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的清晨向來是熱鬧的，可今日卻格外不同。施世綸剛用過早膳，便見衙役趙虎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連門都忘了敲。
    "大人！出大事了！"趙虎氣喘籲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滾，"城隍廟裏...城隍廟裏出了怪事！"
    施世綸放下茶盞，眉頭微蹙。他生得相貌平平，甚至有些醜陋，右眼微斜，左腿微跛，但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透著常人難及的銳利。"何事如此慌張？慢慢道來。"
    "廟祝今早開門，發現...發現泥塑的小鬼脖子上掛著顆血淋淋的人頭！是個年輕女子的！"趙虎聲音發顫，"廟裏香客都嚇瘋了，現在城隍廟前圍了上百人，都在傳是鬼神作祟..."
    施世綸猛地站起身，官袍袖口帶翻了茶盞也渾然不覺。他當官多年，奇案怪事見過不少，但如此詭異之事還是頭一遭。"備轎！不，備馬！立刻去城隍廟！"
    當施世綸帶著衙役趕到城隍廟時，廟前已水泄不通。百姓們交頭接耳，臉上寫滿恐懼。不知是誰喊了聲"施青天來了"，人群立刻讓出一條道來。
    "大人小心，裏麵...裏麵實在駭人。"廟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此刻麵色慘白，雙手抖如篩糠。
    施世綸點點頭，整了整衣冠，大步跨入廟門。一進大殿，濃重的血腥味便撲麵而來。昏暗的燭光下，城隍爺神像莊嚴肅穆，而兩側的鬼差泥塑卻顯得格外猙獰。尤其是右側那個手持鐵鏈的小鬼——它青麵獠牙的脖子上，赫然掛著一顆女子頭顱！
    那頭顱麵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烏黑的長發垂落，與小鬼脖子上的鐵鏈纏繞在一起。脖頸處的切口參差不齊，血跡已經凝固成暗紅色，滴落在小鬼胸前和供桌上。
    施世綸強忍不適，走近細看。死者約莫二十出頭，麵容姣好，耳垂上有精致的珍珠耳墜，顯然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
    "可有誰認識這女子？"施世綸環顧四周問道。
    衙役們麵麵相覷，無人應答。這時，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老...老朽認得，這似乎是城南周員外的千金，周玉娘..."
    施世綸轉頭看去，說話的是個賣香燭的老漢。"你確定？"
    "回大人，周小姐每月初一十五都來上香，老朽賣她香燭已有三年，絕不會認錯。您看她右眉間那顆朱砂痣..."
    施世綸仔細一看，果然如此。他立刻吩咐趙虎："速去周府查問，看周小姐是否在家。記住，先不要聲張此事。"
    趙虎領命而去。施世綸則開始仔細勘察現場。他注意到供桌上有幾滴新鮮蠟油，地上有雜亂的腳印，還有幾處不明顯的拖拽痕跡。更奇怪的是，小鬼塑像背後有幾道新鮮的刮痕，像是被利器劃過。
    "廟祝，你最後一次見到周小姐是什麽時候？"施世綸問道。
    "回大人，昨日傍晚周小姐確實來過，說是為夫君祈福。她夫君李秀才是今年秋闈的考生..."廟祝回憶道，"她走時天已擦黑，是小老兒親自送她出的廟門。"
    施世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續檢查現場。他在供桌下發現一小塊染血的碎布，質地考究，不似尋常布料；又在牆角找到幾粒奇怪的黑色顆粒，像是某種藥材。
    不多時，趙虎匆匆返回，臉色凝重："大人，周府上下亂作一團，周小姐昨夜未歸，其夫李秀才已經報官尋人。周員外聽聞消息，當場昏厥..."
    "李秀才現在何處？"
    "正在府衙等消息。"
    施世綸眼中精光一閃："走，回去會會這位李秀才。"
    回到府衙，李秀才已在偏廳等候多時。見施世綸進來，他立刻起身行禮。這是個二十七八歲的書生，麵容清瘦，衣著樸素但整潔，隻是眼圈發黑，顯然一夜未眠。
    "學生李墨，見過大人。"他聲音沙啞，透著疲憊，"內子昨夜未歸，學生四處尋找無果，隻得來報官..."
