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鴻門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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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將運河染成一片胭脂紅,十二艘插著青龍旗的快船整齊地停靠在常州碼頭。船頭的銅鈴隨著水波輕輕搖晃,發出細碎的聲響,在寂靜的傍晚顯得格外清晰。
黃天霸捏著一張燙金請柬,眉頭緊鎖。請柬上寫著"恭請施大人品鑒黃河雙鯉",看似普通的邀請,邊緣卻暗藏漕幫特有的鎏金暗紋——這分明是漕幫用來處置叛徒的"鴻門箋"。
"施大人,這擺明是個陷阱,您真要去?"黃天霸把三節棍纏在腰間,外罩的錦緞長袍被頂起個明顯的鼓包。施世綸正在仔細整理官服上的補子,聞言轉頭笑道:"黃大俠昨夜不是還嚷著要見識漕幫的"青龍三斬"?怎麽,現在怕了?"
黃天霸一聽這話,脖子一梗:"誰說我怕了!不就是個鴻門宴,我倒要看看他們能耍什麽花樣!"
戌時三刻,望江樓二樓雅間裏燭火搖曳。漕幫幫主趙開泰一身玄色勁裝,腰間九環刀隨著他的動作嘩啦作響,親自起身迎接:"施大人肯賞臉,真是讓小店蓬蓽生輝啊!"話音未落,他身後轉出個紅衣女子,手中鴛鴦雙刀在燭火下泛著幽幽藍光,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胭脂虎"紅娘子。
"久仰施大人威名,今日總算得見。"紅娘子眼波流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她走路時裙擺輕擺,隱隱能看見靴筒上暗藏的倒刺。
酒席上,珍饈美饌流水般端上桌,但黃天霸卻始終沒動筷子。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四個赤膊漢子抬進來的榆木托盤——上麵躺著兩條三尺長的黃河鯉,魚鱗泛著奇異的金光,魚眼處嵌著兩顆琥珀,魚鰓附近隱約可見火漆的痕跡。更讓他警惕的是,魚腹中飄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鬆煙墨香。
"此魚需得貴人開膛。"紅娘子突然如一陣風般掠到黃天霸身邊,鴛鴦刀寒光一閃,直取魚腹。黃天霸眼疾手快,抄起筷子往刀背上一敲:"姑娘家的手,沾了魚腥可就不香了。"
紅娘子臉色一沉,耳後那顆朱砂痣跟著發紅。她刀鋒一轉,突然指向施世綸:"聽聞施大人斷案如神,不如看看這魚裏藏著什麽?"話音未落,刀尖已挑開魚鰓,半截羊皮卷露了出來。
黃天霸心中暗叫不好,袖中的三節棍剛要滑出,卻見施世綸神色自若地按住卷軸:"好個"魚傳尺素",趙幫主這份禮倒是別出心裁。"
羊皮卷在桌上展開,竟是漕幫與常州知府的密約。黃天霸偷眼望去,隻見上麵用工整的館閣體寫著:"立永租船契人常州府衙,今租到漕幫青龍船二十艘,每歲加抽漕銀三成......"落款處鮮紅的朱砂指印還未幹透,中間蓋著一枚陰陽雙魚銅印。
"施大人覺得這買賣如何?"趙開泰把玩著腰間的九環刀,隨著他的動作,十八個刀斧手悄無聲息地堵住了門窗。紅娘子不知何時繞到黃天霸身後,刀鋒已經抵住他的脖頸:"黃大俠,這魚香不香啊?"
黃天霸喉結在刀刃上輕輕滾動,突然露出個壞笑:"姑娘可知,男人的腰帶不能亂摸?"
