在被押往府衙途中！
    你還想毀了寧澤川？
    怎麽，你感激你堂姐，覺得你堂姐值得這世間美好的一切；
    你堂姐戀慕於他，他不喜歡，他就該死？
    你堂姐的癡心，是她自家的事；
    與寧澤川何關？
    他從無輕待旁人愛慕的輕浮，
    是那馬耀祖私拿別人信件！
    因為他是這一切的根源，
    所以你遷怒於他！
    那你自己呢？
    你自己不同樣是個招女子喜歡的男子？
    喜歡你的每一個女子，
    為了這份喜歡，可能會做出一些瘋狂之事的女子，
    你都虧欠了她們麽？
    你不欠她們！
    他也不欠她們！
    你想毀了寧澤川？我現在就告訴你，
    我絕不允許！”
    章誌華默然半晌，抬眼看向韓朗：“若我一定要為之——
    請問，大人要如何處置我呢？”
    三）
    韓朗冷眼看著他：“你並無這樣的機會。”
    蕭玥看向章誌華，忽然開口：“唐霜霜到底有無教唆茹心？”
    章誌華：“那背主的丫環自然要咬定是為人唆使。而唆使的人，也自然不肯認。這倆人都滿口謊言。她們認不認，已無關緊要了。”
    他忽然憤怒，質問韓、蕭二人：“你們都認為與這位寧公子無關麽？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這女子書院因他而發生的這一係列事故，
    都與他無關麽？
    你們真的覺得，他清白無辜？”
    寧澤川坐在那裏，燈光之下，他的臉忽明忽暗——
    不知為何，蕭玥覺得有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這樣一個美好的少年，他真的是某種真實的存在麽？
    他溫文爾雅、克己複禮，是平州寧氏家族的榮光，同時亦被家族精心培養著。和韓朗一樣，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
    他們對所求之物有想法，有規劃，並一步一步穩紮穩打，最終走向成功的那一日。
    那麽，在察覺章誌華的意圖之後，他選擇不直接報知各位大人，是篤定接下來的局麵，他可以掌控？
    他要怎麽掌控呢？
    蕭玥暗自心驚！她覺得寧澤川神似韓朗，是因為他們都讓她直覺“不可控”？
    四人一時無人說話，僵持下來。
    之後韓朗開口：“章誌華，你回冀州吧。我讓你回冀州，已是念在你堂姐無辜慘死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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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間的惡意不會因任何人的幹預而終止。
    但至少，我們可以持身端正，
    讓這些惡意少一些不必要的傷害。
    你對寧澤川有惡意也無妨——
    隻要不將其化為實質，
    本官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章誌華垂首。
    寧澤川忽然開口：“韓大人，就讓他留在青雲書院吧。我在平州的時日也不會有多久，若下科秋闈得中，便要去盛京。”
    他看著眼前這位和他神似的遠房表兄，眼中有些敬愛之情：
    “我從小便知曉韓大人，將來必定會步大人後塵，進入官場。
    而官場之中，豈止一點惡意？
    大人前來平州，是百姓眼中的青天。
    可大人不也在十餘日前的堤壩之上，
    被一位村霸的老母親推入激流之中，
    險些喪命麽？
    我知曉大人對我的好意。
    然而半年前之事，
    終是我行事不慎。
    這位章公子怨我，也情有可原。
    就讓他留在青雲書院吧。或許過些時日，他的想法便會改變。
    畢竟那位馬兄，也無大礙，不是麽？”
    韓朗看了他幾眼，忽然轉向蕭玥：“我們走吧。”
    蕭玥也想走了！就很想問問剛才寧澤川說的、少司大人差點掉河裏的事！
    回去的路上，蕭玥埋怨韓朗：“什麽？那老婦推你，你還把她輕輕放過？還有，你為什麽不和我們說這事？”
    韓朗：“我抓了不少人。也奪走了很多人的利益。”
    蕭玥：“那又如何？他們奪走更多人的！還隻會揮刀向弱者！”
