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謝善言說過，章衡的工作很忙。蘇清在幫他請一個更靠譜的保姆。“我這位大嫂對章衡的事兒可熱心了，我哥就假裝吃醋。”謝善言說。
    嗬嗬。
    過了沒幾天。謝善言來給若暉匯報：“我就說嘛，蘇清怎麽會對章衡的事兒這麽熱心，原來她有個閨蜜，挑了多年沒男朋友，現在單身著，想介紹給章衡。”
    “啊？”還真有人上趕著當後媽？
    謝善言看若暉一眼：“你傻啊，章衡現在才30歲，事業有成的海歸，雖然有個兒子，可老婆已經去世。最關鍵的，你家師兄長得帥啊。
    你都不知道自從他進了天恒，本來排名天恒第一鑽石王老五的我，一周之內就掉了多少粉。再說了，你不也是被他一迷迷10年，你迷上他的時候，可還是個剛進初中的小蘿卜頭呢。”
    若暉又想起記憶中那個少年了。
    那時，他是高三的師兄。作為後援團，和他的同學操辦那次辯論賽。那天他的同學，是叫歐陽吧，當時擔任學生會主席的歐陽跑去找他，說快去看，初一一班選上來一個小丫頭，紮一隻馬尾，牙尖嘴利得，可有意思了。
    那個周六的訓練場，他就那樣跟著歐陽進來。
    陽光燦爛，照著那個穿白襯衫的少年。濃眉下是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那眼睛裏仿佛永遠帶著溫和的笑意，他那樣看著你，好像你們已經認識很久。
    那個叫許若暉的小丫頭瞬間就淪陷了。
    沒有女生會不喜歡那樣一個溫和英俊的少年吧。而且他還斯文有禮，成績好脾氣也好——作為辯論隊的後援團，他從不上場辯論，一直默默做著後勤工作。
    歐陽說過，他把章衡拉進來就是為了壯大啦啦隊的，有章衡在，連訓練場都有女生來圍觀。
    就那麽喜歡上他了麽？
    有一天，若暉在去訓練場的路上，居然看見前麵的他。
    他和她一樣，來得那麽早呢。
    若暉就那麽遠遠的跟著，跟得那麽專心，以致於不小心掉進一個坑裏。
    摔破了膝蓋也沒有哭。
    那個時候，他居然回轉來，就那樣出現在若暉身邊，說：“同學，要不要幫忙？”
    若暉突然就哭了。哭得很傷心很傷心，因為——他好像認出她了，可是，卻叫不出她的名字。
    章衡被她哭得嚇住。送她去學校醫務處。周末的醫務處沒有人，他就跑出去，買了一瓶紅藥水和紗布。
    若暉坐在醫務處門口，章衡在她身邊蹲下，仔細幫她擦紅藥水——若暉聽他小心地問：“還痛不痛？”
    他看著她的傷口，若暉看著他的眉眼，那句話就那樣湧上心頭吧，那清朗的少年，眉骨走勢有如山川之秀險。
    她突然就覺得心裏有什麽在那瞬間綻放，劈啪作響。
    她小聲兒說：“我叫許若暉。”
    章衡抬頭，說：“恩，我記住了。”他眼睛裏有溫和的笑意，她突然覺得臉紅了。
    後來？後來章衡真的記住她的名字。她在場上擔任一辯，他在台下給她鼓掌。不久他就高中畢業去上大學了。有一天若暉去他的學校“順路”看望他，那個晨風中，章衡把她介紹給他才貌雙全的女朋友：“許若暉，我高中時的小師妹。”
    那個時候，小師妹穿著淡藍的牛仔裙，馬尾巴上係著蝴蝶結。可他身邊的女朋友一頭長發可以去做洗發水廣告，淺紫色的裙子襯得那個叫於素馨的女子眉目如畫，膚白如雪——
    天就那樣塌了。
    生生把自己從記憶中拉回。若暉忽然就歎了口氣。
    謝善言還在接著說：“喂，你真不緊張？”
    “我緊張什麽？”
    “有人給你師兄介紹女朋友啊。”
    若暉對謝善言說：“你覺得他會喜歡我麽？”
    謝善言想了想：“如果我是他，也會選你。誰會忽略一個愛了自己10年的癡心女生？連找個男朋友都要找和他一模一樣的？何況，小彌彌還喜歡你。”
    “那天章衡看見關山越也驚呆了吧？他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卻是你，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提到關山越，若暉的頭又開始痛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謝善言去睡覺。臨走時一探頭，“小暉暉，聽說明天蘇清安排他們相親。”
    b)
    第二天若暉在朝夕忙了一天。小葉臨走時問：“你還不下班？” 若暉說事兒還沒做完。小葉拍拍她的肩，走掉。
    不知不覺就到了9點。辦公室裏的同事已經走光了。
    忽然間，有人站在了若暉身邊。
    “許若暉，我給了你一份工作，可沒叫你這麽拚。”
    葉天。
    “那你這個老板還真特別。” 若暉回他一句。
    pc顯示屏一下被他關掉。“你幹什麽？”若暉打開。
    “陪我去吃飯。”
    “不去。”
    “那我陪你去吃飯。”
    “葉天，別煩我。”