紅娘子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黃天霸突然伸手一拉,她頓時失去平衡,跌進對方懷裏。紅娘子玉手本能地去抓黃天霸的腰帶,隻聽"唰"的一聲,蟠螭紋腰帶應聲而落。
黃天霸順勢摟住她的纖腰,藏在袖中的三節棍卻已經抵住她後心:"紅姑娘若是喜歡,黃某改日送你十根八根便是。"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樓下突然傳來龜公尖細的喊聲:"給趙幫主添酒——"施世綸趁機將真契約塞進袖中,把提前準備好的假文書放回魚腹。趙開泰接過文書仔細查看,卻沒發現任何破綻。
黃天霸一邊和紅娘子周旋,一邊偷偷打量四周。他發現雅間的梁柱上隱約有刀斧劈砍的痕跡,牆角的花瓶裏插著的梅花竟是染了毒的。更讓他警惕的是,窗外的夜色中似乎有黑影在晃動。
"黃大俠,你這腰帶倒是精致。"紅娘子突然嬌笑一聲,伸手去搶黃天霸手中的玉佩。黃天霸故意裝出慌亂的樣子,兩人拉扯間,玉佩"啪"地斷成兩半。
"這可是我家傳寶貝,姑娘扯斷了可得賠我個媳婦兒。"黃天霸舉著半塊玉佩,衝紅娘子擠眉弄眼。紅娘子臉頰微紅,啐了一口:"油嘴滑舌!"
二更梆子響起時,施世綸和黃天霸終於登上返回的官船。黃天霸扯開衣領,露出裏麵暗藏的軟甲,長舒一口氣:"好險,那瘋丫頭差點真把我褲子扯了。"
施世綸從袖中取出真契約,借著月光仔細查看,突然眯起眼睛——文書背麵竟有個胭脂印出的半枚唇紋。就在這時,運河上飄來紅娘子的吳儂小調:"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黃天霸把玩著半截腰帶,月光照在斷口處暗刻的青龍紋上,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他終於明白,紅娘子看似隨意的舉動,其實暗藏玄機。這條腰帶不僅是漕幫的信物,更是打開某個秘密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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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世倫向聖上請得密旨,決心要整治那貪腐橫行的漕運。這日,他抖開黃綢,隻見磁石粉末如靈蛇般自動吸附,漸漸顯現出朱批字跡:“凡貪墨漕糧逾千石者,立斬不赦!”這字字千鈞,如同懸在貪官頭上的利劍。
刑場上,漕運總督癱坐在地上,麵色如土。他突然撕開官袍,肩頭那浪花紋刺青赫然缺角,顯得格外刺眼。“二十年前,你陶家為奪漕運權,害我娘親溺斃運河時,可想過這浪花紋本是我們疍民祭母的圖騰?”她聲音嘶啞,充滿了無盡的痛恨。
說罷,他扯斷頸間紅繩,珍珠項鏈如流星般墜入磁石堆,竟奇妙地化出“水曹”二字。這正是老吳用血指船帆所留下的深意,一切恩怨糾葛,皆由此起。
漕運總督還想掙紮,卻忽聽空中傳來機括響動。趙虎率十八弩手掀開市集草席,露出二十架改良過的神機弩。這神機弩非同小可,箭槽裏裝的竟是磁石粉包,一旦發射,磁粉如黑霧般籠罩刑場,讓人無法逃脫。
磁粉如黑霧般彌漫,施世綸卻鎮定自若。他舉起從密道帶回的青銅樽,朝陽穿透樽身龍紋,在磁霧中投射出巨幅光影。那光影竟是漕糧案所有贓銀的流向圖,百姓們驚見光幕中浮現戶部、工部乃至宮中內務府的印記,紛紛跪地高呼萬歲,聲震九霄。
“這金匾從來不是給本官的。”施世綸親手將“明鏡高懸”掛回府衙,語重心長地說道,“磁石吸盡汙穢,方能照見青天。”他指向匾額上新鑲的鏡麵琉璃,那琉璃內中隱約可見密室賬冊的複本在緩緩流轉,仿佛在訴說著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三日後,運河碼頭焚毀的漕船殘骸中,匠人們挖出一塊刻著梅花烙的磁鐵石。新任漕運總督到任時,驚見烙痕竟與施公官印嚴絲合縫。原來,那日刑場磁霧,早已將天下貪官的印記烙在了這孽鐵之上,如同給他們的罪行蓋上了無法抹去的戳記。
秋雨綿綿,衝刷著刑場的青磚。血色順著“明鏡高懸”金匾的溝紋蜿蜒成河,顯得格外觸目驚心。漕運總督被磁石鎖鏈縛在青銅樽前,看著施世綸將最後一勺蟹黃澆在聖旨上。泛黃的絹帛漸次顯現朱批,那朱批竟從道光三年直列到案發當日。
原來,這十年間的漕糧虧空,早已被暗記在禦賜玉帶的雲紋裏,隻待時機成熟,便一舉揭露。
