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晨鍾剛剛敲過五下，乾清宮外已站滿了等候早朝的文武百官。四月的北京，晨風還帶著幾分料峭寒意，吹得朝服下擺微微顫動。施世綸站在文官隊列中，雙手攏在袖中，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前方朱紅色的宮門。
    "施大人，今日氣色甚好啊。"身旁的禮部侍郎李光地低聲說道，眼中帶著幾分探究。
    施世綸微微一笑，眼角皺紋舒展開來："托李大人福，昨夜睡得安穩。"
    他嘴上這麽說，心中卻隱隱感到今日朝堂必有大事。昨日傍晚，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趙昌曾秘密傳話，要他今日務必準時上朝。施世綸為官二十餘載，深知這等暗示意味著什麽。
    "皇上駕到——"
    隨著太監尖細的唱喏聲，宮門緩緩開啟。百官整齊地跪拜下去，高呼萬歲。康熙皇帝身著明黃色龍袍，步履穩健地走上金鑾殿。施世綸偷眼望去，隻見皇帝麵色紅潤，眉宇間卻隱含一絲凝重。
    "眾愛卿平身。"康熙的聲音清朗有力。
    待百官起身站定，皇帝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一圈，最後落在施世綸身上："施愛卿，上前聽旨。"
    施世綸心頭一跳，連忙出列跪在禦階之下："臣施世綸，恭聽聖諭。"
    康熙從龍椅上站起身，緩步走下台階。太監趙昌手捧一個長約三尺的紫檀木匣，恭敬地跟在皇帝身後。
    "施愛卿為官清廉，執法如山，朕心甚慰。"康熙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先帝曾賜遏必隆禦刀一柄，專懲貪官汙吏。今日朕效法先帝，將此刀賜予施愛卿，望你持此刀代朕巡視天下，肅清吏治。"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響起一片低語。施世綸感到背後有數道目光如針般刺來，其中最為銳利的，當屬站在武官首列的索額圖。
    "臣，謝主隆恩！"施世綸重重叩首，額頭觸地有聲。
    趙昌上前，將紫檀木匣雙手奉上。施世綸恭敬接過，隻覺匣子入手沉重，隱隱有金屬的涼意透過木匣傳來。
    "遏必隆刀乃太祖皇帝禦用之物，後賜予遏必隆大人平定三藩之亂。"康熙的聲音忽然壓低，僅容施世綸一人聽見，"此刀可先斬後奏，索額圖一黨近日動作頻頻，朕需要愛卿持此刀震懾宵小。"
    施世綸心頭一震，再次叩首："臣定不負聖望！"
    當他捧著禦賜寶刀退回朝班時，明顯感覺到索額圖一黨投來的目光中充滿了嫉恨與警惕。站在索額圖身後的兵部侍郎佟國維更是麵色陰沉，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朝會結束後，施世綸捧著禦賜寶刀剛走出午門，便被一群同僚圍住道賀。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想一睹禦賜寶刀的真容。
    "施大人，何不打開讓大夥開開眼界？"翰林院掌院學士陳廷敬笑著說道。
    施世綸正要推辭，忽見索額圖帶著佟國維等人也走了過來，隻好笑道："既是諸位大人想看，下官豈敢推辭？"
    他小心翼翼地將紫檀木匣放在太監早已準備好的案幾上，緩緩打開匣蓋。隻見一柄通體鎏金、刀鞘上盤著五爪金龍的寶刀靜靜躺在紅綢襯裏中，刀柄鑲嵌七顆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好刀！"眾人齊聲讚歎。