    葉天彎下腰摟住若暉，細長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不聽話的小朋友要被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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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還要糾纏，若暉竟然擔心有同事會出現。
    這家夥是了解她的擔心吧，就說：“你看，我也沒有別的要求，隻是希望陪你去吃個飯。你不知道你這樣子，作為朋友的我們，會擔心麽？”
    若暉還是關了電腦，和葉天一起出去。
    “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日本料理。”他說。
    “叫上閃電和張啟軒。不然我不去。”
    “都聽你的。”葉天看她一眼，繼續開車：“你倒是從和我的鬥爭中吸取了非常寶貴的鬥爭經驗。”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堵車了。
    葉天突然拉過若暉，在她唇上狠狠一吻。
    若暉連他的一隻手都鬥爭不過，脖子被他死死摟住，雙手想推開完全是無用功——那樣狂熱的吻啊。
    有人在看他們麽？
    葉天放開若暉時，若暉有些惱羞成怒，去開車門被葉天一把攔住：“許若暉，這是馬路中間，你瘋了？”
    “你才瘋了！” 若暉看著他，氣得發抖。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不應該在馬路中間親你。”
    路通了。葉天開動車。
    “別生氣了。”葉天接著說，“不過，就算是生氣，也比你在辦公室裏垂頭喪氣的樣子好啊。小暉，章衡的魔力真有那麽大麽？”
        這個男人碎碎念著，怨氣衝天。
    若暉終於忍不住了，說：“葉天，你什麽時候學得和謝善言一樣？一個男人這麽羅嗦很惹人煩知不知道？”
    葉天：“你嫌我煩就來堵我的嘴啊。”
    他看她一眼。停車。他們到了。
    葉天來給若暉開車門，一下車，若暉就被他一把拉進懷裏：“不是嫌我煩？來，堵上我的嘴。”
    葉天的懷抱有空手道黑帶的濃烈氣息，若暉急著推開他，卻被他貼近耳邊低低地說：“我發現你隻有在我懷裏，才有這種害羞的小女人表情。你不知道，這麽久以來，你這個表情給了我多大信心。
    小暉，無論怎樣，你心裏還是有我的位置的，對嗎？我要的不多，隻要有就好了，隻要有，你不用那麽煩惱，就把剩下的交給我吧。”
    他的唇從她耳邊滑下，尋找著她的唇，他說：“小暉，答應我，讓我做你的男人。”
    那個車庫有人看見他們嗎？
    她被“她的男人”擁吻著，比剛才在車上更熱烈的吻——所有的掙紮都隻會讓他更“熱情”，最後她發現，她竟然隻能投降。
    c)
    料理店。
    和風包間裏，若暉對葉天說，他再過來她就走，馬上走。離開s市。越遠越好。
    葉天坐在他那邊不過來了。
    他看著她：“你威脅起我來，倒是越來越狠心。”
    “算定我不會跑吧？”他給自己倒一杯酒，“許若暉，我還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張啟軒和謝善言推門進來。
    謝善言在若暉身邊坐下：“猜我在門口遇見誰？”
    若暉吃著一隻壽司，看著他。
    “你家師兄呢。穿著一身黑色西裝，亮灰色的領帶那叫一個漂亮——”張啟軒瞪他一眼。這隻閃電完全不理張啟軒，接著說：“我在門口都差點看呆了，蘇清身邊那個女人完全成了你家師兄的迷妹。”
    “你們進來時沒遇見他們嗎？”他還要問。
    葉天給他一塊魚：“你再說，你的小軒軒現在就要把你拖走了。”
    “我看個漂亮男人怎麽了。”謝善言不滿。
    葉天看一眼張啟軒：“我和小軒軒很差麽？”
    謝善言吃著魚：“你們不差。but，差那麽點點禁欲係的feeing。”
    葉天笑：“那我是什麽係？”
    謝善言瞄一眼他，再瞄一眼若暉，說：“你呀，床單係。暴力床單係。”
    葉天哈哈大笑。
    張啟軒也笑了。
    若暉悶頭吃壽司。
    謝善言對若暉的反應很是不滿：“小暉暉，我可是為了你在門口拖了他們半天刺探情報，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麽？”
    蘇清介紹的那個女人是醫生，兒科醫生。長相屬於溫婉派，姓江。江醫生穿著一身名牌，父親是前任衛生局局長。
    謝善言看著若暉的臉色，說：“章衡今天沒帶小彌彌來。不過，一個兒科醫生要搞定一個5歲小男孩，還是輕而易舉吧。小暉暉，我覺得你這個情敵很具威脅。”
    若暉腦子裏在浮現那個畫麵。
    章衡和江醫生，還有小彌彌。
    眉目如畫的溫婉女子，是他的菜吧。不像她，10年前是個小蘿卜頭，10年後，拖著一個長得像他的男朋友，狼狽逃躥。
    “那個江醫生，長得很漂亮吧？” 若暉終於問。
    當年那個紫衣女子美得讓她自卑。誰說從詩經裏走出的男人不是顏控呢。