    施世綸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李秀才莫急，先說說尊夫人昨日行蹤。"
    李秀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昨日內子說要去城隍廟上香，為學生秋闈祈福。午後出門，說晚飯前回來。可等到天黑也不見人影，學生去城隍廟尋找，廟主說她早已離開..."
    "尊夫人平日可有什麽仇家？或者...李秀才你自己可有與人結怨？"施世綸突然問道。
    李秀才明顯一怔，隨即搖頭："內子性情溫和，從不與人爭執。學生...學生一心讀書，也不曾得罪什麽人。"
    施世綸注意到他說這話時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衣角。"聽聞周家是城南富戶，而你出身寒門，這門親事當初可有人反對？"
    李秀才臉色一變："大人此話何意？莫非...莫非內子出了什麽事？"
    施世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問道："你與周小姐成親多久了？感情如何？"
    "三...三個月。"李秀才聲音開始發抖，"我們感情甚篤，內子溫柔賢淑，學生...學生..."他突然撲通跪下，"大人，是否找到了內子？她...她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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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世綸歎了口氣，示意衙役扶他起來："李秀才節哀。今早在城隍廟發現一女子頭顱，經辨認，極可能是尊夫人。"
    李秀才如遭雷擊，整個人癱軟在地，繼而嚎啕大哭。施世綸冷眼旁觀，發現他雖然哭得撕心裂肺，眼中卻無多少淚水，且時不時偷瞄自己的反應。
    "來人，送李秀才回去休息。"施世綸吩咐道，又低聲對趙虎說，"派兩個人暗中盯著他，看他回去後與何人接觸，去了何處。"
    待李秀才走後，施世綸立即召集仵作和得力助手商議案情。
    "大人，此案詭異非常。"仵作說道，"從脖頸切口看，凶手力氣不大，工具也不甚鋒利，可能是女子或文弱書生所為。"
    趙虎插嘴道："會不會是盜匪所為？聽說最近有夥江洋大盜流竄到揚州..."
    施世綸搖頭："若是盜匪，為何隻取人頭？又為何大費周章掛在城隍廟？此案必有隱情。"他拿起那塊染血碎布，"這布料上乘，不是尋常人家所有。趙虎，你拿去給城中布莊辨認，看是哪家的貨。"
    他又指向那些黑色顆粒："這是何物？"
    仵作湊近聞了聞："似乎是...某種藥材？像是安神用的朱砂和磁石混合物。"
    施世綸眼睛一亮："周小姐的丫鬟可帶來了？"
    不一會兒，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被帶了進來，嚇得瑟瑟發抖。
    "別怕，本官問你幾句話。"施世綸和顏悅色道，"你家小姐近日可有不適？是否服用什麽藥物？"
    丫鬟抽泣著回答："小姐...小姐這幾夜睡不安穩，姑爺前日從"濟世堂"抓了藥回來..."
    "濟世堂？"施世綸記下這個名字，又問，"你家小姐與姑爺感情如何？可曾爭吵？"
    丫鬟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小姐...小姐前日曾對奴婢說，發現姑爺藏著什麽秘密...但沒說是什麽。昨日去城隍廟前，小姐神色慌張，說要去找什麽證據..."
    施世綸與仵作交換了一個眼神。待丫鬟退下後，他立即下令："查濟世堂！再查李秀才近日行蹤！"
    當夜，施世綸在燈下仔細研究案卷。趙虎匆匆來報："大人，有重大發現！監視李秀才的人回報，他傍晚偷偷去了濟世堂，與掌櫃密談許久。我們搜查藥鋪，在後院發現了一件血衣和一把帶血的匕首！"
    "好！"施世綸拍案而起，"立即逮捕李秀才和藥鋪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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