    索額圖上前一步，臉上堆著笑容，眼中卻毫無笑意："施大人得此禦賜寶刀，真是皇恩浩蕩啊。不知可否讓本官也開開眼界？"
    施世綸心中警覺，麵上卻不露分毫："索大人請便。"
    索額圖伸手撫過刀鞘，指尖在刀鞘接縫處不著痕跡地輕輕一抹，隨即收回手："果然是好刀。施大人可要好好保管，莫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施世綸注意到索額圖身後佟國維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心中頓生疑慮。他合上匣蓋，拱手道："多謝索大人提醒，下官定當謹慎保管。"
    回到府中，施世綸立刻命人請來黃天霸。這位江湖豪俠雖不在朝為官，卻是施世綸最信任的助手。
    "黃兄，你看這刀可有不妥？"施世綸將紫檀木匣放在書案上，眉頭緊鎖。
    黃天霸剛練完功，額上還帶著汗珠。他聞言湊近木匣，仔細端詳片刻，忽然皺眉道："大人且慢打開，容我洗個手。"
    施世綸不解其意，但還是點頭應允。黃天霸走到院中水缸前，舀水淨手，又用皂角仔細搓洗，這才擦幹手回到書房。
    "大人請看。"黃天霸小心翼翼地打開木匣，取出遏必隆刀，卻不直接觸碰刀鞘，而是用一塊幹淨白布包裹著手，輕輕拔出寶刀。
    寒光乍現，刀刃如秋水般清冽，刀身上鏨刻著滿文銘文，正是太祖皇帝禦用之物的標記。
    "刀是好刀，但這刀鞘..."黃天霸將刀鞘湊近鼻端輕嗅，忽然打了個噴嚏，"阿嚏！"
    施世綸驚訝道："黃兄怎麽了？"
    黃天霸揉了揉鼻子，臉色變得凝重："大人，這刀鞘上被人塗了藥粉，若非我剛才洗手時無意中沾到一點，此刻怕是已經癢不可耐了。"
    施世綸聞言大驚："此話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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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真萬確。"黃天霸肯定地點頭，"此物名為"百癢粉"，江湖上下三濫的手段，沾膚即癢，越抓越癢，能讓人當眾出醜。若大人在明日禦前展示寶刀時中招，後果不堪設想。"
    施世綸倒吸一口涼氣，立刻明白了索額圖一黨的險惡用心。皇上賜刀本為震懾貪官，若他持刀麵聖時當眾抓癢失態，不僅顏麵盡失，更會讓皇帝懷疑他的定力與能力。
    "好個索額圖！"施世綸拍案而起，隨即又冷靜下來，"黃兄可有解法？"
    黃天霸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有了！這"百癢粉"雖厲害，卻有一物可解。我隨身帶的香囊中就有解藥，隻需..."
    他話未說完，忽然又連打了三個噴嚏，手中香囊不慎掉落，一些粉末撒在了施世綸手上。
    "阿嚏！阿嚏！黃兄，你這是..."施世綸正要詢問，忽然發現手上的粉末傳來一陣清涼之感，先前若有若無的癢意頓時消散。
    黃天霸見狀大笑："妙哉！我本想告訴大人解藥用法，不想噴嚏連天，反倒誤打誤撞解了大人的危機！"
    施世綸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是天助我也。索額圖想看我出醜，卻不知黃兄的噴嚏比他的陰謀更厲害。"
    兩人笑過之後，黃天霸正色道："大人，明日禦前展示寶刀，索額圖必定還有後招，我們需早做準備。"
    施世綸點頭："不錯。皇上賜刀用意深遠，索額圖一黨不會善罷甘休。黃兄可有良策？"
    黃天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大人放心，我自有辦法..."
