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龍煜城於靈霄子洞府中發現那筐升仙令時，霍禦的天道值便已經悄然攀升至淺金色，然而旁邊的備注卻並未隨著天道值的提升而有所更迭。
    彼時，洞府之內風雲詭譎，變故頻生，令霍禦無暇他顧，直至與龍煜城安然匿身於空間裂隙之中時，他才有時間靜下心來思考。
    在這漆黑一片、萬籟俱寂的空間裂隙裏，霍禦頭頂那抹淺金色的光芒顯得尤為耀眼，卻似空中樓閣一般，未曾為他的命運帶來任何實質的改變，與霍禦記憶中的一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初在瓊山派的入門儀式上，他親眼目睹了關風月頭頂的注解從【飛升無望】轉變為【希望渺茫】。
    彼時的關風月，天道值尚不及如今的霍禦。
    按理說，他頭頂的注解即便未能直接躍升至【飛升有望】，也至少應顯示為【希望渺茫】，現實卻扇了他一記耳光。
    霍禦頭頂淺金色天道棱晶與旁邊凝固的批注形成了刺眼的反差，【天道棄子，飛升無望】，短短八個字，如同天道無聲的嘲諷。
    霍禦隱隱有種預感，或許這八個字不會隨著天道值改變了。
    他曾經以為，天道是可以被觀測的，命運是可以被改變的，隻要他能夠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洞悉天道規則的破綻，便能逆天改命，甚至直麵那高高在上的天道。
    然而，此刻的他卻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自始至終都未曾參透這場遊戲的真諦。或許，從重生的那一刻起，他便被這場遊戲的幕後黑手玩弄於股掌之間。
    倘若天道烙印在他神魂中的那八字批注真的如同鐵律，無法撼動，那他所有的抗爭與掙紮，都隻是徒勞無功。
    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問題：那麽龍煜城於他而言，還有價值嗎？
    他最初與龍煜城玩這場師兄弟的遊戲，便是看中了他作為天道寵兒的身份，借由“師兄”這個身份將他掌控在自己的控製範圍之內，利用他扭轉自己飛升無望的宿命。
    現如今這條道路似乎已行不通，那麽這場師兄弟的遊戲是否還有繼續的必要？
    思及此處，霍禦的目光不經意間對上了龍煜城的雙眸。
    黑衣青年原本正專注地凝視著他思索的神態，顯然未料到霍禦會突然抬眼與他對視，頓時一怔，有些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沒過多久，龍煜城的視線又落回霍禦臉上，臉上也變回了霍禦最為熟悉的神情，關心地問道：
    “師兄可有找到想要的信息？”
    “……”
    霍禦看著那雙眼睛，沉默片刻，最終隻是輕輕頷首。
    “那就好。”
    龍煜城先是笑著鬆了口氣，但很快又斂去了臉上的笑容，麵帶躊躇之色。
    這副表情霍禦曾見過許多次——每當龍煜城有求於他卻又不好意思開口時，總會不自覺地露出這樣的神態。
    他本該保持沉默，像往常一樣等待龍煜城自己開口，或是幹脆置之不理——畢竟龍煜城對他而言，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可他卻鬼使神差地主動打破了沉默：
    “何事？”
    龍煜城猶豫了一下才開口：
    “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呼喚我。”
    龍煜城有些困惑地抬眸望向霍禦，眉頭輕蹙，仿佛在努力捕捉那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
    霍禦能看到對方眸中毫無保留的信任與不自覺的依賴，如同一麵鏡子，清晰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龍煜城的眼睛一直很亮，像是藏著星辰，又仿佛燃著一簇永不熄滅的火光，純粹而熾烈，連帶著倒映在那雙眼睛裏的霍禦，似乎也染上了幾分不屬於他的溫度。
    變得都有些不像霍禦自己了。
    霍禦微微垂眸，目光凝聚於掌心中的珠子上，仿佛試圖從中找到那個一心追尋目標的自己。
    珠子泛著淡淡的幽光，映照出霍禦錯綜複雜的思緒，過往的記憶與眼前的現實，在這一刻交織纏繞，難分彼此。
    霍禦恍然驚覺，自己的內心深處不知何時多了許多與目標無關的事物——正是它們如同無數細密的絲線，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他的心髒，層層疊疊地覆蓋了他的雙眼，讓他看到了許多未曾留意過的東西，也讓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他聽見自己以一種異常冷靜的聲音問道：
    “在哪？”
    對於霍禦心中所想，龍煜城全然不知，聞言眼睛倏地一亮，又迅速被遲疑所取代，望向霍禦的目光中帶著幾分不確定：
    “就在我們左前方的那個方位，但是這會不會是陷阱？”
    霍禦望向龍煜城所指的方向，隻能看到無盡的黑暗在眼前蔓延，仿佛在預示著某種命運。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霍禦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那些纏繞在心髒之上的千絲萬緒，此刻再也無法擾亂他的心神，隻剩下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淡然開口，聲音平穩：
    “無妨。”
    在這漫無邊際的漆黑深淵之中，唯一的光亮就在霍禦的手中，像是黑夜中最後一盞孤燈，倔強地燃燒著。
    這束光既然已經落入他的掌中，他便不會輕易鬆開。無論伴隨而來的是機緣，還是劫難，他都會緊緊攥住這道光，直到最後一刻。
    他會繼續沿著天道寵兒早已被預設好的道路走下去，看看最終能否走到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天道麵前，即便這條路的終點未必是飛升成仙。
    霍禦與天道之間，早已積攢了太多的新仇舊怨，這些恩怨終將在未來的某一天，被他一一清算。
    ……
    龍煜城指引的方向距二人所處之地並不遙遠，不過片刻時間，二人便找到了呼喚龍煜城的東西。
    即便是霍禦，在目睹眼前之物時，目中也閃過一絲訝異。
    他們所麵對的，是一頭龐大無比的獸屍，其體型如山嶽般巍峨，橫亙在兩人麵前，仿佛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古老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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