    謝善言仔細看了若暉幾眼：“我說了你會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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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閉嘴。”
    “哎呀小暉暉，你知道的，在我心中你是最美。”他的爪子搭上來。
    對麵的2個男人就那樣笑著，看著他們。
    若暉又悶頭吃壽司了。
    聽著謝善言說：“葉天，你別這樣看著我家小暉暉，她又不是你的食物。
    我現在才發現，你這種暴力床單係的男人一點兒也不適合小暉暉。
    我還是叫小軒軒給她介紹幾個斯斯文文的男人，”停一下，“對了，蕭歸就不錯啊，蕭歸聽說小暉暉也在這裏，還吵著要過來呢。”
    葉天哼一聲：“蕭歸敢來挖牆角，我就拆了他骨頭。”
    再叫若暉的名字：“你要是敢去相什麽親，我就打斷你的腿。”
    “神經。”若暉看著這2個神經病男人，無力。
    d)
    有那麽一天，小彌彌居然給若暉打電話。
    這小東西在電話裏很是憂心：“小暉姐姐，昨天我daddy帶我去見了一個阿姨。”
    “哦。”
    “我姑姑也在，姑姑說，這個阿姨很有可能當我的新媽媽。”
    “哦。”
    “小暉姐姐，你不是喜歡我daddy嗎？你為什麽不來當我的新媽媽？你都好久不肯帶我出去玩了。你是不是不喜歡小彌彌了？”
    他的電話似乎被人拿去。
    電話裏聲音再響起時，是章衡。
    “小暉，不好意思啊，這小家夥人小鬼大。” 章衡的聲音隔著電話線，像在若暉耳邊。
    不用麵對那張和關山越相似的臉，若暉忽然就輕鬆很多——有句話突然就說出口：“章衡，你一直都喜歡那種溫溫柔柔的女生，對嗎？”
    章衡愣了幾秒。
    “你聽說了？”
    是的，她聽說了。
    “師兄，如果當年我不是個小蘿卜頭，你會喜歡我嗎？”竟然問出來。想到那個給她擦紅藥水的少年，淚流滿麵。
    “素馨那時候很愛我。”他緩緩說著，“那次我帶你去見她，她還和我吵了一架。很久以來，我都把你當小妹妹，可是，這次回國，其實，是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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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身邊那個男朋友，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心裏的震驚。我身邊像你這樣固執的女孩，隻有素馨。她走了之後，我一度想著，我能不能回來找你。”
    “我看著你追著那個長得像我的男人出去，我竟然有種幻覺，覺得看見了10年前跟在我身後的你。”
    “你後來看見我會有那樣的反應，是因為他嗎？”
    若暉無力地點頭：“是，我們分手了。他對我說，他不能接受當別人的替身。”
    “小暉，你愛他嗎？”
    沒等她回答，他說：“是愛的吧，像愛我一樣。”
    他輕輕歎口氣，“小暉，有些話其實我永遠也不想對你說的，可還是忍不住要說。到今天我都還希望你可以成為小彌彌的媽媽——可是我知道，你不會了。
    你對我的愛，已經在漫長的時間中，耗盡了。
    我很後悔沒有早點回來，就算是這樣，我不親口問一句，總歸是不甘心——
    小暉，你還願意嗎？
    如果你還願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若暉說了什麽呢？
    她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章衡；再念一遍他的名字，章衡；再念一遍他的名字，章衡。曾經在無數個夢裏，念過無數遍的名字。
    那個穿著白襯衫的俊朗少年，那個給她擦紅藥水、說他記住她名字的少年，那個帶她去見他女朋友的男子，那個說著“如果你還願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年輕父親……
    還有，那個看著她吃豬蹄吃到吐的男人，那個在桃花山摸著她的頭發、讓她別哭的男人，那個站在他媽媽和她之間、左右為難的男人……
    深深的眷戀之中，竟然是無盡的悲傷。
    如同獨自一人，站在完全黑暗的荒原。
    在若暉的哭泣聲中，章衡說，他明白了。他說了一句話，就掛了電話。
    那個少年離開了。
    章衡還是最了解她的男人不是嗎？
    “你對我的愛，已經在漫長的時間中，耗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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