“不可能!”漕運總督瘋狂扯動鎖鏈,眼中滿是絕望,“這些密檔明明隨先帝梓宮下葬……”話音戛然而止,他盯著施世綸從袖中取出的犀角扳指,那上麵刻著司禮監掌印大太監獨有的螭龍紋。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的一切陰謀都已敗露,再無逃脫之可能。
子夜時分,新任漕運總督掀開庫房苫布,隻見十萬石新米堆成小山,每袋都嵌著磁石驗封片。趙虎舉起火把照向米堆,忽見數十袋米簌簌顫動,破袋而出的竟是裹著磁粉的戶部虧空賬冊。那賬冊上的字跡在火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如同貪官的罪行被一一揭露。
“施大人好手段。”總督撫過賬冊上閃光的磁粉,讚歎道,“用磁石吸附墨中鐵屑,這些字跡遇水即顯。真是神機妙算啊!”他忽然瞥見最末頁畫著浪花紋,三個彎角處標著時辰——正是今夜子時三刻。原來,這一切都是施世綸精心布置的局,隻為將貪官一網打盡。
運河突然傳來號角聲,二十艘新式漕船破霧而出。那船頭琉璃燈將“明鏡高懸”四字映在水麵,恰與殘月倒影拚成完整圓鏡,仿佛是天地間最公正的見證。每艘船吃水線都鑲著磁石標尺,水位變化時便會觸發艙內銅鈴,提醒船員及時調整航向。這新式漕船不僅裝載量大,而且安全可靠,標誌著漕運的新篇章即將開啟。
五更天,養心殿鎏金自鳴鍾剛敲過四下。施世綸跪奉金匾,那康熙帝禦筆親題的“清慎勤”三字從夾層浮出,熠熠生輝。太監總管接過匾額時,袖中突然滑落半塊磁石鑰匙——正是開啟密室活板的信物。這一刻,所有的謎團都迎刃而解。
“愛卿可知這匾額本是一對?”皇帝摩挲著磁石鑰匙,緩緩說道,“順治年間工部鑄此匾時,暗藏磁樞機關。另一塊‘清風徐來’匾,二十年前便隨陶家次女葬入運河了。”原來,這金匾背後還藏著如此一段往事,讓人不禁感歎命運的弄人。
殿外驚雷炸響,施世綸望向暴雨如注的夜空。琉璃瓦上水流成瀑,隱約顯出浪花紋路,仿佛是大自然對這段曆史的見證。他終於明白老吳臨終前為何死死望向南方——那正是疍民世代祭拜的媽祖廟方位。原來,老吳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段秘密,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三月後,運河碼頭豎起十丈磁碑,成為百姓申冤的地方。百姓們將寫著冤情的鐵片投入碑前陶甕,夜間便有差役用磁石吸取鐵片,化作碑文血字。這日清晨,碑上新現一首無名詩:“磁海沉浮十九州,金匾照破萬家愁。莫道青天不可見,且看漕船載月流。”這首詩道出了百姓對正義的渴望和對施世綸的敬仰。
施世綸經過磁碑時,官服下擺忽然被磁力牽引。他俯身拾起一塊帶刺青碎皮,其上青麵蛟龍缺目的眼眶裏嵌著粒珍珠——正是那日刑場失蹤的證物。這一發現讓施世綸更加堅信,正義雖然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大人!”趙虎氣喘籲籲奔來,“通惠河清淤挖出青銅匣,裏麵裝著……”他壓低聲音,“刻有當朝三位閣老名諱的磁石印!”這一發現無疑又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讓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貪官們瑟瑟發抖。
秋陽穿透雲層,金匾在順天府簷下緩緩轉動。磁石機關發出細微嗡鳴,將滿天陰雲攪成旋渦。二十裏外運河上,新漕船正載著磁石驗糧箱駛向江南。
船頭銅鏡把粼粼波光送上匾額,那“明鏡高懸”四字竟在粉牆上投出萬丈星河,如同正義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天地。
施世綸站在碼頭上,望著那遠去的漕船,心中充滿了感慨。他知道,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但隻要心中有正義,手中有磁石,他就一定能夠揭開所有的真相,還百姓一個清明的世界。
而那塊“明鏡高懸”的金匾,也將永遠懸掛在他的心中,成為他一生堅守的信念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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