    翌日清晨，康熙皇帝在乾清宮召見施世綸，命他當眾展示遏必隆刀。朝中重臣齊聚一堂，索額圖站在最前排，眼中隱含期待。
    "施愛卿，將寶刀呈上來。"康熙端坐龍椅，威嚴下令。
    施世綸手捧紫檀木匣上前，恭敬跪下："臣遵旨。"
    他緩緩打開木匣，取出遏必隆刀。就在他即將握住刀鞘時，忽然一陣風吹過，站在殿角的黃天霸猛地打了個大噴嚏。
    "阿——嚏！"
    這聲噴嚏異常響亮，震得殿內眾人紛紛側目。更奇的是，隨著這聲噴嚏，一團淡黃色粉末從黃天霸方向飄散過來，恰好落在施世綸手上。
    索額圖見狀，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等著看施世綸當眾抓癢出醜的好戲。
    然而，施世綸穩穩握住刀鞘，麵色如常地抽出寶刀，寒光凜冽的刀刃在殿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好刀！"康熙皇帝讚歎道，"施愛卿持此刀，必能震懾宵小，肅清吏治。"
    索額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盯著施世綸的手，不明白為何"百癢粉"沒有發作。站在他身後的佟國維更是麵色鐵青，眼中滿是困惑。
    就在這時，老太監福安顫巍巍地走上前來："皇上，按照祖製，禦賜寶刀需經"試刀"之禮，以驗其鋒利。"
    康熙點頭："準奏。"
    福安轉身拍了拍手，兩名小太監抬上一隻綁著紅綢的公雞。這是清代禦賜寶刀的傳統儀式，用活物試刀，以證其鋒利無匹。
    "請施大人試刀。"福安躬身道。
    施世綸心知這是索額圖安排的又一陷阱——若刀不夠鋒利，無法一刀斬斷雞頸，便是對禦賜寶刀的大不敬；若刀太鋒利，血濺當場，又顯得殘忍不仁。無論哪種結果，都會讓他在皇帝麵前失分。
    他深吸一口氣，舉起遏必隆刀，正要揮下，忽聽黃天霸在殿外高聲道："刀下留雞！"
    眾人愕然回頭，隻見黃天霸手持一柄普通鋼刀大步走入："皇上，微臣鬥膽，請準以尋常刀劍與禦賜寶刀比試鋒利，更能彰顯皇恩浩蕩。"
    康熙饒有興趣地點頭："準了。"
    黃天霸將普通鋼刀遞給福安："請公公持此刀斬雞。"
    福安猶豫地看向索額圖，見對方微微點頭，這才接過鋼刀，對準雞頸一揮。
    "哢嚓"一聲，雞頭落地，鮮血噴濺。與此同時，黃天霸迅速將一塊白布蓋在雞身上，擋住了大部分血跡。
    "現在請施大人試刀。"黃天霸退後一步，眼中帶著笑意。
    施世綸會意，舉起遏必隆刀，輕輕一揮。刀光閃過，覆蓋在雞身上的白布整齊地分為兩半，而下麵的雞身卻毫發無傷。
    殿中頓時響起一片驚歎聲。康熙拍案叫絕："好！削布不傷肉，此刀之利，可見一斑！"
    索額圖臉色難看至極，正要開口，忽見福安揭開白布時帶起一陣雞毛，恰好被風吹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沾了他滿臉，鑽進鼻孔，惹得他連打了幾個噴嚏，狼狽不堪。
    "阿嚏！阿嚏！"索額圖手忙腳亂地拍打著臉，朝服上沾滿了雞毛，活像個毛人。
    殿中眾人忍俊不禁，就連康熙也掩口輕笑。施世綸與黃天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這場較量，他們贏了第一回合。
    朝會結束後，施世綸捧著禦賜寶刀走出乾清宮，黃天霸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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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兄妙計，不僅化解了索額圖的陰謀，還讓他當眾出醜。"施世綸低聲道，眼中帶著讚賞。
    黃天霸笑著搖頭："全賴大人洪福。不過索額圖今日吃了虧，必不會善罷甘休。"
    施世綸撫摸著刀鞘，神色凝重："遏必隆刀乃國之重器，皇上賜我此刀，實則是將一副重擔壓在我肩上。索額圖一黨盤根錯節，要肅清吏治，談何容易。"
    "大人不必憂心，"黃天霸豪氣幹雲地說，"江湖上有句話叫"邪不勝正"。索額圖再狡猾，也逃不過王法製裁。"
    正說話間，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回頭，隻見索額圖帶著佟國維等人走了過來。
    "施大人今日風光無限啊。"索額圖臉上掛著假笑，眼中卻冰冷如霜，"禦賜寶刀果然非同凡響。"
    施世綸拱手還禮："托索大人的福。"
    索額圖目光落在刀鞘上，意有所指地說："寶刀雖好，也要看持刀之人是否配得上。施大人可要小心保管，莫要辜負了皇上的期望啊。"
    "下官謹記索大人教誨。"施世綸不卑不亢地回應。
    索額圖冷哼一聲，帶著黨羽揚長而去。待他們走遠，黃天霸才低聲道："大人，索額圖話中有話，恐怕還有後招。"
    施世綸望著索額圖遠去的背影，輕撫刀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這把遏必隆刀在手，又有黃兄相助，何懼之有？"
    夕陽西下，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紫禁城的紅牆金瓦在餘暉中顯得格外壯麗，而在這座皇城之中，一場關乎朝局走向的暗戰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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