    韓朗：“我不輕輕放過，我走之後，他們也會輕輕放過的。”
    他忽然有些灰心，帶著一點不耐煩：
    “玥，你知道嗎，我有時想，
    我又不是他們的上官，
    我也永遠不會成為他們的主官，
    這些人有時讓我惡心——
    像你說的，他們終會遇到比他們更賤、更惡的人。
    我何必花費心力，教他們做人？”
    忽然又提及寧澤川：
    “那小子自作聰明，不領我的情，
    那就讓他去好了！
    莫說隻是不來往的遠房表弟，
    就是我親弟弟又如何？
    我管得了誰？
    又何必管？”
    他眉頭微蹙，哎，不耐煩的少司美人也那麽好看——
    蕭玥很想把那道紋路為他抹平！
    她點頭稱是：“你說得對！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簡單三個字，愛誰誰！”
    因天色已晚，他們回去便走的通往半山腰那條正經小路。才走一小半便看見木三和葉九來接！
    九殿下近前，牽了他家玥的小手手：“哎，這山路不好走！玥我牽著你！”
    韓二、木三在後，九殿下和他家玥走在了前麵！
    看著前方手牽手的兩個人影，韓朗忽然問木三：“你們找到她的時候，她，怎樣了？”
    木三：“我們若沒找到她，她便會被捉，懸屍櫟陽。”
    韓朗：“她怨我嗎？”他苦笑一聲，自問自答：“不，她不會怨我的。昨日在山腳下，她向我跑過來，那麽歡喜……
    她總說當初是我救她出水火，於她有恩。
    其實，當日是她拿情報作為利益交換。若她隻是蕭煙兒那樣的普通小姑娘，
    我可能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木三：“可她不會這樣想。她會想，這位大人是個好人，因為就算她交上了情報，他也可以不兌現承諾的。畢竟，你那時對她；或者她對於你，
    大家都隻是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說至此，木三忽然也有點感歎：“韓二公子，你何必糾結？
    別說是你，就算我是她三哥，
    如果她找回來隻是蕭煙兒那個樣子，
    或者還不如蕭煙兒——
    畢竟蕭煙兒跟著她，早已變了樣。
    我可能都不會對她那麽好。
    最多就是盡到兄長責任便罷。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原本也複雜得很。”
    韓朗還是看著前方牽手的兩人，似在自言自語：“恩，她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那，她喜歡他什麽呢？”
    木三：“你可知道，當日你們在皇家獵場碰上後，葉九讓葉飛去查過她底？
    葉飛說，葉九知道她的出處，專門給他下了一道命令：
    若在她出來之前，有人侵犯過她，
    有一個，殺一個。別讓她知道就好。
    其實之前十年，我找我妹子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
    我覺得我可能做不到葉九這麽狠絕。
    畢竟若真有那些人，
    他們也不知玥的來處，
    罪不至死。
    可葉九就做得出那些狠絕之事。
    對旁人，他可能便是那個可怕的暴戾猛獸，傷人、殺人，隻在他一念之間。
    可對上她，他卻像被馴養的大貓，毫不猶豫地向她展示他唯一的弱點——
    玥叫他大貓，或許就是喜歡上他這一點吧。不過——”
    木三也看向前方牽手的身影，有點恨恨：
    “韓二公子，我們和這葉九也算從小相識，我總覺得這憨麵精早已看透我妹子，
    所以才裝瘋賣傻，哄得我妹子去哄他！
    畢竟這東西從會走路開始就和他那麵狠心毒的三哥鬥，
    這麽多年還沒落過下風！
    這些皇子皇孫會沒心眼兒？嗬！”
    木三恨恨，覺得自己真相了！葉九就是裝憨！
    就看他和那上官小五打架時的反應，
    那腦子和身手一樣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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